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被天閹首輔騙婚的凄苦妻子

捕頭拿到了賬冊和書信后也不敢耽擱，等孫忠明帶着小二離開后，他稍微等了等，便出了茅房。

等回去后，也沒有在和茶館內久留，帶着這幾個捕快就回去了。

一路上這捕頭都很小心，就怕回去的路上遇見埋伏，他和孫忠明的這次見面並不巧妙，細心一些的人定然會發現一些端倪！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帶着捕快回客棧這一路都很順利，等他們到了客棧，關上了房門后，也沒等來什麼人的監視。

這順利的，捕頭都覺得心裏有些空嘮嘮的，感覺自己這是白擔心了一場似的！

不過不管如何，東西到手，又沒遇見危險便是好事。

正在捕頭髮呆的時候，一個捕快忍不住問他。

「頭，你這是怎麼了，那個姓孫的和你說什麼了？」

被這一提醒，這捕頭也回過神來，連忙把懷裏的東西往外面掏。

一個賬本，好幾封書信，當下這幾個捕快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都是府衙內的捕快，辦案經驗一流。

一看見這幾樣東西，他們心裏便清楚，這案子必然小不了了。

果不其然，等他們翻開賬本一看，只是短短几行，就讓在場的這些人怒不可遏！

這賬本上面應該還有，這是一本半賬，也就是寫了一半的新賬。

但是就這隻寫了一半的賬本，上面的數字粗算下來，也足以讓這群捕快腦袋發矇，氣的肝顫了。

這本賬冊上記載的可不是他們馬家的錢財賬冊，而是一筆筆拐賣孩童的數量和販賣的銀兩！

這馬家並不是拐賣孩童的實施者，他們屬於一個中間商的身份。

馬家有通商文書，也就是說他們馬家有合法的商隊。

他們就靠着這商隊，把被拐賣來的孩子統一運輸前往其他地方售賣，他們靠此賺取一個差價！

粗粗翻閱，這上面記載的孩童數量就有上千人之多。

這其中，在途中死掉的就有三位數，賣去做白肉生意的便有四百餘，胳膊腿兒完好，長得周正的，就沿途高價賣給人牙子，其數目之多之巨，完全可以說是喪心病狂了！！！

捕頭早已娶妻，家裏也有孩子，因此根本看不得這種東西。

他這會兒眼睛充血面色發紅，捏著這賬本的手都忍不住在抖，最後還是一個離得近的捕快按住了他的手，防止他一個激動把這賬本撕了。

「頭兒，你冷靜，這是證據，我們要快快送給知府大人，讓他做決斷。」

人販子，尤其是拐賣兒童婦女的人販子，本朝的量刑一直很重，一旦被抓到，絕對不會姑息。

更何況這次他們遇見的這批販子還如此猖獗，這次的案子可以說是相當的惡劣了！

捕頭深呼吸，先鬆開了手，讓自己的手下把這賬本抽走後，這才慢慢的壓制了自己的怒氣。

他看了看那幾封信，直接拿過來把其拆開，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的模樣越發的冷然了。

這幾封信全都是馬老爺和其他『同行』寫的信，從這信件中便能看出，他們之上應該還有人！

他把這幾封信重新包好，想了想后便拿過那賬本，連同信一起交給了自己身邊的一個捕快。

「順子，你腳程快，你和虎子一起把這些罪證送給老爺。」

順子接過信和賬本，他也不廢話，直接點了頭。

「頭兒，你要留下來保護孫公子嗎？」

之前還叫人家姓孫的，現在看了孫忠明傳遞過來的賬冊和信件后，稱呼馬上發生了變化。

這也很正常，畢竟這種人販子團伙，能搗毀一個是一個，孫忠明能發現這樣一群害群之馬，這絕對是功德一件，千千萬萬有孩子的家庭都要感謝他！

捕頭點點頭，隨後解釋了一句。

「我和兄弟們留下，一方面要保護孫兄不被歹人害了，同時也要看着馬家，防止他們聽見風聲后跑了。」

順子點點頭，他倒也利索，說話間已經把信件和賬本揣懷裏了，隨後招呼了虎子一聲，倆人就這麼走了。

原本捕頭等人守在這縣城內，還以為馬家丟了這麼重要的賬本後會有什麼反應。

但是沒有，縣城內依舊風平浪靜，馬公子時不時的會帶着孫忠明出來品茶喝酒，這期間他們還遇見過幾次李秀才，李秀才每次情緒都很激動，一邊敵視馬公子，一邊用看背叛者的目光看着孫忠明，言語間也多有嘲諷辱罵。

