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第79章 第79章

就如鄔起等人猜測的那樣,玉衡道出了小搖光的真實來歷。

「這是我跟那位神使共同孕育的孩子。」說到這裏,玉衡又搖搖頭:「不,準確來說,是我偷了神使的靈力和部分修為,才孕育出來的孩子。」

玉衡的說法也讓鄔起等人驚呆了,眾人萬萬沒想到事到臨頭玉衡居然能給他們整這麼一出狗血大戲!

就連身為前任搖光的棉漆也是壓根聽都沒聽過這種事,前世的玉衡對仙界和女兒的事情基本隻字不提。

而這一世情況卻翻天覆地的改變了,因為棉漆一走,搖光星的位置空缺,玉衡就找鄔起幫忙,把自己女兒給復活回來了。

「所以為什麼要這麼做?」鄔起也不禁求問玉衡。

他關注的重點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鄔起問:「你這麼容易就把仙使的修為給偷了?仙使能如此輕易任由你操作?」

「很簡單啊。」玉衡聳了聳肩,「我跟仙使說我修為實在太低了,短期內又進步不了那麼快,你一走,我恐怕就要被修真界群起而攻之。」

「於是仙使臨走前主動將他的修為留了大半給我,給我保命……不要疑惑,選中我的這位仙使其實就是仙界第一仙君歸鶴君的,他把的修為基本都丟給我了。」

鄔起懂了,轉頭看向旁邊好奇瞪大眼睛的小搖光:「所以仙君的部分修為現在都在她身上……」

「沒錯。」玉衡簡單直接的說出目的:「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我壓根不想飛升仙界,但當時的局勢和能力都沒有給我能拒絕仙君的餘地,所以我打算給仙君整個孩子,將她培養起來,日後讓她代替我飛升仙界。」

天權一聽,忍不住發話了:「你這也太缺德了!」

天權完全不能理解玉衡的這番操作,可能跟他自身身世也有關聯,他竟然有點憤怒,語氣激烈說:「你問都不問就給別人整出個小孩來,仙君冷不防喜當爹,這太冤了吧?萬一他壓根不喜歡這孩子,小搖光飛升過去又遭到親人的冷遇,孩子的感受你想過嗎?」

玉衡自是聽到了天權的質疑,但卻沒有回答,只是長嘆了口氣。

「咳咳,天權……」鄔起則突然發聲打斷天權的質疑,他伸手拍了拍天權的肩膀,引來天權一臉迷茫無錯的表情。

天權可能從未談過正經戀愛,性格也不太關注這些,所以他不知道……

其實玉衡這番話是比較委婉表明真相的意思,因為兩個修士之間想要共同孕育出孩子,必須……結合才行。

靈氣和修為都只是哺育孩子用的,想要孕育出孩子,受孕者得得到對方的元陽才行。

沒錯,必須是元陽,修士之間尋常的結合不太可能整出孩子,幾率非常低,但是元陽不一樣,能大大提高受孕者的受孕概率。

普通人從邁入修真大道的那一刻起,就基本已經摧毀自己生育能力了,因為修真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唯一的自己、獲得漫長乃至永久的壽命,再配備以強大的能力。

而普通的生命,它們存活在世的目的,就是為了後代。

生命是以後代的繁衍生息而發展的,修真則徹底逆轉了這條道路,因此所有的修真者都不再具備生育能力,或是只有非常微弱的生育力,同時生育代價被加大,養一個孩子甚至可能要枯竭自己的全部。

修道者能獲得後代的機會非常少,無論仙魔人妖都是如此,如果想有孩子,最好的機會就是在還未開始修行的階段先結婚生子,等修為上去了,再過去把孩子帶過來入門。

而已經是修道者的修士想獲得孩子,最好的機會就是元陽。

受孕者自己有沒有元陽倒是沒那麼重要,畢竟是在自己體內孕育,能直接拿自己的精血精氣來培育,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父親」的元陽。

相當於一個大大提高概率的激發器。

所以修士們的元陽給出十分慎重,日後如果非常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又不想自己當受孕者,那對道侶的挑選就必須嚴格。

