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60章 第六十章

背後是聲聲痛苦的絕望吶喊,面前是勢如九天飛瀑,疾似流星的攻擊。

「怎麼了?不是說要捨棄父親我的嗎?你就這點氣勢嗎?」

螭器凜冽,幾乎割裂了空氣,轉眼即至。

夜斗咬牙且戰且退,腳下陡然一空。

大半棟教學樓憑空消失,夜斗筆直地栽下去,下墜時看到了很多張驚恐的面容。四層教學樓的邊緣切口都是整齊的弧狀,像是被什麼圓形切口的機器啃了一口。

正下方的水泥地變成了鬆軟的泥土,夜斗好不容易調整姿勢安全落地,卻因為慣性滑出好幾步遠,他的後背撞上一截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破爛牆體。

古早的建築風格和學校的現代風格格格不入。

突兀地好似是從別的世界拉過來的一樣。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一定與夜斗的父親有關。

夜斗瞥了眼充斥着妖怪腐朽臭味的漆黑天空,已經時化了:「可惡,真的會出人命的。」

「你在看哪裏呢!?」父親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大山,重重地砸在夜斗面前,地面凹進去一個大坑,螭器迎面襲來,生生地彈開空器,刺向夜斗的喉嚨,「笨兒子,簡直到處都是破綻啊。」

夜鬥頭微偏避開這一擊,父親刺出的螭器也不收回,一翻,向上一抬,削向夜斗的面門。

動作行雲流水、乾淨犀利。

本就心思不在此處的夜斗招架住不住,幾乎是節節敗退。

「怎麼了,怎麼了?不是說要做出改變的嗎?不殺死父親我,你打算怎麼邁出屬於自己的那一步呢?」

父親的眼尾挑了一下。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與嘲諷。

【全力戰鬥,夜斗!】

【眼下不只是學校深受其害,就連整個世界都出現了類似的異樣,受到妖怪波及的人太多,你根本救不過來。我們只能先顧好當下,集中精力對付你父親。】

「我、我知道……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眼看着螭器又突刺過來,夜斗來不及思考,急忙反掌向對方斬去,同時硬生生地側身避過那段攻擊,好不容易找到一絲縫隙,一斬卻撲了個空,而螭器不知何時變了個攻擊軌跡,反往夜斗額上拍去。

出血了。

那一瞬間,我害怕地幾乎顫抖了起來。焦灼,壓抑著驚惶,害怕,憤怒,還有心疼,各種各樣的情緒一同湧現。

【你在幹什麼啊!為什麼不拿空器抵擋……】

「我死不了。」夜斗捂著額頭。

我看着他在風中散開的頭髮,看着他曾將星辰與大海都裝進去的眼眸透出風雪般刺骨的殺意,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父親優哉游哉地把盤著螭器:「看來你發現了啊。」

「不要以為自己時生魄,面對螭器就可以為所欲為了,螭之所以是螭,也是有她的特別之處呀。」

他用赤司的臉,把那種漫不經心的疏離感把握的很好。

夜斗警惕地盯着螭器:「他一直在調整攻擊模式和攻擊力度,想將你擊潰。小心點小楠。」

【小心?你才是吧,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啊。】

「我說了!我死不了。」

我第一次聽到夜斗用這麼不容置喙的口氣同我說話,「倒是小楠你作為此岸的人,有自己的人生,要為自己做打算才對。」

【那你就放開我。】

「不可以。」

【我是超能力者,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比起束手束腳的神器,原本的我更能幫到你。】

