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塵埃落定

等我媽端著熱騰騰的鴨湯回到太爺家時，天都已經大亮了。

一口熱湯剛一灌進嘴裏，我立刻就有了動靜。

我媽一見我醒了，直接二話不說放下手裏碗，一下就撲了上來。

一邊哭一邊說：「港生，你可總算是醒了，擔心死我了。」

我當時剛醒也不知道具體是發生了啥。

就記得不久前自己還被一個光着身子的小孩拽著小腿拖到了水底。

再之後的事我就沒了印象。

聽着我媽一直在哭，我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來。

說出來不怕丟人，醒過來之後我害怕極了。

生怕那個不認識的小孩子從什麼地方竄出來再把我拖回到水裏去。

「港生別怕，跟媽回家。」等我們娘倆哭完，我媽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就要帶我從太爺家離開。

但是太爺卻搖了搖頭說：「麗子，這事還沒完嘞。」

聽我太爺這麼說，我媽剛擦乾淨的眼淚又沒忍住滑了下來。

「爺，咋還沒有完？港生不是都醒了嗎？」

對於我媽的反應太爺一點也不奇怪，他點點頭說：「港生是醒了，可是梁子已經結下來了。」

「昨晚弄死了一隻娃娃的化身，斷了它們的成人路，其它成了精的今晚就會上門尋仇來了。」

「冤有頭債有主，一切都是因港生而起，所以它們今晚不把港生帶走是不會罷休的。」

一聽這些鬼東西今晚要把我帶走我媽立刻把我摟的更緊了。

生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

「它們要想帶港生走，我就跟它們拚命。」

說完之後我媽還擔心我會害怕，又拍拍我的後背說：「港生別怕，媽在這。」

聽着耳邊我媽的話，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搖頭說：「我不怕，如果它們敢來我就把它們打跑，不讓老媽拚命。」

不說還好，我這麼一說我媽哭的更厲害了，抱我抱得也更緊了。

太爺看我被抱得都快窒息了，連忙把我媽從我身上拉開，說：「沒啥大不了的事，今晚你讓港生在我這住一晚就行了。」

聽見太爺的話，我媽立刻鬆手回頭看着他：「爺，待一晚上就沒事了？用我留下來不？」

太爺搖了搖頭說：「你該回家回家，準備一套三四斤的鯉魚，等明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再去一趟大塘港生出事的地點。」

「把這鯉魚扔下水之後，連說三聲對不住瞭然後直接回家就行了。」

太爺都這麼說了，我媽也不可能不辦。

她忙不迭的點頭，最後看了我一眼，摸了摸我的頭說：「港生，在太爺這，好好聽太爺的話。」

「明天早上媽來接你。」

看到我媽紅着眼眶，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模樣，我的鼻子也忍不住酸了。

我連忙點頭嗯了一聲答應。

我媽看到之後又摸了摸我的頭說了一聲真乖就離開了太爺家。

等我媽離開之後，整個卧室里只剩下我和太爺兩個人了。

說真心話我是不太喜歡太爺家的，一方面是因為我爸的關係，我打小就不怎麼和太爺親近。

另一方面是因為因為和自己家比，太爺家太破了。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破。

那個時候雖然農村沒有像現在這麼發達，但是基本上也有不少人自己蓋起了水泥小樓。

和泥瓦房一對比，那肯定是水泥小樓更好一點。

更何況這個泥瓦房裏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小，並不知道這種味道叫做腐朽味。

是一種與時代脫軌的舊社會的味道。

太爺的泥瓦房裏最先進的東西就是一台老式收音機。

其他的都是一些老舊的陳設，甚至就連雨傘都是老舊黃色的油紙傘。

而我所在的卧室里，唯一稱得上是新的物件，只有掛在對面牆上的灰布包。

布包是嶄新的，裏面鼓鼓囊囊不知道放了什麼好東西。

太爺摸了摸我的頭，臉上依舊帶着慈祥的笑：「港生，害不害怕它們來尋仇？」

我不懂什麼是尋仇，但是有過一次瀕死的經歷之後我還是挺怕死的。

尤其是水下失去意識前的那種感覺，我實在是不想再體驗第二遍。

「害怕！」我點了點頭，看着太爺。

得到我的答覆之後太爺只是笑了笑，然後從床底拿出了一瓶沾滿灰的健力寶飲料。

他小心翼翼的將上面的灰塵擦掉之後把健力寶塞到我的懷裏。

一邊摸着我的頭一邊說：「沒事，有太爺在，不用怕。」

說來也怪，太爺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安心了不少。

看着眼前這個九十多歲高齡的老人，信任的點下了頭：「有太爺在，我就不怕。」

一轉眼就到了傍晚，旁邊田地里青蛙開始咕咕的叫個不停。

太爺叮囑了我一聲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下床之後，拿起牆上的布包就離開了卧室。

心裏固然有些害怕，但是太爺的話我不可能不聽。

等太爺走出卧室之後，我立刻整個人都蜷縮在了被單里。

慢慢的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青蛙吵鬧的「咕咕」聲消失不見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狂風肆虐的聲音。

風聲就像是誰家媳婦哭喪似的，一直在窗邊徘徊。

聽到這聲音我更害怕了，忍不住收緊了身上的被單。

可很快風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啪嗒——

啪嗒——

就像是什麼人從水裏爬出來，赤着腳走在路上一樣。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也停在了窗邊。

腳步聲停止后，緊接着響起的是「嘭嘭嘭」砸窗戶的聲音。

突入起來的響聲嚇得我渾身直哆嗦，但是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敢探頭往外面看一看。

最後砸窗戶聲消失了，世界再次陷入平靜。

我裹在被單里輕聲的喚了一聲太爺，但是外面根本沒有人回答。

又在被單里待了好一會之後，我見外面依舊沒什麼動靜，也大著膽子伸出了腦袋。

結果探出頭，一張蒼白的小孩子的臉幾乎臉貼臉的出現在我面前。

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我的大腦當場就宕機了。

整個人一下子就傻在了床上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太爺喊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

重新看到太爺那張臉的時候，我才哇的一聲放心的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