如果不要孩子,可以終身不染塵,或是特意找個「安全」的對象給出,可以是無修為的普通人,這樣對方不會整么蛾子,也不會惹任何麻煩。

在任何情況下,把元陽給予一個同為修道者的修士,都是有極大風險的,日後整出孩子也不能抱怨,這是修道界約定俗成的規矩。

當然,整出小孩的消耗是非常大的,對培育者雙方都是如此,所以給出元陽的風險雖大,卻也不是很大。

這歸鶴仙君當時已經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存在了,玉衡本以為他已經是千錘百鍊的熟練工了,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千年的修行時間下歸鶴君依舊保持自己元陽健在,甚至毫不猶豫直接將其給了玉衡。

如果玉衡沒作出事,老老實實修行隨後順利飛升仙界,身上還揣著仙君的元陽,仙君不可能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所以在鄔起看來,玉衡拿着對方的元陽偷偷造了個小孩,這沒啥大不了的,因為這其實是對方默許了的。

玉衡稍微有些尷尬,天權的質疑讓他無奈的笑起來,他對天權說:「的確不問一聲就自作主張整出個小孩確實是我的錯,但沒辦法,我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天權疑惑:「你明明是個神醫!」

「醫生就必須良善嗎?」玉衡反問天權,「我只在治病救人方面有天賦,讓別人恢復健康並活下去就是我的存世之道,至於後續他怎麼活活成什麼樣,我才懶得管。」

「把我這個人和良善、光輝、懸壺濟世的偉大概念強行聯繫在一起,這是你的錯,天權。」

天權瞪大眼睛看着玉衡,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玉衡,但確實是他第一次認識玉衡。

「培養出搖光這個孩子,我完全不後悔。」玉衡打算把事情繼續往下說,他道:「只奈何當初我死得早,小搖光沒能真正成型就夭折了,她在我肚子裏時還沒有自我意識,但也凝聚了小小的靈魂。」

「後來我復活在鄔起大人座下,每每想到她就十分愧疚,於是就決定讓她變成了現在的搖光。」

「她留在我身邊,被我栽培著長大,經過這麼多事情,我也不想讓搖光去什麼無聊的仙界,只想讓她留在我身邊,雖然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但她以後依然可以長大,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鄔起問玉衡道:「所以你對那位仙君一點感情沒有嗎?」

玉衡考慮一會兒才搖搖頭,淡然道:「一時衝動的相好而已,本以為是好聚好散,交往時那仙君看着也不像個雛,我是真沒想到對方元陽還在。」

「事後他還各種溫柔體貼要和我私定終身,我一看這是來真的,就、有點慌了……」

鄔起也忍不住無奈嘆氣:「你這典型的渣男行徑啊!」

「咳咳。」玉衡咳嗽兩聲掩飾尷尬:「沒辦法,我一直在尋思仙君大人的元陽實在拿不得,所以我想把對方給的元陽還回去,然而這東西能怎麼還呢?只好整出個孩子還回去了。」

「畢竟你想啊,這樣的人物肯給我元陽,那必定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不是嗎?」

鄔起點點頭,明白了一切:「但你現在又不想還了?」

玉衡也不裝了,攤牌道:「我人都已經死了,如果沒有鄔起大人救我,這個債務能不能還都不一定呢。既然我已經「死」了,那我就和生前一筆勾銷了。」

玉衡把話說得特別任性:「總之,搖光這孩子現在就是我的!我絕對不會拱手把她讓給任何人,哪怕是她的「父親」。」

鄔起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你去仙界取水的話……」

「是的,鄔起大人,歸鶴仙君給了我一件可以聯繫他的道具,繫心鈴,然而我生前死後都一直沒使用過這東西。」玉衡搖著頭,「仙君說若我有自身無法解決的要事,就用繫心鈴聯繫他,無論什麼要求他都會幫我完成。」

鄔起皺眉,心情複雜說:「繫心鈴……你竟真的到死都沒想過聯繫他?」

「當初我本就想着恩怨兩斷、因果償還,哪裏敢再欠更多因果,這東西拿來就沒想過要用,後來更是直接忘了。」玉衡說,「可能就是因為忘了,這也是我唯一沒有拿去典當的道具。」

