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嫉妒與憎恨
周太后的突然到來讓萬貴妃始料未及，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臣妾不知母后所言何意。」
憲宗亦是不解的看向周太后，心中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
周太后厲聲呵斥道：「結黨營私，排除異己，陷害大臣……你這賤婦與那閹狗是想毀了我大明江山嗎？」
雨化田莫名躺槍。
萬貴妃心一沉，知道事情終究還是敗露了，雖然錦衣衛與廠衛已經儘可能暗中封鎖皇宮，卻不能真的正大光明的把所有人關起來。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過儘管如此，萬貴妃依舊冷靜處理。
「母后是否聽了何人的讒言？」
「讒言？依哀家看，屢次向皇上進讒言的是你與那閹狗。」
雨化田再次躺槍，不過這倒也不算是冤枉他。
周太后質問道：「哀家問你，京營統領徐將軍犯了何罪？兵部劉尚書犯了何罪？吏部的王尚書，戶部左侍郎……他們又犯了何罪。」
殿內一眾太監宮女俱是噤若寒蟬，這些人當中官位最低的也是朝廷三品重臣，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憲宗瞳孔一縮，他身為皇帝，對這件事的厲害關係更加清楚。
可他卻是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聽着，沉默的樣子卻令人害怕。
一口氣處置這麼多朝廷大員，卻不知會他這個皇上，其心昭然若揭。
可，為什麼？
一個太監，一個貴妃，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貞兒，你為何如此待朕？
憲宗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是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萬貴妃強自鎮定道：「母后，皇上，這些大臣私底下結黨營私，意圖不軌，為西廠所獲，雨公公只是暫且將他們受壓，待查清原委再交由皇上定奪。」
「皇上如今龍體欠安，臣妾才讓雨公公暫時不向皇上通報。」
「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請皇上責罰。」
說完一把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彷彿一腔真心被誤解。
「哇啊……」
襁褓中的小太子似乎也覺察到形勢嚴峻，被嚇得嚎啕大哭。
「你這賤婦……」
周太后還想呵斥，卻被憲宗制止。
「母后，貞兒和雨公公這件事處理得沒錯，如若這些大臣當真心懷不軌，後果不堪設想。」
憲宗一邊說着，藏在被褥下的雙拳一點點握緊。
身為天子，胸中藏着滔天怒火，卻要強行壓制，這是一種恥辱。
可他很清楚，三個月的時光能做許多事，東廠，西廠，錦衣衛，閹黨……這皇宮裏裏外外恐怕已經換了一波人。
他繼續道：「如若這些人無罪，朕自會赦免他們。」
「皇上……」
「母后，朕卷了。」
周太后縱然心中百般不甘，卻也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只能憤憤離去。
憲宗看向萬貴妃：「貞兒，可還記得你我初見之時？」
萬貴妃一怔，雖然憲宗一如既往的維護他，可心中卻有種直接，這個男人忽然變得陌生了。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頭道：「當然記得，那時皇上仍是少年。」
大約是在二十年前，那時她仍是花季少女，他還只是個稚嫩少年，比自己還要小一些。
那時憲宗只是廢太子，她也只是宮中不起眼的宮女，兩人相依為命，日久生情，曾效仿古人許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只是……當他登基之後一切都變了。
本該苦盡甘來的兩人卻漸行漸遠，幾年前，萬貴妃的第一個孩子不幸夭折，身為天子不可無後，憲宗唯有不停的納妃。
嫉妒悄然滋生，繼而化作憎恨，只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直到雨化田點破，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萬貴妃有些恍惚，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憲宗繼續說道：「朕已時日無多，佑樘便交給你了，願你將他撫養成才，莫要負了朕，負了祖宗基業。」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彷彿隨時都會駕鶴西去。
萬貴妃泣聲道：「臣妾不許你離開我。」
「愛妃，此乃天意。」
「不，陛下是天子，天意又能如何。」兩人都在說着言不由衷的話，昔日戀人如今卻是各懷鬼胎。
「哇啊……」
小太子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打斷兩人互訴衷腸。
憲宗強笑道：「皇兒想必是累了，帶他下去歇息吧。」
萬貴妃沉默片刻，隨即起身：「臣妾告退，皇上也要好好保重龍體。」
憲宗微微點頭：「嗯，去吧。」
吱嘎……
殿門緩緩合上。
噗……
憲宗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刺痛，一口鮮血猛然噴出。
眾太監宮女俱是大驚，紛紛圍了上來。
秉筆太監王公公喊道：「快去傳御醫。」
一旁的小太監聞言，當即就要跑出去。
「站住……咳咳。」
憲宗又吐出一口鮮血，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御醫早已束手無策。
「準備筆墨，朕要下旨。」
「皇上，這……」
「快去！」
「奴才遵命。」
片刻后，一道聖旨擬好。
憲宗強忍着倦意，鄭重道：「你即刻前往江西覲見寧康王，將朕的旨意交給他。」
「還有，替朕告訴他一句話，留貴妃一命，圈禁即可。」
王公公邊哭邊說道：「奴才一定連聖旨交於寧王。」
憲宗點點頭，安排好這最後一手后，他整個人彷彿失去了力氣般倒在床上。
他可以接受繼承大統的不是自己這一脈，卻不能接受家奴血統竊居大位。
哪怕只是懷疑！
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某個宮女正冷眼旁觀著這一幕，赫然是潛伏已久的素慧容。
憲宗見這殿內都是熟識的面孔，以為雨化田是為了不讓他起疑心，所以沒有替換養心殿的宮女太監。
那邊王公公剛走出養心殿，素慧容便快步跟了上去。
督主說過，寶劍藏於鞘……只為見血的瞬間。
這道聖旨恐怕永遠都到不了寧王的手中了。
——
「派人去把雨公公請來。」
另一邊，回到慈寧宮的萬貴妃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口氣處理了這麼多朝廷大員，皇上即便再怎麼寵愛她，也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揭過。
為了萬無一失，她還是決定召雨化田進宮。
「深夜相召，莫非是宮中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