夜鬥打斷我:「在此之前,你先是一名人類。」

【可是!】

「話說在前頭,我本來就打不過他。」夜斗隨手揩了一下順着臉孔滾落的血珠,他的瞳孔倏爾一震。

遠處的天空被光束劈開道口子,坍塌的金光映襯著夜斗的面容,什麼東西橫空出世,四下里一時亮如白晝。

不知是敵是友。

父親不滿地「嘖」出一聲,神情懨懨。

「有人來礙事了。這招果然還是有弊端的,雖然能夠把螭召來,也會引來些不請自來的賓客。但比我想像的要早。」

看來是友。

還是能夠幫助我們的友軍。

渾身金光大放的黃龍在雲層中肆意翻攪,吞噬了無數的妖怪,很快原本一邊倒的局勢就被逆轉了。人間煉獄變成了妖怪的煉獄。

夜斗遲疑地反應過來道:「是別的神明?」

「好像在哪兒見過。不過還好不是毘沙門天那個大胸女。」下一秒夜斗就欣慰地撫了撫胸口,一副劫後餘生的的快樂模樣,「不然我就完蛋了。」

看來你真的做過不少被人記恨的事情。

「以為等到救兵了嗎?雖然說起來比我預料的要早些,但實際上已經晚了。」父親不舒服的神情轉瞬即逝,但聲音聽得出來,明顯有點冷,「畢竟這個世界正在走向生命的盡頭。」

夜斗沉默片刻,語出驚人:「父親,你是把我們原本的世界拉來「這個世界」了吧。」

我被夜斗點醒。

野良最初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從父親的話中也可以窺見一二,她是父親用某種手段從夜斗原本的世界裏召喚來的。

而和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她所在的部分空間。

包括那位使用黃龍神器的神明,不出意外,也應該是如此。

超能力失控造成的時空紊亂會前行改變人與世界的羈絆,並且遵循等價交換的結果,每個世界在事件發生前後都不會多一人或是少一人,因此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父親的做法顯然不同,他更像是用了某種方法,使得「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直接消失,讓其他世界的部分能夠填充進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世界在吞噬另一個世界一樣。

但是所有的世界都處於平行狀態,互相制衡、互不干擾。哪怕被我的超能力干擾過,也輕易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沒等我繼續猜測,對方就坦蕩蕩地揭開了謎底:「唔,還不算太笨,父親我忽然覺得沒那麼丟臉了。」

「來到一個嶄新的世界是很奇妙的事,遇到熟人就更有意思了。多虧我找了個不錯的容器,通過這傢伙的天帝之眼顛覆我現有的認知。」

「我不僅能夠通過這雙眼睛看到人與世界之間的『線』,也能夠看到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線』。」

父親滿臉期待道:「然後……你猜猜怎麼着?」

夜斗懶得猜:「你找到了我們原本的世界。」

「被猜中了——」那張屬於赤司的面孔上居然浮現出可疑的紅暈,父親興奮地打了個響指,「而且我找到了自己沒有受到「這個世界」影響,丟失記憶的原因。」

「我們原本的世界,居然在「這個世界」的背面。」

「它們完全重合起來了。」

怪不得夜斗和他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其他異世界來客的癥狀,原來兩個世界在我的超能力作用下早已重合,某種程度上已經算作是同一個世界。

父親繼續道:「妖怪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生物種,出現在這裏完全沒有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因此一旦超過某種限制,「這個世界」就會因為矛盾而承受不住衝擊,很容易分崩離析。」

「而且我發現,只要妖怪附身那些從異界來的人類,就會激發出那名人類無限的潛能,並且造成巨大的破壞,相比起附身原住民,事半功倍。」

夜斗接過他的話頭,自然而然地續上了:「你利用了這點,製造混亂,讓「這個世界」瀕臨毀滅,原本處於平衡、互不干擾的兩個世界失衡,一方的虛弱助長了另一方的氣焰。」

「最終造就了「這個世界」被吞噬的局面。」

也就是今晚的「盛宴」。

父親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的世界正在吞併「這個世界」,很快現有的一切將不復存在。我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氣勢高貴端莊,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天下之主。

沒看出你有鳩佔鵲巢的愛好啊。

讓自己的世界去取代別人的世界,圖什麼呢?