「鄔起大人可以拿它去聯繫仙界,用來取水。」

「所以繫心鈴現在何處?」鄔起問。

玉衡答:「在大人您身上。」

「我身上?」鄔起震驚。

「成為您座下玉衡星之後,我已經把全部家當都給您了,那繫心鈴自然也在您的口袋裏。」

鄔起頓時下意識翻找了起來,北斗七星交給他的東西鄔起一件都沒動過,只是放在自己的須彌戒之中,這下一番尋找,果然摸出了當年玉衡交給他的包裹,再在裏面摸索一下,便翻出了一枚灰撲撲且蒙塵了的鈴鐺。

「大人就用它聯繫仙君。」玉衡看到鈴鐺,繼續道:「另外有個不情之請,大人聯繫仙君時,若仙君問起我來,就說我已經死得透透的了,臨死前把鈴鐺託付給你,叫你隨意使用。」

鄔起明白了:「讓我徹底掩蓋你和小搖光的存在,對吧?」

玉衡笑:「是的,麻煩鄔起大人了。」

「這可不太容易啊。」鄔起捏着手裏的鈴鐺,感受了一下,「這鈴鐺上被下了禁制,它必須是由你來搖鈴,才能被激活。」

「而且有定位符。」鄔起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鈴鐺上細微的花紋:「被激活的瞬間就會發送當前所在位置給仙界……等於說,搖響它的瞬間,仙君就會親自來找你。」

玉衡驚呆了,瞪大眼睛后說道:「我猜想過仙君可能會在鈴鐺上做點什麼,沒想到……」

這下玉衡犯了難:「這就……有點麻煩了。」

「並不麻煩了。」鄔起卻有了新計謀,他意有所指說道:「反正你一直是我的「傀儡」,我讓傀儡搖鈴鐺,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玉衡頓時明白了鄔起的意思:「大人願意幫我?」

「你這是什麼話?」鄔起不滿意玉衡恭順的態度,「以我們的交情,我哪次不會幫你?」

玉衡便笑了,點頭道:「也是。」

玉衡隨後又冷酷道:「只不過那仙君性格看似溫文儒雅,但卻是個強勢的人,他要是看見我變成了你手下的傀儡,說不定是要發難的……所以不管怎樣,我們得準備好天羅地網來等着他。」

既然要對付仙界首屈一指的仙君,那麼肯定要有足夠的戰鬥力,然而大家面面相覷,發覺就算把在場鄔起等人全加起來,對付仙君恐怕都是難以制敵的。

眾人為此商議了一番,最後棉漆給出了令人始料不及的方案:「我們讓魔王去對付仙君就行。」

天權也聽到了棉漆的提議,一臉震驚:「謙微怎麼對付得了仙君啊?」

「你還真別小看謙微。」棉漆笑道:「他拿走了本屬於你的魔王金鐫,在位魔界這麼多年,沒有實力怎麼可行。」

「況且仙界魔界本就是對立關係,作為魔界之首,若是謙微真沒實力,魔界群眾也不會讓他坐上魔王的位置。」

「讓謙微過來對付仙君是最好的,我們完全可以設局讓他們斗得你死我活,然後坐收漁翁之利。」棉漆短短几句后就把一個完善的計劃給立了起來,眾人聽后紛紛表示贊同。

「那就這麼干。」鄔起也認為這個計劃很不錯,當即就更進一步和眾人商議了細節,然後給每個人分配任務。

商議到最後,鄔起用一句話作為收尾:「事情我們都說好了,那麼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開始行動起來吧!」

眾人紛紛點頭,隨即轉身扭頭,各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務。

……

最開始行動的,是棉漆。

棉漆用異化林徹底佔領了魔界王宮和王城以後,就成了魔王謙微的眼中釘肉中刺,是迫切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存在。