捕頭他們遇見了兩次，每次都忍不住想上前出手幫忙，或者是找到李秀才說明情況，讓他不要錯怪孫忠明。

但是好在，捕頭是個穩重的，也能沉得住氣，沒因着一時之氣而去找李秀才，畢竟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李秀才忽然之間改變了態度，他們也怕馬家這邊會起疑心。

因此就算李秀才罵的再難聽，他們也都忍了下來，靜等事態變化。

然而他們緊張了七天，並且密切關注了馬家七天，卻啥也沒發生。

馬家人該吃吃該喝喝，甚至第七天的時候，城內百姓已經在傳，馬家商隊要再次走商的消息了！

捕頭和捕快們面面相視，不明白這馬家到底是個什麼路子，那麼重要的信件和賬冊都丟了，他們居然還該幹嘛幹嗎，半點都沒起疑！

因着實在是太平靜了，捕頭和捕快們都有些忍不住陰謀論了，開始懷疑，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陷阱在等着他們。

但是沒有，第八天，知府親自帶人來抓人，馬家被抓了個措手不及，知府更是在他們的商隊里找到了七十多名被關在箱子裏，餵了迷藥的小孩。

這些小孩都是長相極佳的孩子，其中大部分還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年紀最大的才七歲，年紀最小的是一個兩歲的女童。

這下子可謂是人贓並獲，就算馬家人想抵賴也不成了！

在孫忠明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馬老爺的書房，在裏面找到了七本寫完的賬冊，一箱子的銀票足有萬兩之巨，還有不少馬老爺和其他人聯繫的書信！

這馬老爺並不是多硬氣的人，在看見如此大的陣仗時就手軟腳軟了起來，衙役們一嚇唬，他就什麼都招了！

知府徵用了縣衙來辦案，原本的縣老爺也成了罪犯被關押了，知府老爺這下子可是忙得很了！

不過就算如此忙碌，他也是願意的。

雖然直轄縣城出了這麼大的一個案子，他必然難辭其咎。

但是這個拐賣孩童的團伙橫跨好幾個省城，已經有了一個特別完整的供銷鏈，他能把其發現，並且還能順藤摸瓜找到其中一部分的罪證，那他這次便能將功補過，甚至於功大於過，屬於他評級中一抹耀眼的履歷！

這麼一想，知府再累心頭都是火熱的。

當然了，對於這一次事件的功臣孫忠明，他的好感度也是直線上升！

若不是對方已經成婚，並且自己的女兒早就已經嫁過一次，他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好把這個優秀的少年郎變成一家人！

不過雖然可惜，但是知府大人還是願意幫孫忠明一把的。

他把孫忠明帶在身邊，帶着他審理了這次的案件，在這次的事件的功勞簿上也加上了他的名字。

知府這般做，便是在給孫忠明揚名。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你有文采還不夠，你還要有名氣，這樣一來，像是孫忠明這般的寒門子弟才好當官！

孫忠明跟在知府的身邊確實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對於知府大人的教導，他也十分的感激，也因此，雙方相處下來，關係也越發的融洽起來了。

而孫忠明呢，在審案子的途中，也總算了解到了為什麼他那拙劣的遮掩，馬老爺卻沒發現的原因。

其實這個緣由說起來也很簡單，那些賬本是馬老爺自己記錄下來的私賬，沒給任何人看過。

而馬老爺本人呢，年紀大了，難免眼花，看書寫字都有些費勁，而這種賬目他也不會拿給別人看，因此就這麼湊巧的，孫忠明謄抄的賬本和信都沒被發現。

甚至於馬老爺還接着孫忠明謄寫的那本賬本寫了下去，根本沒察覺到字跡方面的問題。

心中最大的疑惑解開，孫忠明也總算能安心了。

只是卻不想，他要解決的麻煩還不止這一個！

首先是范秀才。

他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於為什麼一直沒醒，全因馬家在給范秀才喝的湯藥里放了迷藥。

別看馬家是做拐賣人口的生意的，但是實際上，馬家這幫子人的膽子都不大。

面對像是貨物的小孩，他們可以輕易決定他們的生死。

但是面對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他們就慫了。

因此就算范秀才看到他們處理死掉的小孩屍體了，他們也沒敢直接弄死范秀才，想的也就只有一直給他灌迷藥，讓他一直昏睡不醒。

好在馬家落網了，范秀才也總算清醒了過來。

當他醒來后發現馬家全都被抓了起來后，也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范秀才雖然醒了，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卻不準備繼續科考了。

