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獨的人相遇（4）
「薛沭同志，不要緊吧？」苻言似乎忘記了剛才的危機，戲謔的看着他。
「托你的福，還能活着。」薛沭瞥了苻言一眼，靠在牆邊休息。
李海峰將眾人帶到了離總部更近的第二據點，臨時調整休息，一群人擠在一個兩層樓高的小房子裏，二樓暫住傷員，一樓由第二大隊和第三大隊管理，剩下的人員分佈在附近的住所，觀察四周。
苻言看到薛沭在二樓，於是便上來看看。
「哦？剛剛我救下的人是你啊，還挺險的。」苻言稍稍驚訝了一下，「不過你不進行一些處理嗎？感染或者破傷風之類的。」
薛沭搖了搖頭。
「不需要，我是…蟹亞種，我們這類人身體內部構造和人類不一樣，幾乎不會受到病毒細菌的感染，而且自愈能力是常人的十倍。」
「蟹亞種？」苻言明白了，「原來你和小語一樣啊，不過『你也是』這事她倒沒告訴我。」
「你這話意思……」薛沭看向苻言，面帶疑惑。
「是的呢，我是普通人類。」苻言攤了攤手道。
「你的狀態轉換真快，那種身臨死境的感覺……根本不像普通人的心理素質。」薛沭說。
「經歷多了你也會這樣的。」苻言挑了挑眉，「最開始你會慶幸自己每一次都活了下來，慶幸自己運氣很好，劇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復。可是一次又一次，到最後只會麻木無感。」
「是你太看淡自己生命了，如果是我，我一定會保持最初的樣子一直戰鬥，為了自己還存在於這裏。」薛沭並不認同。
「聽你這語氣跟個孩子似的，先好好的生存吧，有你難受的時候。」
「是嗎？我倒覺得這才是普通人。」
「你也不是普通人。」
「我的心是。」薛沭垂下眼帘，「不說這個了，那你是怎麼來到牆外的？總不能是自己跑出來的吧，你那麼熱愛那時的生活。」
「是啊，那生活已經是我觸不可及的幸福。」苻言托著臉頰，回想道。
「我的親生父親和母親都是普通人，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歡而散，父親之後就遇到了另一個女人，兩人很快就墜入愛河，在一起生下了小語。」
苻言坐到了地上，繼續說道：「後來被發現普通男人與蟹亞種女性通婚，被逼到絕路的父親不想看着一家人就這麼離開這世界，於是花光了所有錢財將母親，小語和我送了出來，保住了一條命。但父親被留在了那裏。」
「之後被驅逐出了城牆，我們三人四處躲避肆生體，最終被陸首領救了。之後我經常參加任務，還好小語自己在家有你陪她玩，也沒落下她一人孤獨。」
薛沭聽着苻言的身世，他明白苻言的感受。
「那你不恨她嗎？」
「誰？我後來的母親？」
「嗯。」
苻言笑了笑，取下一根煙抽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會恨她呢，在牆外的那幾天都是母親帶着我和小語，她對我甚至比小語都好，於是我就日夜不息的執行任務，賺些小物品彌補小語。但是在母親去世的那天我在執行勘察，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
「我並不反感蟹亞種，你們生來命短，最多活在世上四十五年，所以有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我是理解的，但是呢，你們另一種逆天的能力才是我們普通人羨慕的根源，也是大多數人排斥你們的主要原因。」
薛沭輕聲說道：「蟹亞種即使被肆生體所感染，也可以通過注射蟹亞素來進行一次免疫，並且可以獲得一個超出常人理解的能力，稱為亞能。」
「沒錯。」苻言接上，「咱們陸首領就有亞能，還有雷格副首領，他們兩人就是在一次攔截運輸中搶到了兩劑蟹亞素才得到的，據我所知，陸首領的亞能是動態捕捉，雷格副首領的亞能是細胞硬化。」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薛沭道。
苻言笑了笑：「在你來的時候，我都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五年，經歷過大型屍潮，攔截過運輸隊，搶劫『菜園』，就例行勘察而言都不下數十次，今天這場面危險程度也就屬於中等而已。」
苻言猶如一名參加過無數次生死任務的老將，一邊輕輕鬆鬆講著自己曾經的戰績，一邊時刻提防著四周。嘴裏的煙被風抽走了大半，而她自己也僅僅吸了一口。在危險的任務中，煙對於她們的重要性猶如命一般，可以叼著不抽，但是不可以沒有。