但謙微卻又除不了他,棉漆用特殊的孢子挾持了整個魔界魔族的生命,謙微只要還是個魔王,就不能不對自己的臣民不管不顧。

而且謙微不確定棉漆那個可怕的孢子會不會對他也有效,萬一異化林里某棵樹突然死了,把謙微綁定着也一塊去了,那事情就大條了。

謙微是非常非常不想死的,他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人生,改寫了自己既定的命運,他這輩子既不想當鄔起座下的星座,也不想和曾經的主角謝楷明有所牽扯,那麼自己掌握權利和地位,就是上上之選。

奪得魔王寶座,是謙微自打「重生」以來便早早定下的目標,現在他已經實現了目標,但謙微沒想到的是,最難的不是奪得魔王之位,而是當上魔王之後的日子。

「魔王大人!」臣子都在下方恭敬的俯身,但謙微連看都不想看他們一眼,謙微的目光落在四周破敗的王宮宮殿造景上。

棉漆和他的異化林把最恢宏的魔宮給徹底佔領了,因此謙微不得不帶着他的親信和軍隊另外找了個山頭作為臨時宮殿。

身為魔界最有權勢和地位的王者,謙微竟然只能待在這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破爛宮殿裏當一個備受他人譏笑的草包魔王!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王宮被一片成精的森林給佔領了,魔界國民的性命也被這些樹精所挾持。

魔族民眾痛罵他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庸君,既保不住魔界千萬年來最繁榮的宮殿和城市,也保不住魔界的臣民,連最珍稀的水源也要拱手相讓。

謙微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覺得身為魔王的謙微沒有能力處理眼下魔界面臨的極端事態,他們想要換個君王。

這麼想的人有很多,民間已經有很多呼聲了,而魔宮的政要大臣們,暗地裏也流轉着各自的聲音。

謙微的地位很不穩固,儘管明面上這些臣子各個伏小做低看着很尊敬自己的模樣,但謙微知道他們打從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謙微疲憊焦慮又憤怒。

他迫不及待向他的臣子們施壓,他說:「水,更多的水。」

底下的臣子們頓時面面相覷起來,其中一位在位多年頗有聲望的老臣上前說道:「殿下!不能再蒸發海洋了,水位太低了,海里的那些魔獸遲早要引發暴動,生靈塗炭啊!」

謙微冰冷的目光掃向老臣:「那你還能給我什麼建議?從哪裏變出更多的水來?澆灌那片森林,好保住你們這群廢物的性命?」

「殿下,我們應該想辦法切斷我們和那些樹木的聯繫!不受其威脅」又一個臣子勇敢站出來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們不能任由情況再繼續惡化下去了!」

「說的好!那尋找這個辦法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十天之內若你提不出有效的方案,我就把你扔進萬魔坑裏喂魔獸!」

提出建議的年輕臣子頓時被謙微這番毫不客氣的話嚇得臉色慘白,連着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臣子是前幾天剛上任的新官,頂替上任一個被扔去喂魔獸的大臣的位置,本以為自己坐上政要職位可以改善一下魔界的局勢……但很明顯,所有局勢都和這個年輕人想得不一樣。

沒人有空憐憫這個新大臣,大夥都活得朝不保夕,他們心裏都很清楚,自從那片可怕的異化林佔領了魔界王城和魔宮以後,魔王就差不多已經瘋了。

謙微在一朝一夕的時間流逝中漸漸喪失了耐心,一開始他很努力很積極的尋找各種辦法想要化解異化林給魔界帶來的危機,可所有辦法都嘗試過了,只有異化林還在茁壯成長。

謙微顯然受不了了,魔王的位置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擁有無上的權利,可以讓他為所欲為。

多數情況下,這群煞筆臣子總是要求他顧及魔界大局,顧及臣民的性命,要求他是一個威嚴又和善的「王」的形象。

曾經謙微的確是這麼做的,然而現在……還有什麼好顧及的呢?

