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梨花酒醉

第八十八章 梨花酒醉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與我走得太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便很好。」蕭清晏低頭吃面,有些不敢與謝行止對視,怕看得多了,生出更多的眷戀。

謝行止仰頭將梨花酒送入喉間,眼神迷離地注視着搖曳的燈火:「你想建立那樣的治世嗎?就像你在帛書上描繪的那般。」

他說的是蕭清晏曾經為他描繪的那幅理想藍圖。

蕭清晏聽着他吞咽酒水的聲音,有些口渴,乾脆將甜甜的梨子酒倒了一大碗,一通牛飲。

「我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蕭清晏放下酒碗,說道,「後世之人一定會做到,我當下只願能為後人鋪路奠基。」

故事裏那些穿越者們大刀闊斧地施行改革,採用現代化的國政策略,但現實的局限性註定了那是不可能的,故事只是故事,社會形態的發展變化需要漫長的時間過渡,不可能一蹴而就。

蕭清晏只是想在尊重歷史發展規律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向那個理想目標邁進,哪怕只是一小步,對當下而言也是巨大的變革突破,也能讓底層百姓的生活有質的改變。

謝行止勾唇淺笑:「我明白了,在此之前,你須得先讓自己手握權柄。」

只有掌握著絕對的權力,才有可能讓那些改革舉措具體施行。

蕭清晏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她只是低頭飲酒,不肯開口承認,這種攸關生死的事對誰都不能認。

謝行止忽然站起身,寬大的外衫滑落,只留下單薄的白色裏衣。

他單膝蹲在蕭清晏面前,抓住了蕭清晏的手,身體前傾,近得能聞見彼此身上的酒香。

謝行止眸色深深,望進她眼底:「謝家不能與你站在一處,但謝行止可以站在你身後,希和,你所願也是謝瑾之此生所求,你若肯信我,我便傾盡我所有助你登頂,我唯有一願,願你來日高居廟堂執掌權柄時,莫忘了今日初心,許蒼生以安寧。」

謝行止身上的熱氣穿透了單薄的綢衫,撲面將蕭清晏籠在其中,炙烤着她的臉頰。

但她心中卻異常冷靜,飛速地揣摩著謝行止這番話究竟是真還是假。

她此時才肯直視謝行止的眼睛,但她從謝行止的眼中看到的,與她在雲陵王眼中看到的完全不同。

雲陵王與她交談時,看似真心實意,但總是保留三分,時刻都在揣測試探蕭清晏,那是雲陵王長久以來看別人臉色生存養成的習慣。

但她在謝行止身上看到的,只有純然的磊落坦蕩,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睛如同墨玉漆黑,卻又有着玉質的溫潤剔透,從中看不到一絲虛偽的痕迹。

蕭清晏將手抽回,說:「瑾之,你醉了。」

謝行止對着她笑,聲音柔和,帶着些許鬆弛的慵懶:「謝瑾之醉了三年,本以為會一醉到底,至死方休,可這場大夢被你驚醒了,也許終此一生,我也只會清醒這一回了,你現在不信我也無妨,謹慎總是對的,來日方長,終有一日你會知道,我不會騙你。」

相信他嗎?

蕭清晏捫心自問,無論是出於情感的傾斜,還是理智的判斷,她都已經相信了七八分了,餘下的那點遲疑也只是她習慣於給自己留下兩分餘地。

其實她已經相信了他。

謝行止能與她攜手走上同一條路,那便意味着蕭清晏從前的那些顧慮都不存在了,她不需要再刻意疏遠他,至少在人後,他們可以像真正的知己故交一樣相處。

可是,蕭清晏不忍心。

這對消極避世的謝行止而言可能是重生,也可能是一條死路。

「我、我想出去透透氣。」蕭清晏撐著炕沿起身,她想要出去吹吹冷風,驅散酒氣,讓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她要邁步時,腳沒有抬高,腿上也沒使上力,被身下的被褥絆了一下,眼見便要一頭從炕上栽下去,磕個頭破血流——

「小心!」

謝行止忙伸手拉她,蕭清晏的身子便被扯得歪向了謝行止。

謝行止本就是半蹲著,重心不穩,又只顧護着她,一下子被她撲倒在了厚實的被褥間。

鼻子撞到謝行止的鎖骨處,蕭清晏痛出滿眼淚花。

她趴在謝行止身上,淚眼汪汪地抬頭,落在謝行止眼中,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憐樣。

謝行止莫名地心間軟了一片,環在蕭清晏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這才發現少年的腰身竟也這般纖細。

謝行止的掌心有些發燙,恍惚聽見了自己心跳聲,快得異常。

「對、對不起。」蕭清晏捂著鼻子瓮聲說話,鼻子又疼又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出冒。

大冬日裏,謝行止穿得卻很單薄,兩人長腿貼近,她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緊繃的肌肉線條和絲絲體溫。

蕭清晏忙要爬起身,可腿剛動了動,攬在腰上的手一緊。

「別動。」謝行止醇和的聲音帶着警告。

蕭清晏的臉唰地紅了,耳根都燙得厲害。

她、她方才好像……她的腿好像蹭到了什麼……不該蹭的……

她發誓,她聽見了謝行止粗重的吸氣聲。

為何要這樣折磨她?

她都已經決定斷情棄愛,老老實實做一輩子男人了,可這、以這般曖昧的姿勢將心儀的男人撲倒,這男人還……

真要命!

謝行止拿開她的手,認真地檢查她的鼻子,低笑:「還好,鼻樑骨沒傷到,很疼?」

涼滑的衣袖擦著蕭清晏臉上的淚:「莫哭。」

蕭清晏瓮聲說:「我沒哭。」

撲面而來的呼吸帶着梨花酒的清香,滾燙地灼燒着她的臉,她的手撐在謝行止胸口,感受到對方的胸膛急促起伏,放在腰間的手也在收緊。

她對上謝行止的眼睛,總覺得謝行止有些古怪。

謝行止的指尖忽然掃過她的眉,眸色溫柔,嗓音低啞:「卿卿,你若是個女郎,我定效仿張京兆,為你畫眉描妝。」

兩人靠得太近,只要其中一方稍稍靠近寸余,便會觸碰到對方的唇。

謝行止那雙眼睛太深,激流暗涌,幾乎要將她卷吸進去。

蕭清晏聞着彼此呼吸中熏出的酒氣,好像真的起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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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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