我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不對,我根本沒必要理解反派。

而且「這個世界」被夜斗的世界吞噬后,大量的強大妖怪將轉而擾亂夜斗原本世界的秩序——這應該是父親想要的結果。

他需要大量的魔化的妖怪作為籌碼和戰力。

去達成一個重要的目的。

夜斗很冷靜:「全部解決掉這些妖怪,「這個世界」的秩序就會恢復正常,屆時我們原本的世界也會停止吞併,是不是?」

理論上是這樣。

雖然戰後滿目瘡痍,但是只要用我的超能力稍微處理一下,絕對會恢復如初。

父親不屑:「但是你能做到嗎?」

螭器指著夜斗的要害,似笑非笑的眼神警告神明最好不要多事。

夜斗道:「我做不到,但是有人可以。」

父親說:「就憑建御雷神?」

「不。」

我瞬間意會。

雖然夜斗無法脫身,但是影山茂夫還在父親的控制外。畢竟妖怪和惡靈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區別。

心聲傳到的瞬間,校園的一角就傳來可怖的氣息。

百分百充能,所到之處,妖怪灰飛煙滅。

「這就是你的招數嗎。」父親卻只是搖搖頭,「妖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人性。魔盒已經打開,驚恐、害怕等等負面情緒只會讓妖怪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你可以殺死妖怪,但你能夠阻止人類墮落嗎?」

神明對人類,從來都是引導為主,拯救為輔。

要是一對一進行心理疏導或許有救,但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氣。

唯一的解決辦法……

「當然不能。」夜斗說,「但多虧老爹你的所作所為,讓事情的解決都變得簡單多了。」

父親歪著頭一臉不解。

夜斗篤定道:「那些妖怪聽從於你,受你的驅使操縱人類內心的陰暗,換句話說,妖怪將你和異界的人們聯繫到一起,那麼你和異界的人們已經建立起了『線』,只要斬掉你,那麼勢必就能斬開所有的『線』了吧。」

「到時候,那些棘手的異世界來客,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你看,我可也是事半功倍啊。」

「原來如此,不錯的思路。」父親讚揚地拍拍手。

但他很快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奈,像是盼望着青春期小孩迷途知返一樣,在夜色里慢悠悠的吐出來,顯出幾分假惺惺的溫柔:「不過你還是打算要殺了父親我嗎?」

如冬夜寒星的狹長雙眸眯起:「那也要有這個能耐才行。」

話音未落,父親的身體陡然暴起。

【夜斗!】

夜斗快速地后跳出幾步遠,他擺出戰鬥的架勢,壓低身體,劍尖指著父親:「小楠,我現在有個還不錯的計劃,你想聽聽嗎?」

「我大概猜到你是什麼意思了。」

父親滿臉森然之氣,他像是從地獄歸來的修羅般,一挑眉梢,嘴角帶了冷冷的笑:「身為膽小鬼的你,敢對着你的父親斬下去嗎?」

一息之間,已經是十幾個回合。

無數次,夜斗和父親都湊得那樣近,我近距離看着父親冷傲肅殺的面色:「你就不怕自己會消失嗎?」

眼中駭人的陰鷙和毛骨悚然的溫柔讓人根本不敢直視。

夜斗在迴避,他一直沒用空器正面對抗,反而一次次地用身體幫我擋住來自螭器的傷害。

鮮血淋漓的口子佈滿了整條手臂,虎口震得發麻。

父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來你很清楚,自己的敵人不是父親我。」

他的瞳眸深得厲害,好像是浸入林中霧的琉璃珠子,折射出讓人不安的朦朧與疏遠。

夜斗的退讓使他堅定了要讓夜斗承擔起相應後果的念頭。

螭器的打擊一次比一次重。

終於,空器正面扛住螭器的攻擊,如一場浩大的海嘯,神器膨脹的瞬間所爆發出來的氣浪,摧古拉朽的蕩平了周圍的破銅爛鐵。

「終於肯還手了啊,螭這孩子的憤怒無處發泄,這會兒正在使勁抱怨呢。」父親嗤笑着,任由螭器的怒火肆意生長著,那種壓迫感使得我四肢百骸都疼得發起顫來,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窒息。

……差一點。

我死死地盯住對方,等待着我需要的時機。

而這個瞬間如約到來——父親鬆動了一下他的右手中指。

就是現在!