謙微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着底下的所有人:「我的臣子們,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

「那片林子步步緊逼,而我們沒有任何辦法。」謙微聲線冰冷道,「去想辦法給我弄到更多的水!否則你們所有人,都別想全須全尾地站在這片宮殿上。」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殿下。」就在宮廷會議的氣氛緊張之際,宮殿外面突然走進來一個人,一邊走向前一邊發出聲響:「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空閑聽聽我的見解。」

因為水資源不足,魔界很多魔族都喝不上幾口乾凈的水,照理說他們這些修鍊魔功的魔族也應該和人間那些修道者一樣辟穀,但辟穀只是說不用吃食物,可以直接從天地靈氣中獲得營養。

而水,作為生命之源的水,是組成血肉之軀的重要成分,仙魔人妖各大族,除了作為能量體的冥族,沒有任何生物可以不去攝入它。

可以不吃任何食物,但絕對不能不喝水。

沒有水,就連修為高超的大能都要弱上三分。

魔界很多魔都喝不上水,臨時魔宮裏的守衛都一副虛弱的模樣,外面這個發話的人甚至都不用特意去打倒這些守衛,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座臨時宮殿,來到謙微跟前。

而謙微一見到此人,冰冷的臉龐上頓時出現了一道裂痕。

「好久不見,殿下。」走進宮殿的人……正是天權。

天權是個身強力壯的魔族,一現身氣勢就擺在那兒,使得旁人紛紛退卻開來,讓天權站在宮殿中央。

大臣們當中有幾個年事高閱歷深的,似乎已經認出了天權是誰,小聲驚呼喊出了天權原本的名字:「是鬼玥,鬼軒的兒子!」

「鬼玥?不早就死了嗎?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鬼軒軍又從貧瘠的北地爬出來了?」

「呃……」

「我以為你已經死透了。」謙微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顫抖出聲,他恐怕也沒忘記天權,這是時隔數百年兩人的再次會面。

當初他們分開時,是天權一身傷痕纍纍地狼狽不堪地逃出魔宮,而謙微站在高高在上的殿堂上望着他離開。

而現在,天權卻閑庭信步、如幽靈般不知不覺地出現在殿堂上,他乾淨得體,身強體壯,從容看着憔悴且癱坐在王座上的謙微。

「我死與不死,殿下不是最清楚嗎?」天權微微偏頭嘆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謙微現在的模樣。

平心而論,謙微是長得好看的,這也是當年天權喜歡他的原因之一,不過當年天權最喜歡的是謙微的那份溫柔,那時候的謙微總是對他笑,陰差陽錯使得天權錯把對方虛假的溫和善意當做了情感的萌芽。

而現在,天權看到謙微,卻覺得他已經面目全非了。

當年天權看見的那個溫柔美麗的謙微,彷彿是一個幻影,像泡沫一樣消失於天際。

而現在的謙微,只剩下冰冷和狠厲,和一具乾枯瘦弱的身體。

天權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自己在他眼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謙微是否有對天權有過那樣的感情,天權始終不能確定。

或者說,就算確定了,又能怎麼樣呢?

對方確實是有目的的,而且把這份目的貫徹始終,就像鄔起和棉漆他們說的那樣,謙微改寫自己的人生,將天權推進了他認為的火坑裏。

天權突然想起先前莫緣大人臨走前對他說過的話。

莫緣告訴天權,如果天權真的喜歡謙微,就不要退縮不前,親自坐上那個魔王寶座,將權利和地位都收入囊中,這樣天權才能擁有最厚實的資本,才能把想要的一切緊握在手中。

「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嗎?」謙微只能想到這個緣由,他從破敗王座上起身,他拿起了依靠在王位旁邊的長劍……先前說過,謙微是整個以拳頭至上擅長肉搏的魔族中少見的善用劍的魔族。

他擁有魔王的金鐫,金色長發和金色眼眸,和他閃光的長劍交相輝映。

天權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過去的幻影。

「不,我是來告白的。」天權微微搖頭好穩定精神,他咳嗽了兩聲,稍微整理一番自己的着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力求足夠正式,隨後他盯着謙微的眼睛:「魔王殿下……不,謙微大人,我很喜歡你,我想和你成親。」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殿堂上的大臣們不可避免地開始議論紛紛起來,各種細小的驚呼此起彼伏,但在不到一分鐘后又平靜下來,眾人接二連三轉頭看向王座高台上的謙微。

