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國

「來不及了，南春，你帶着阿桃快些走。」

說着黎裳拉起兩人去了假山的密道口，但姜桃跟黎南春死拽著黎裳的衣袖，不肯放手。

黎裳無奈一笑，見拉扯不動袖口，只得蹲下身摸著姜桃跟南春的頭說道：「我是黎國皇室的大公主，享的是十多年的天下供給，如今臣民有難，我應當站出去的；若我一個人的犧牲，可以換得這數萬人的平安，也是值得的。

姜桃心生悲涼，五年前周國害得她家破人亡，如今她剛清醒卻又身陷囫圇，不知該如何脫身，她只能執拗的攥緊了手中緊握著的衣袖，不敢鬆開。

「這些人的生死與我何干。」只見黎南春雙眼通紅，她死死看着黎裳，「我只要你活着...」

話音未落，就見黎南春軟倒在黎裳的懷中，雙目緊閉，姜桃心覺不好，剛要掙扎，就覺得眼前一黑。

黎裳看着懷中的兩個小人，目光不舍，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姜桃，不知想了些什麼，許久；她嘆了口氣將她們抱進了密道，隨着密道門緩緩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黎裳也轉身緩步向城牆走去。

此時正是秋季，沒有嫩綠的新芽，沒有高照的艷陽天，一派蕭瑟枯黃的落葉，人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周軍已是兵臨城下，卻始終不肯破城而入，無非就是把著人質，想要黎國自認投降，好名正言順的收服黎國百姓。

黎裳走在城牆高高的階梯，風吹得衣擺飄飄蕩蕩，她的臉上滿是從容，一舉一動都是貴女儀態，在她的臉上瞧不出半絲畏懼，好似這一場奔赴，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兩國交誼。

登上城牆，城下的周軍看着她的身影歡呼雀躍，臉上滿是迎接勝利的喜悅，為首的是周國太子，他的目光如鷹般掃在黎裳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微抬起下巴，緊盯着黎裳說道：「公主若是願嫁與孤，自當以正妻之禮相迎。」

黎裳輕笑一聲，卻並未回應周國太子，而是問他：「太子覺得此番周國勝了嗎。」

周國太子臉色一頓。

黎國國主及其皇子都已伏誅，皇女能頂事的也只有黎裳，此時也被周軍逼上城牆，他實在想不出黎裳為何還能氣定神閑的問出此等話語，難道真以為他不敢殺了她嗎?

「事實是我周軍站在了你黎國的皇城，難道公主還有何高見。」周國太子看着黎裳意味不明的說道，他不信到這種局面黎國還能反敗為勝。

看着眼前層層的周國騎兵，黎裳確實沒辦法反敗為勝，沒辦法護住這片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黎國皇城。

只是天下之勢，分久必合，此番確實黎國式微，黎裳的目光從遠處的周軍看到周國太子身上。

她只是，不願這般輕易將黎國的江山就此拱手相讓。

未到黃昏，卻見餘暉灑下，黎裳抬手輕輕穿透這抹金色的光，

她如同翩躚的蝶

朝着前方的輝照

去赴一場盛大的宴

……

「大姐姐……！！！」

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

姜桃緊緊捂住黎南春的嘴，右手攥起緊掐着手心。

她們不該發出任何聲音，只要動靜過大，這座曾經的歡樂場，馬上就可以是她們的囚籠。

黎南春拚命掙扎，眼裏的恨意刺痛著姜桃，她張了張口，別過頭，看着那面城牆，其實她又如何不恨呢。

「南春，大姐姐是希望我們可以逃出去，現在衝到周軍面前，我們不僅報不了仇，還會全都死在這。」

在密室醒來時，並沒有聽到雜亂的聲響，姜桃就知道黎裳應該還在周旋，她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是趁著周軍還未入城時趕緊逃出黎國，但是想起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大姐姐，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黎南春還在拚命掙扎，姜桃抿唇后嘆了口氣：「現在的我們一人擋不下周軍一兵一卒，出去又能如何替大姐姐報仇，我們唯有先逃出去，來日方長。」

黎南春紅着眼瞪了姜桃許久，聽着城牆外慌亂的聲響愈演愈烈，她還是慢慢點了頭。

姜桃看黎南春點頭后才放開了捂着她的手。

風柔柔吹着卻拂過絲絲涼意。

最後看了一眼城牆，黎南春回過頭拉起姜桃的手說道：「走吧。」

喧鬧聲漸漸遠去，姜桃跟在黎南春的身後，微微仰頭，眼前是黎南春因為奔跑顯得有些散亂的發尾，從前只顧跟她爭趣鬥氣的孩子，此時卻顯得像個大人。

在密道門緩緩合上時，姜桃又回頭看了一眼門外。

若是從前，這裏本該鶯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