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將府侯門

殘陽如血，染紅了天邊半卷半舒的雲霞。

平西大將軍府，偌大的安逸軒內。

「小萍，少爺的葯煎好了么？」一個體態豐腴的中年婦女大咧咧問道。

「哦…好了！」被喚作小萍的婢女連忙小心地倒出一碗葯汁。

「快點…別磨磨蹭蹭。」說完中年婦女又指著另一婢女道，「熱水準備好了沒？」

「快燒好了。」

……

院子中生前所未有的混亂，下人們忙的不可開交。

然而，主屋內的空氣靜得鬱悶。

床榻上，一個瘦骨嶙峋的白老者斜躺在靠枕上，氣喘微微。

這垂危老者便是大將軍明沖的獨子明安，乾瘦的身軀仿若風前殘燭。而坐在床沿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卻是大將軍明沖，由於修鍊歲月無法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

「安兒，來…再喝一口。」明沖端著葯勸道。

「爹，孩兒的身體自己心裏有底…」明安搖搖頭，「罷了，孩兒今生已無悔！」

明安知足而笑，腦海中瞬間湧現無數回憶，兩行眼淚悄然滑下…

「這就是迴光返照么？娘，六十年了…孩兒想你…」

……

六十年前。

時值深秋，午後斜陽帶着淡淡的柔和為整個天水城披上一層朦朧的金裝。

天水城極大，容納的人口過千萬，而且幾乎囊括了整個天水郡一半的經濟商業。而天水郡的掌控者「平西大將軍」明沖的府邸便落在城心東區。

大將軍府佔地遼闊，朱紅sè圍牆從東區街頭延伸至街尾，所以東街也喚作「將府街」。跟天水城的喧嘩截然不同，「將府街」常年沒有閑人往來。

府邸正門寬大無比，足以容納十人并行出入。

大門正上方懸掛着一副牌匾，這巨匾取自深山千年紅檀木雕刻而成，密度比鋼鐵還大。

古紅sè牌匾上刻着三個剛勁有力的金sè大字，隱隱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撰寫「將軍府」三個字的正是天府王朝當今的最高統治者，天熙大帝。

大將軍夫人唯獨鍾情紅sè，所以府內三十六院一百零八閣四季常紅，尤其每值深秋時節漫地紅楓葉為整座府邸鋪上一層紅毯。

碧蘭院中。

微風徐徐，碧蘭湖上倒映着一隻燕子風箏的影子。

岸沿，一年僅六歲的小男娃手中拽著線圈，坐在披着淡紅sè貴裝的美婦大腿上。

小男娃便是明安，而美婦則是大將軍夫人軒轅曉蘭，雖然已幾近三十歲，但絕麗的容顏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迹。

另一張石凳上，黑袍飄飄，坐着的正是大將軍明沖。披散的墨狂放不羈，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眼睛脈脈看着母子二人，嘴角時而微微翹起。

明安烏溜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石桌上的糖果，忍了一會後終於可憐兮兮道：「娘，孩兒要糖果。」

「這些得留着明天吃。」軒轅net蘭輕柔撫摸著兒子的小腦袋勸說道。

「可孩兒想要…娘，給孩兒嘛…」明安不老實地胡扯母親的衣服，胖嘟嘟的小身子左右扭擺。

「娘跟你說，今rì已經吃了十顆，再吃牙齒又要疼…」

「不！孩兒牙齒好著呢？您瞧…」

明安說着便張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幾顆新長出的小鋸齒尤其顯眼。

「娘，最後一顆了…要不，孩兒把明天的吃掉一顆…」

……

「娘…您給孩兒嘛…」

「不可胡鬧！男子漢就要有大丈夫的姿態，耍小xìng子成何體統？」明沖忽然出聲喝斥道。

明安被父親訓斥，委屈地扁著嘴巴卻不敢哭出聲，憋屈的表情着實讓人哭笑不得。

「沖哥，嚇著孩子了。安兒畢竟是六歲的孩子，哪能懂得你那些君子之道？」軒轅曉蘭心疼不已，拿起一顆糖果淺笑道：「拿着，不過這次可不能嚼碎…」

「孩兒知道：要含在口中，細水長流，一顆糖就能吃到兩顆的味道了…呵呵呵…」小明安很單純，一顆糖果便能讓他破涕為笑。

明沖搖頭道：「蘭妹，安兒適合修鍊的年紀了，不可再由着他的xìng子。」

普通世家的子女通常八歲方開始接觸修鍊，但是大將軍這種將府侯門的子弟六歲便要嘗試修鍊。

「修鍊冷酷無情，跟安兒樸素的xìng子格格不入。我們當年給孩子取名『安』，不正是希望他一生安寧么？」軒轅曉蘭憐惜地看向懷中的兒子。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自古以來哪個強者不是歷盡滄桑方有大成大就？」明沖搖搖頭，顯然不贊同。

「我寧願不要咱們的兒子叱吒風雲，只希望他一生自在。」

明沖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這世上實力至尊，凡夫俗子便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談何追求zìyou？我們能給的不過短短一輩子的安寧，子孫後代的路還得他們自己走下去。」