謙微握緊長劍,神色沒有絲毫動搖,甚至出現了一絲嘲諷,他沒有把天權的求親當一回事:「你是來譏笑我的?的確現在魔界的局勢不太安穩,但我身為魔王,也不是隨便哪個螻蟻都能來踩上兩腳的。」

「怎麼會?」天權不理解,他認真道:「和那些都沒有關係,我是真心實意過來向您求親的,而且我還給殿下您帶來了禮物。」

說罷,天權從懷裏摸出一束花來,那是棉漆摘了自己樹上的花朵打包給天權的,這些花朵比較奇特,在不同的光線下展現不同的顏色,在暗淡的光線下會呈現藍紫色,正是它現在的顏色。

這束花十分鮮艷飽滿,謙微一眼就認出這是誰的花,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並浸染上憤怒,他高聲:「是棉漆讓你來的?」

天權也不繞彎子,說道:「是的,棉漆大人給我出謀劃策,並且還讓我準備了這些花朵。」

謙微怒上心頭,舉起劍便朝着天權來了一招劍氣豎劈,那股凌冽的劍氣形成實質朝天權飛來,而天權不閃不躲,他死後是修鍊屍身來進階自己實力的,說的直白些,他就是一具銅身鐵骨的殭屍。

不過謙微身為魔王,在加上有金鐫加身,道行還是比天權深,天權明知不敵卻也硬吃這招,劍氣讓他胸口皮開肉綻,連下顎和嘴唇都裂開了一部分,沒有流血,一分鐘不到就開始癒合,只是可惜整潔的衣物又破了,手裏捧著的花也碎了一地。

天權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巴癒合的部位,抬頭看着謙微,不溫不怒道:「殿下是要拿我出氣嗎?」

「廢話少說!」謙微一劍劈過去后反而稍稍冷靜許多,他深呼吸然後收起劍:「你根本不是來求親的,說清楚!棉漆叫你來幹嘛?」

「棉漆大人說,他想要水。」天權捏了捏手裏僅剩的一朵花。

謙微立刻怒目圓瞪吼起來:「我們所有的水都給他了!根本沒有水!」

謙微瘋的厲害,他沖着天權大聲嘶吼道:「回去告訴他!沒有水,只有我們全魔族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他想取,那就取吧!」

「殿下冷靜啊!」謙微話音剛落,底下的一眾大臣們也綳不住了,還是那個年事已高的老臣,上前勸慰道:「總歸有辦法的!殿下,千萬不可自暴自棄!」

眼瞅著局勢有些混亂起來,天權適時地再次出聲:「殿下,不要着急。」

「棉漆大人的確想要水,但他也知道魔界已經沒有水了,再如何壓榨你們也榨不出一滴水來,所以他想從其他地界取水,為了這個目的,他想要魔王大人的幫助。」

天權的這番話確實讓謙微的精神穩定許多,謙微用劍身撐地,看着天權:「我可以幫他取水,但他到底要多少水?什麼時候是個頭?如果要我永無止境的幫他取水,恕我直言,我辦不到,還不如痛快點把我們全殺了。」

「當然,這點我也是知情的。」天權無奈說,「魔王大人不用擔心,只要這次的事情您做到位了,很快棉漆大人就能蓄滿他需要的水,屆時,就沒有魔界魔族什麼事情了。」

「他那下三濫的孢子之術,棉漆也會撤除嗎?」謙微目不轉睛的盯着天權。

「當然,全都會撤除。」天權繼續道,「棉漆大人還讓我轉述給您一句話,他說:這是你謙微欠了他、也欠了鄔起大人的血債,你必須償還,竭盡全力的償還。」

謙微聽了這話,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的確竭盡全力了,竭盡全力不讓自己臉上露出扭曲的神情。

「好,我還給他!」謙微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沉聲說話:「說吧,到底要我怎麼做?」