黑夜裏微風不斷，乾澀的眼球眨了又眨。薛沭使勁咬住舌尖，想要保持清醒，但是還不夠，他必須找到更能刺激大腦的動作。
他摸了摸左肩的傷口，裏面的彈頭還未取出。
薛沭看向苻言，她正在站在窗前觀察著周圍，其他幾名受傷的隊友有的頂不住已經睡去，有的仍在堅持。
目前看來敵方並沒有追擊他們，李海峰和老魏倆人在一樓，制定着明早如何匯合新隊伍的計劃，四周靜悄悄的，隱約有他們兩人的談話聲。
薛沭下定決心，將腰間擦刀的抹布拿出，塞進嘴裏，盯着左肩的傷口狠狠吸了口氣，右手拇指食指叉開傷口。
劇烈的疼痛瞬間通往全身，薛沭抬頭，猙獰的對着天花板，肌肉緊繃到極致而導致劇烈顫抖，鑽心般的疼痛似是要將他擊昏。
慢慢的向里深入，一點一點的挪動，在薛沭感受中宛如過了一整年的時間，終於掐住了彈頭，這小東西彷彿已經與肉結合一般，緊緊的粘在一起。薛沭慢慢的向外拽，這次的疼痛像是鑽頭在左肩內部攪拌。薛沭面目猙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拔出這小玩意。血液沾滿了薛沭的右手，在手中間是一枚紅色的彈頭。
「幸好這子彈被你的防彈衣擋住了，不然再深一點，你怕是疼暈過去都拿不出來。」苻言說着，走到薛沭面前遞過一根煙，朝他挑了挑眉。
「能緩解疼痛，還能提神。」
薛沭本想拒絕，可又仔細看了看這煙，突然有種好奇的念想湧上心頭，他沒有立刻擺手，而是有些猶豫不決。
苻言見狀，白了白眼，直接將煙嘴喂進薛沭嘴裏，劃了根火柴點上，嘴裏還念叨著「往裏吸，要滅了」。
薛沭耐不住苻言的勢頭，只好嘗試性吸一口，氣兒剛過喉嚨便被嗆的直咳嗽，傷口也順帶着陣陣發痛。
「草……」薛沭連着咳嗽，甚至話都無法說清。苻言在一旁居然指著薛沭悶聲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捂著嘴笑得前仰后翻。
不知為何，薛沭也輕鬆了許多，似乎是煙真的有些效果。
一縷微光照進二樓。
薛沭耷拉着沉重的眼皮，總算將這一夜熬了過去。李海峰在樓下安排著計劃，想要先派些人去原來的暫住地巡查一番，然後眾人再前去，等待將要到來的新一批勘察隊。
從昨天中午開始，薛沭等人就沒吃上什麼東西，各種緊急事項發生，令眾人很難及時反應。在他們這四十五人中，曾經與巡邏隊戰鬥過的只有十人，而現在也就剩下苻言，李海峰，老魏和第一大隊的一個名叫威魯的男人。
薛沭從腰包里拿出一塊乾糧，雖然難以下咽，但也只能湊合著吃，水在昨天晚上去一樓援助的時候忘在了三樓，沒有帶在身上。昨天的槍傷現在看來已有癒合之勢，蟹亞種的自愈能力是普通人的十倍，在這點上薛沭並無太上心，雖然之前沒有與巡邏隊戰鬥過，但是他身上也受過不少的刀傷。為了練習刀法，他製作了一個簡易的能轉動的木樁，上面延申了好幾條木棍，並且綁着刀片，在其轉動時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划傷。
得幸於這自愈能力，薛沭的訓練成果也比同訓練時長的其他人要稍微出色，但也並不絕對。在陸零五合場里，蟹亞種與普通人類的比例為4：6，在薛沭面前仍然有不少蟹亞種前輩比他強上不少，或者也有苻言這般的存在。至少看來，薛沭的戰鬥能力在這些經常執行任務的群體里，也只能排到中等稍上一點點。
想要有能力對抗『腐民』，從昨天的戰鬥就能看出雙方的差距，不止是裝備上的，實戰技巧也差距甚遠，他們仍然有一段非常長的路要走，還要犧牲更多的人才能達到目標。
李海峰走到二樓，看了看傷員的傷勢都如何，所幸都沒有影響到行動。清點完人數，李海峰已經派出了四人小隊前往原來的暫住地，由老魏帶領，每人都配了一把手槍，滿子彈。而眾人該調整狀態的調整，等前面小隊派回來接應的人一到，或者一小時內無人回來就立刻採取行動。
很快，前去暫住地的一人回來報告，十分安全，並且遇到了別的聚集地的人。
李海峰下令前往，在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后，眾人終於來到了這個暫住地。昨夜的慘景並沒有呈現在眼前，屬於他們隊友的屍體被擺在了一起，蓋上了布料遮住全身，黑衣人則被聚在一堆，還沒有處理。血腥味過了一夜仍然殘留在這片土地上，薛沭看着前面幾個陌生的人，這應該就是別的聚集地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