第2章 第 2 章

江阿圓在周圍來來回回，往迷人湖湖邊搬了大大小小几十顆石頭。

它們無一例外都能和磁極鐵棍產生反應。

說明這些石頭都是磁石。

天色漸黑，等第三遍搜羅結束，周圍再也沒有能夠引動磁極反應的石頭，江阿圓才又回到湖邊。

「也不知道這幾十顆夠不夠用……」

她嘆息一聲，覺得已經儘力了。

得趕緊動手，真等師父和師兄們來可就晚了。

江阿圓亦步亦趨的從樹後轉出來。

迷人湖底的陰魂見她又靠近，再次從湖底浮現出來。

見她這次居然沒有逃走，顯然起了興趣，開始慢慢朝她飄了過來。

江阿圓見狀連忙捏一把大腿，強行喚回神志。

不能跑，跑了就要被師父師兄們嚴刑拷打，抽魂煉魄了！

這次必須成！

江阿圓強忍恐懼，將所有的石頭嘩啦啦倒出。一部分半浸到湖裏，一部分接到腳邊。

那隻百年陰魂已經飄得極為接近。

可能因為江阿圓並沒有做什麼威脅性的動作，它也只是抱着好奇在單純靠近。

江阿圓在內心給自己點了一隻香。

還好這隻百年陰魂是宗門裏養的，戾氣不深。

如果是在外面遇到的，那它八成在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衝上來了……

江阿圓半垂著頭，不敢和它對視。

視線里就只看到那隻濃黑如墨的陰魂一點點靠近，越來越近。

終於，它腳底的濃霧觸碰到了一顆江阿圓撿來的磁石上。

就是現在！

江阿圓幾乎是瞬間就將兩根磁極鐵棍相接，狠狠插入了地下！

她突然的動作顯然驚到了那團百年陰魂，原本還算溫和的它瞬間就鋪張開來，化成了一團足有三人高低的紅黑色霧氣。

可當它正要氣勢洶洶的撲倒江阿圓一口吞掉時，腳底卻傳來一陣強烈難忍的酥麻，讓它整個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從中軟了下去。

「轟！」

已經擁有實質般身體的陰魂砸到池邊，激起了一片水花。

一半將江阿圓從頭到腳淋了個遍。

另一半則被它自己壓在身下，盡數澆在了那些岸邊的磁石上。

百年陰魂只覺得腳底那陣酥麻一瞬間就四下蔓延開來，讓它不受控制的昏了過去。

……法子，見效了。

磁極互斥能夠誘發靈力，這和正負極作用能夠生電是一個道理。

江阿圓想出來的辦法，正是利用足夠多的磁石，像導電一樣將靈力導入陰魂體內，來個「觸電」捉鬼。

此時此刻，雖然知道陰魂已經被「電暈」，江阿圓卻不敢動一下。

因為近距離看到了鬼，她現在腳軟腿軟，全身都軟。

她怕自己一動，就和陰魂一樣倒在地上了。

不能倒，倒了她就輸了。

得讓師父和師兄們知道，她「堅強勇敢」的成功了。

*

江阿圓並不知道的是，她的師父、大師兄、六師兄其實早就圍觀了她成功捉鬼的一幕。

他們三個此時正目瞪口呆的圍着縮影鏡發愣。

許久，先回神的茅一平才戳了戳兩個徒弟。

「去，別愣著了，趕緊去接人。阿圓被水澆了個透，再晚該得風寒了。」

任山平如夢方醒的應了一聲，拽起東方竹奔向後山。

因為過於震驚，兩個人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用輕身訣趕路。

遠遠看到江阿圓站在那隻百年陰魂身邊發獃，東方竹喊了一聲。

「阿圓？你做到了，你太牛了！你是最牛的小師妹！」

江阿圓僵硬的轉過身子，看着從遠處奔過來的大師兄和六師兄，滿眼通紅，渾身冰涼。

「……六師兄，我說到做到了。」

嚶嚶嚶，終於證明了自己可以。

這下應該不用被懷疑下山的積極性了吧？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她不是原裝的小師妹了吧？

任山平將帶着的長衫披到江阿圓身上，難掩震驚之色的道。

「阿圓，你知不知道，這隻百年陰魂連我當初都沒抓成功過。你才入山門半年就有如此本事，了不得啊！師父說一會兒要和你好好暢談一番呢，走吧，趕緊回去收拾！」

江阿圓通紅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心酸。

嗯？

什麼叫連大師兄當初都沒抓成功過？

不是說這次試煉成功就讓她下山嗎？

難不成……這其實是師父挖的坑，她陰差陽錯的完成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她原本就不用下山？不用這麼拚命？