……

歸鶴君抬起頭看着被自己珍稀地放在透明結界罩里的鈴鐺。

他用隱形的線讓自己的心臟和鈴鐺相連在一起,只要鈴鐺響起,不管何時何地他都能感知到。

在數百年裏,歸鶴君已經漸漸忘記了這個鈴鐺背後代表的含義,甚至也幾乎忘了得到鈴鐺的那人的長相,只有每天盯着鈴鐺看一陣的習慣被保留了下來。

他在等鈴鐺響起,等了很久很久。

每年他都會查看新晉仙界的飛升人員名單,他把這些新人們一個個找過來查看,期待在這些人當中看到自己眼熟的臉龐。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這個不是,那個不是,全都不是。

歸鶴君覺得自己在做夢,這挺可笑的,他幹嘛要這麼期待一個近乎萍水相逢之人的到來?

仙界會派使者去往人間,每隔百年都會給出不少仙界特選外門弟子的名額,每次選中的都十有八九個,可每隔百年能成功飛到仙界的人,能出一個都堪稱是神跡了。

所以即使歸鶴君給了對方「弟子」的名號,但對方來仙界的希望依然是非常渺茫的。

這個地界是整個歸墟世界最高聳最飄忽的地界,這裏聚集了歸墟世界的眾多強者,這是只有實力達到某種界限,才能被天道肯定,並跨入的地界。

但是偶爾,歸鶴君也會覺得這個仙界像是一個巨大的牢房。

仙族的確很強大,但他們很少離開自己的地界,所有的人在抵達仙界之後都會面臨一個新的目標——即朝着成為半神的目標而努力。

甚至都不是神,而是半神,成為半神后才有機會被天道選中,被選為聖子,這樣就有機會前往那個傳說中的真正制高點——眾神殿。

一山還有一山高,很多年前歸鶴君以為,到達仙界就是終點,卻沒想到,到達以後他才發現,自己只在跑道上跑了一半而已。

從仙族修鍊成半神,這就是剩下的跑道,是一段無比崎嶇且幾乎看不到額任何希望的道路。

仙界已經近萬年沒有再出一個半神了。

很多人說歸鶴君有那種可能,但歸鶴君心裏對此嗤之以鼻,他知道,他根本沒那個本事。

他有些後悔了,在漫長的修道道路中,他只感覺到了無盡的孤獨。

歸鶴君是很多人嘴裏的天才……並不是,他其實是少見的由修道者結合後生下來的靈子,父母給他哺育了很多修為和靈氣,才導致他先天比旁人有了更高的起跑線。

開始修鍊后,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修道書,修為穩紮穩打地進步,他從不關心塵世間紛紛擾擾的名利紛爭和兒女情長,心中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字「道」。

所以他異常順風順水,擯棄七情六慾,沒有任何波折地修鍊至大圓滿,離開人間飛升仙界,又在仙界消耗千年時間,成為了首屈一指的仙君。

這條漫長的道路上,歸鶴君從來只有自己,只有孤獨與他作伴。

太漫長了,長得歸鶴君始終看不到前路的光芒。

他走得太遠,所有人都被他拋之腦後,再也沒有能追上他的人,而他只能繼續獨自一人往前走下去。

不得不承認,到了這一步,歸鶴君其實是害怕的……或者說,他怕得要命。

他意外發現自己的心性脆弱的很,完全不符合他強大仙君的名頭。

周圍的人彷彿來自和你隔着無限遠的地方,他們的聲音在你耳朵里比蚊子吶吶還細小,你站在搖搖欲墜的制高點,上上不去,下又下不來。

所以歸鶴君忍不住了,他犯了一個錯誤,他捏了一個和自己命脈相連的,讓假裝成仙使,跑去了人間界。

他是想去透一口氣的,從高聳入雲的雲端之上下來,在那個連空氣都稀薄的地方,他連呼吸都做不到。

這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

鈴鐺還是沒有響起,這很正常,歸鶴君已經習慣了,他知道這鈴鐺恐怕永遠都不會響起了,但他還是沒有走,傻愣愣地站在鈴鐺跟前看着,一直看着。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繫心鈴忽然搖晃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那聲響扯着他的心臟隱隱作痛。

歸鶴君覺得自己的心臟差點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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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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