準確的來說是這一屆不準備考了。

被餵了那麼長時間的迷藥，范秀才還是受到了些影響，腦子有些昏沉糊塗，好在大夫說這並不是什麼大毛病，只是迷藥吃多了的後遺症，好好的修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范秀才也是個想得開的，這次捲入這麼大的事件當中他都沒死，他很知足了。

更何況這次的功勞簿上也有他的名字，這就已經很好了。

范秀才的事兒好解決，只需要通知他的家人來接他就可以了。

之前孫忠明和馬公子說要給范秀才的家裏人寫信是騙馬公子的，當時馬公子看着孫忠明寫的信，轉頭便吩咐人攔下了這封信。

孫忠明不是真的寫，馬公子也沒讓這封信真的被送出去，因此范秀才的家裏人到現在還不知范秀才遭了大罪了！

這次由范秀才親自寫了家書，孫忠明幫着把這封信寄了出去，之後只需要等范秀才家裏來人就可以了。

范秀才這邊的事情好解決，李秀才那邊的事兒就不那麼好解決了。

當知府大人到來，抓了馬家人，並且把馬家人的罪責都曝光后，李秀才也知道自己錯怪了孫忠明。

只是他雖然心中生愧，但是眼看着孫忠明能跟在知府的身邊學習，自己卻成了這次案件中的丑角后，他便忍不住開始怨怪起孫忠明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找過孫忠明，拐著彎的說想要讓他拉自己一把，自己也想跟在知府大人的身邊學習，就算無法跟在他的身邊，給知府大人打個下手也是可以的！

但是孫忠明心知李秀才的為人，知道他本身品性不端，是非不分，便直接當場給拒絕了。

因着他的拒絕，李秀才算是徹底恨上了孫忠明。

原本這也沒什麼，孫忠明本身也不在意他的怨恨，他們本身也沒什麼瓜葛，不過是一起赴京趕考的同行者罷了，最多也就只是不在一起走了。

只是這事卻沒完。

馬家的案子審的差不多了，馬家人的判決也都下來了，一些無辜之人便被放了出來，這其中便有那位與李秀才情投意合，最後卻被馬公子納為妾室的榮姑娘。

榮姑娘是被當做是受害者給放出來的，畢竟因着李秀才之前的那頓鬧騰，滿縣城的人都知道，榮姑娘是不願意嫁給馬公子，后被家裏人強行送入馬府的！

好在因着這個名聲，榮姑娘的家裏並沒有因着姻親關係而受到馬家的牽連。

但是榮姑娘畢竟被關入了大牢好幾天，她那狠心的爹娘覺得她有辱門楣便沒讓她進門，並且言說她已經出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願意在收留她了。

榮姑娘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找到李秀才求收留。

原本這也挺好，畢竟之前李秀才鬧騰了那麼長時間，為的便是榮姑娘，他們雙方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事情的發展看起來好像也是如此。

李秀才好似真的很喜歡榮姑娘，就算她成了別人的妾室，並且入了牢房那種地方，他待榮姑娘依舊很好，倆人看起來倒也濃情蜜意。

只是這份好只維持到了馬公子一家被判決之後，李秀才便和榮姑娘翻臉了！

李秀才和榮姑娘翻臉和馬家被判決到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着孤男寡女濃情蜜意之時，李秀才與榮姑娘住到了一起。

原本這事兒吧，雖然不符合禮法，卻也還算正常。

只要李秀才願意對榮姑娘負責，那這事兒便不算事什麼大事。

但是很不湊巧的，李秀才並不願意對榮姑娘負責，並且還把這事兒給宣揚了出去，讓所有人皆知，他與榮姑娘有了首尾！

榮姑娘被李秀才逼上了絕路，直接尋了短見，險些弔死在了李秀才入住的客棧門外的一棵老樹上！

還好店內的小二發現的及時，否則這客棧日後還怎麼做生意？

這榮姑娘都要尋死了，孫忠明便也不能坐視不理，最後還是回來看了一眼。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榮姑娘回來哭求李秀才回心轉意，邊上還有人再勸李秀才。

「……老話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們能在一起，必然是壘世的緣分。之前你待她還如珠如寶，為何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這人勸著勸著，就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這個疑惑不光是他的，也是大家的，大家也想知道，李秀才怎麼就忽然變臉了呢！