等等，師父要和她好好暢談？

談什麼？

談她是如何靠科學理論收服這隻陰魂的嗎？

還是談她其實已經不是那個小師妹了？

江阿圓終於氣急攻心，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

江阿圓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額頭的毛巾還帶着溫潤感，必是一整夜都被及時更換。

她看向不遠處，師父茅一平正半撐著腦袋在桌旁打盹，一身的華青色長袍盡顯凌亂，只有那柄白玉拂塵乾乾淨淨的被放在一旁，好似安靜的圍觀了一整夜。

這個時間，大師兄應該已經在晨練了。

六師兄估計在膳堂吃飯。

江阿圓動了動，慢慢坐起來。

茅一平一個晃神抬頭看過來。

「阿圓，醒了啊？」

江阿圓身子一僵，乾巴巴的笑了笑。

「嗯，醒了。師父，我昨夜風寒發燒，又給您惹麻煩了吧？」

他看出自己不對勁了嗎？

應該沒看出來，不然也不會照顧自己一整夜了。

可她一出手就抓了一隻百年陰魂啊！這換在哪個剛入宗門半年的人身上都不正常啊！

江阿圓猶豫着，煎熬著，等來了茅一平的一碗湯藥。

茅一平滿臉欣慰，瘦長的臉上只有疼愛。

「來，阿圓，把這碗葯喝了，爭取在後日下山前養好身子。」

江阿圓剛放下的心，因為這一句又被提了起來。

她接過葯碗，只覺得師父此刻的疼愛讓她渾身難受。

見茅一平還在等自己回話，她利落的一口乾掉湯藥趕緊開口。

「師父，其實我想了想，覺得你之前說得對。我才剛入山門半年，還什麼經驗都沒有，這次下山，我還是……」

不去了三個字還沒出口，就見茅一平細長的眼睛緩緩睜大，震驚非常的盯着她道。

「阿圓，你喝葯，從來都沒這麼痛快過。」

……

危機感襲來，江阿圓話頭一轉，立刻轉回小師妹的「正途」。

「師父，我這不是急着讓您答應放我下山嗎？你看，我葯都喝完了，就為了能快點好起來！」

茅一平被打岔，忘記了剛才的不對勁，轉而卻想起了江阿圓昨日的「精彩表現」。

他瞬間眉飛色舞。

「阿圓，師父真是沒收錯你啊！想當初我見你體弱魂虛，沒幾年好活，還想着就算天分好，也來不及學多少東西了。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長臉，才入門半年，就能獨自對付百年陰魂，了不得啊，你大師兄，入門三年的時候去收它都被打吐了血……這次下山，師傅相信你一定能大放光彩，最好在九月參加鬼市擒賽的時候一鳴驚人，嚇死那幫看不起咱們的宗門，好叫他們知道知道咱們茅山宗也是有天才的……」

江阿圓被說的面色越發僵硬。

一句不想下山，終究沒能說出來。

師父已經陷入了迷之幻想，想讓他回到一天以前是不太可能了。

還有什麼辦法能避開外面可怕的世界，留在山上？

*

江阿圓好不容易被茅一平放出門，立刻趕往後山飯堂。

六師兄東方竹吃飯一向慢條斯理，如果能和他求個主意，再好不過。

她推門進去，見東方竹果然還在捧著粥碗細細品，高興出聲。

「六師兄！」

東方竹動作一頓，方才還不近人情的冰冷氣息霎時消融，朝小師妹招了招手。

「阿圓來了，快過來吧，就知道你醒來會餓。我已經和大師傅打好招呼，就等你了。」

江阿圓莫名心虛，受下了這不屬於自己的溫柔。

「多謝六師兄，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幅身子天生體弱魂虛，不吃藥的時候全靠飯補，一日三餐都不能落。

要不是因為這個，茅一平也不會那麼輕易就放她離開。

江阿圓干光了一盤子饅頭包子，覺得肚子有地兒了，這才轉着眼珠子開口。

「六師兄，我有件事想和你打聽下……」

東方竹啪嗒放下粥碗。

江阿圓身子瘦瘦的，眼睛大大的，求人說話的時候，十足的惹人憐愛。

即便是一向以冷漠著稱的他，也總是忍不住心軟。

「什麼事？你問吧。」

江阿圓點着手裏的粥碗，小心翼翼道。

「六師兄，我總覺得這次下山沒有準備好。法寶也普通，靈力也不夠深厚，要不然這次我就……」

不下山三個字還沒出口，江阿圓就見東方竹慢慢變了臉色，對她勾起戾眉，意味深長的道。

「阿圓，你變了。」

江阿圓身子一僵。

「……六師兄你開什麼玩笑，我沒變啊。」話都沒說完你就覺得我變了？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東方竹這才道，「你為了做足準備下山，都學會謙虛了，這不是變了是什麼？」

江阿圓猛然一呆，嘴角差點抽搐。

是她忘了，以前的江阿圓行事的確嬌蠻。

原來連六師兄也覺得她一心一意只想下山……

看來想讓他替自己開口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還有什麼辦法？

裝病在貧窮的茅山宗來說是下下策，只要被發現第一時間就會玩完。

裝殘……算了。

裝傻……好像更不行。

難道只能老實下山，去面對百鬼夜行月？

就靠她這一腦子科學與技術？

江阿圓頓時覺得飯都不香了。

東方竹慢條斯理的喝完了粥，到末沖她輕輕一笑。

「阿圓，你還記不記得我同你提過的，鬼門大開，有至純陰氣一事。法器普通不怕，你可以試試抓一縷純正陰氣，剛好能彌補你靈力不足的缺點……」

江阿圓全身無力的幹完第五碗粥，沒得感情的道謝。

「謝謝師兄提醒，我一定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