空器攔腰斷裂。

「斷了?不……」瞬間的錯愕過後,父親的面容像一潭平靜的死水,被某些不受控制地因素打破。因為斷裂那截空器筆直地砍向他的中指,不,準確來說,是他中指上連接的「線」。

沒有赤司的天帝之眼,我和夜斗並不能看到人與世界之間的「線」,但夜斗是神明,對人類之間的羈絆之線了如指掌。

空器斬開的,就是赤司身體的「線」。

通過黑子哲也、黃瀨涼太的「線」估測出黑子的世界與「這個世界」之間的那根「線」,再反推,找到赤司的「線」的所在位置——中指的指尖。

夜斗是天才。

「目的是這個嗎?」父親是如此的陰鷙,並且怒火衝天:「你竟然敢蒙蔽你父親我……」

「我可從沒說過一定要戰勝父親。」夜斗兩指併攏擦了一下劍身,「從始至終,我的目的只有斬斷那根『線』啊。」

當赤司與這個世界沒了聯繫,他就會被遣返回自己原本的世界,父親再繼續附身下去,也會被帶走。

這不是父親要的結果,所以他要趕緊逃離這具身體。

父親飛快的將螭器甩出去,出竅的靈魂餓狼一樣撲向新的□□——某個恰巧來到戰場附近的普通高中生。

但——

夜斗不置一詞,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他只是凝結全身的氣力,用力斬了出去。

空器剎那分裂成千萬片,用極快的速度和完全不規律的運動軌跡交錯著前進,銳氣割裂黑暗,直奔父親而去。被困在半空中的父親下意識地蜷縮起四肢,護住他要緊的中心位置——右胸口。那裏應該是他自己的「線」的所在位置。

但是這個卑劣的幕後兇手將弱點隱藏的很好,就連螭器也死死地攔在我面前。

不行,砍不了。

就在我無可奈何之際,夜斗爆喝一聲:「空器!!!」

漂浮在半空中的碎片們得到了神主的指令,其中劍尖陡然加速,深深地扎進遠處的大樓牆壁,像是飛虎爪一樣拽著夜斗高高躍起。

他大片染血的運動外衫在風中獵獵作響,我的神明一個旋身,對着一片虛無用力斬了下去。

錚——

代表着父親與這個世界聯繫的「線」,斷了。

用緊急的情勢逼迫出父親下意識的行動。

計劃就快完成,他還不想退場,這個時候所保護,一定是他的「線」,也就是他的弱點。

除非父親用着赤司的身體這麼久,全然沒想過研究自己的「線」。

——我們賭對了。

父親被打得措手不及:「是臨時變成了祝器嗎?不對,神器的形態並未改變。」

他無從得知,我看見他的瞳孔慢慢放大。

最後一擊發泄似的砍在了父親的靈魂體上。

夜斗喃喃道:「對不起啊老爹,咬緊牙受住你兒子遲來的叛逆期吧。」

「這是我邁出的完全屬於自己的第一步。」

「回你該去的地方!」

夜斗又是一聲爆喝,父親在怒吼中消失了。

夜斗捏著空器落下。

妖怪們因為父親的離去而消失,世界正在慢慢恢復正常。

他最終給出了解釋:「笨老爹,這可是空器本來的形態啊。」

「是我和小楠為了應對特殊情況,所隱藏的殺手鐧。」

但是父親已經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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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結束^^

為啥空器的本來形態是這樣?

主要是因為齊神本身能夠分裂出很多個體~而且雙刀是雪音的,那就搞個千變萬化吧(可以做飛虎爪的那種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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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神不在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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