「可是安兒尚且只有六歲…沖哥，再過兩年好么？」

軒轅曉蘭心中莫名一痛，這道理她豈能不懂，可畢竟捨不得兒子受苦。

「這…這…好吧！」明沖終被妻子的柔情融化。

小明安得到糖果樂得大喜。忽然，手中的線圈被燕子風箏扯開掉向湖中。

「咻！」，極乾脆的一聲響起。

明沖左手扶起褲擺極飄向湖中，雙腳彷彿踩着祥雲般懸飄在湖面朦朧的水霧上。

只稍兩個呼吸的時間明沖已經折回原地，臉上古井無波。

明安的眼珠子瞬間瞪大許多，剛才他隱約感覺到一抹黑sè殘影飄逸的掠向湖中，而後父親憑空出現。

「父親好棒！」明安回過神后尖聲叫嚷道，明亮的大眼珠閃現光芒。

「孩兒也要飛…教孩兒好嗎？」

明沖淡然搖頭道：「飛行非一朝一夕即可學會，得從基礎一腳一印修鍊。」

「修鍊？」明安凝眉不解，隨即連連點頭，「孩兒要修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修鍊非一蹴而就之事，更不是鬧着玩兒，得要吃很多苦。想要飛行更不容易，沒有二三十年的功夫休想做到。」軒轅曉蘭從心底還是希望兒子安然一聲。

「這麼久？…可孩兒還是要修鍊。」明安只猶豫了一下便做出決定。因為父親飄逸灑脫的身影已烙印在他的腦海中，開始萌生嫩芽。

「哈哈哈…不愧是我明家的子孫，長大后定是明家的一條好漢！」明沖朗聲大笑道。

明安長大了疑惑的眼睛，詢問道：「父親，修鍊是什麼？」

「修鍊…」

明沖凝眉想了想，繼續道，「修鍊就是感應存在於天地之間的能量，將之吸收改造身體，從而增強身體力量，延年益壽。」

「修鍊可以延長壽元？」

明沖點了點頭道：「嗯。在大多數人看來，修鍊無非是為了長生不老。」

「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么？」明安在心中喃喃問自己，紅撲撲的小臉蛋更期待的看着父親。

「我給你詳細說說吧！」

明沖替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慢地解釋。

「這片大6叫秦陽大6，無人知曉它存在了多少年。但自古以來大6盛行武風，而且經過無數歲月的沉澱后修鍊幾乎展到了巔峰地步，成為大6唯一的主調。今時當下已經擴散到了民間，人人皆可修鍊。當然，想成為高手之輩還得有好的功法和武技，這也是大家族跟小世家的主要區別。」

「父親是高手么？」明安忽然插了一句，在他的印象中，父親的身姿永遠是最高大的。

明沖微微一怔，爾後淡然一笑，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下去。

「天有三闕，故修鍊者將高手分為三種，後天高手、先天高手以及至高至上的絕世高手。」

這片大6有一個古老的傳言，天分為上、中、下三闕，唯有破開三闕天之人方可真正逍遙自在，與天地比壽。

不過這傳言可信與否就無人知曉了。

「其實後天境界的修鍊者算不得高手，一種敬稱罷了。以父掌控的天水郡而言，修鍊者已經過了一半人。所以後天高手實在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天水郡越十億人，一半那就是五億了！竟然這麼多！」

明安伸出五個手指驚叫道，嘴巴幾乎可以塞下一顆雞蛋了。

「後天境界無需感悟天道自然也不必經歷丹劫，有適合的修鍊功法加上勤修便可做到，所以不足為奇。」明沖飲完一杯茶後繼續道，「後天境界跟強大的先天之間橫亘著一道天塹，大多數修鍊者都被卡在這道難關，終其一生也無法突破。但絕不可輕視這些人的實力，雖然修為無法上升但實力絕不會停滯不前，甚至有些變態之輩能跨級挑戰低階先天高手。」

明安很興奮，睜圓眼珠子問道：「那他們能飛行么？」

「御空飛行乃一高強本領，沒這麼容易掌握。」軒轅曉蘭宛然一笑道，平滑的臉上仿若紅霞綻放芬芳般美不可言。

明沖稍愣了一刻，爾後恢復神sè耐心的解釋道：「古語有云：『一朝悟道晉先天，乘風直上九萬里。』不但指出踏足先天境界后實力生質的變化，也道明了先天高手方可御空飛行。除此之外，不論身體力量、身形身法或者**強度都有了長足的提升。換而言之，先天高手跟後天高手完全是兩個層次，在先天強者眼中後天修鍊者形同螻蟻般脆不可擊。你說，這樣的人算不算強者？」

「的確很強！」

「無愧為真正的高手！」

明安豎起小拇指嘖嘖贊道，聽得更加起勁。

「可是即使浩大如天水郡，能踏足先天之境的尚且不足一萬人。」明沖感嘆道。

「不足一萬？天水郡修鍊者數以億計，豈不是萬中挑一？怎會只有這麼少先天高手？」明安大吃了一驚。

明沖臉sè冷然道：「晉陞先天之境有三個條件。第一，必須達到後天巔峰境，花上數十年的努力即可做到。第二，感悟天道自然。感悟天道乃是可遇不可求，無數年來無法感悟天道導致抱憾終身的修鍊者不計其數。」

「天道自然是什麼東西？如何感悟？」

「天道並非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且無法言傳身授，唯有靠自己領悟。世上萬物無不遵循着天道既定的規則：花謝后還會再開；落暮是為了朝陽初升；人總要生老病死…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便是天道自然。如果悟了便就是懂了，悟不透那便是不懂。」

「哦…原來如此。對了，第三個條件呢？」明安似懂非懂，卻又覺霧裏雲里。

「渡過丹劫。」

「丹劫？」明安愕然一驚。

明沖無奈地點頭道：「修鍊本是逆天而行，與人斗、與天斗、與己斗。丹劫便是天降的懲罰！」

「先天高手都這麼厲害，那絕世高手還了得？」此刻，明安對修鍊充滿了濃郁的興趣。

「絕世高手？」明沖低下頭凝眉深思，曾幾何時他也這般問過自己，但是這世上好像根本不存在絕世高手。

忽然一一

湖面憑空掀起一圈淡淡的漣漪，朝岸邊輕輕伸展而去，倒映在水中的燕子風箏影子竟然微微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