其實這個問題，榮姑娘也想知道，但是之前不管這些人怎麼問，榮姑娘如何哭求可憐，他都只是沉着臉不說話。

今兒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被勸的次數太多了吧，惹得他不耐煩了，他到是說出了自己翻臉的理由。

「緣由？還能是什麼緣由，還不就是她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榮姑娘的哭聲都戛然而止了。

隨後沒等大家議論開來，榮姑娘便猛然上前，一臉悲戚的看着李秀才。

「我水性楊花不知廉恥？？我怎麼就水性楊花，不知廉恥了？？！」

這話是榮姑娘無法承受的，她自認自己沒做過對不起李秀才的事兒，他怎麼能這般說她！

然而李秀才看着衝到自己面前的榮姑娘，之前還心心念念的人兒，這會兒他看她的目光卻只有厭惡。

「你還不承認，那天你明明就不是處子了，還說你不是水性楊花？你還進了大牢，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了，我看見你都嫌臟！」

榮姑娘瞪大了眼，臉上全然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兩行清淚從紅腫的眼中流出，她看起來可憐極了。

到是邊上的一個大娘看不過，說了個公道話。

「你這後生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這姑娘原本就嫁過人，不是處子也正常，你之前不也知道嗎？」榮姑娘去過大牢也是早就發生過的事情，李秀才之前不也知道，並且表示完全不在意了嗎？

但是李秀才有自己的說辭。

「我之前以為，她是個善良守節的女子，之前我們互生情誼，她便應該為我守身如玉。我怎麼能想到，她進了馬家后，就直接上了那姓馬的床，半點都守不住！」

這話說得，就更偏頗了。

榮姑娘被家裏人送到馬家當了妾，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反抗的了馬公子一個大男人？

更何況任何一個女子身處於榮姑娘的那個境地，必然是心灰意冷，再也難生出別的心思，最終只能認命了。

李秀才的苛責完全沒有道理，但是他卻依舊振振有詞。

他就像是完全看不出榮姑娘的心死成灰絕望無助一般，繼續用厭惡的眼神看着她，說着足以挖她心肝的話。

「若她是個好的，在受辱的那一刻就應該一頭撞死以示清白，她現在還活着，必然是個貪生怕死的，這樣的女子哪兒有什麼忠貞可言，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髒東西罷了！」

說罷，李秀才直接拂袖而去，再也不管這客棧外的紛紛擾擾了。

他的姿態就像是在說，面前的這個女子已經不是他心愛的姑娘了，她骯髒淫穢，看一眼都噁心！

榮姑娘站在客棧門口搖搖欲墜，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絕望，但是這些看熱鬧的人又不打算幫她，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漸漸的都散了。

然而這樣的姿態更是讓榮姑娘無地自容，他們的離去，好似也認同了李秀才的話一般！

孫忠明站在外面的角落看了個全程，這會兒他皺着眉頭看着那榮姑娘，心知這次她是真的活不了了，對於這樣可憐的姑娘，孫忠明還是有些憐惜她的命運的。

因此，當她搖搖晃晃往外走的時候，孫忠明攔住了她，給了她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榮姑娘也算是這次案件的受害者，孫忠明願意幫一幫這個識人不明，又命運坎坷的女子。

他幫着榮姑娘取得了路引，在離開的時候帶上了她。

現在這個時代，消息傳播速度慢還容易失真，孫忠明帶着她走的遠一些，便再也沒人認識她了，到時候她留下來生活，以寡婦的身份再嫁也是使得的，周邊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只要她堅強一些，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

榮姑娘就這麼渾渾噩噩的被孫忠明帶走了，一路上孫忠明對其也算照顧，時不時的還會對她進行一下開導，慢慢的，到是讓這個苦命的姑娘從之前的打擊中走了出來。

雖然榮姑娘變得憔悴且沉默寡言了很多，但是她確實是舍了輕生的念頭了。

如此便好，孫忠明對此也很欣慰。

眼看就要到下一個縣城了，孫忠明已經做好了把榮姑娘放下的準備了。

只是誰能想到，他們剛找到客棧住下，榮姑娘便開始嘔吐不止十分難受。

孫忠明找了大夫過來，大夫把了脈后得出了個結論。

「恭喜二位，這位夫人有喜了。」

老大夫摸著鬍子笑容滿面，然而孫忠明和榮姑娘卻都被老大夫的話給嚇到了，尤其是榮姑娘，原本有了些活氣的人，好似再一次陷入了絕望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