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進輸液室

輸液室小記

夏春華

我在藥房取了輸液用的葯徑直去了醫院輸液室，在護士吧枱遞上藥，找個空座位坐下來等護士的喊號。此刻，輸液室里溫暖如春，與室外的陰冷簡直是兩個世界，大雪天氣，無雪，冷一直鑽進骨子裏。

天氣忽冷忽熱，輸液室里以祖國的花朵們居多，他們統一以發熱感冒的方式，在父母們的慌亂腳步聲中集體統一向輸液室報到，一個個用哇哇大哭的方式迎接新擠進門來的輸液患者，歡迎他們的加盟。他們以母親或奶奶陪伴為多，待稍稍安撫下來，陪護的年輕母親或頭髮花白的奶奶，開始兌現自己的承諾，打開手機滿足寶貝們的遊戲要求，於是幾分鐘前淚跡未乾的鮮嫩小臉蛋上爬滿了開心和欣喜，有獨自捧着手機觀看的，有母親擔心孩子眼睛離手機太近，無奈邊舉着手機，邊看着輸液瓶，只盼著早點完成輸液好回家。

我的鄰座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陪伴她的是帶着老花鏡的爺爺，小女孩穿着厚厚的加絨小棉襖，一個人默默站着輸液，眼神平靜的看着一個個小夥伴們，直至輸完兩袋液也沒哼一聲。她７０多歲的爺爺老花鏡架在鼻樑上，翻著一本半舊的書，不時看一眼自己的孫女，眼神同樣的平靜如水。

許是我和老爺爺在輸液室里有點與眾不同，我的手裏也翻著一本書《木心談木心》，老爺爺和我有了交談。

你哪裏不舒服？

嗨！左胳肢窩裏鼓了個腫塊，起初才鴿子蛋大，也沒在意，這兩天大如小兒拳頭，疼得日夜不得安寧。

老爺爺聽罷嗷了一聲說，你應該看中醫，用中藥敷敷，減少疼痛。我直言相告我掛了外科專家號，讓先掛一周水消炎。

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繼續翻他半舊的書。

你的孫女好乖巧，這滿屋子的孩子就她最乖巧，是個好懂事的孩子。

她跟着我一個人過日子，相依為命。老人說完補了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

她媽生下她一個月就丟給了我，她媽和我兒子是在蘇州打工認識的，兩人認識沒多久就住在一起，兩人也沒扯結婚證，後來生下了她，就扔給我，一年後，她媽跟着一個有錢的人走了……

我良久無語，又為懂事的小女孩趕到幸運，從小沒娘疼的孩子有爺爺的悉心陪伴，童年不知少了多少凄苦。

輸液室里走馬燈似的人來人往，孩子們無假病，有的輸了液很快就不再哭鬧不止，再碰上同是幼兒園裏一個班上的，更是樂不可支，聚在一起討論遊戲的最新升級，真是個個人小鬼大，母親的輕聲責罵早當成了耳旁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孩子的病痛對父母來說，比痛在自己身上還難受三分，成年人的疼痛只有自己心裏有數。

輸液室里的成年人三三兩兩的，輸完液，拔了針頭，又為着生計奔波去了，醫院這種地方，對於他們來說是個晦氣的地方，就像出門好端端的突然發現口袋裏幾張老人頭沒了。

劉哥是個送快遞的，前天不慎染了風寒，實在撐不下去了，才硬著頭皮來輸液，輸完液還有幾十件快寄要送。他羨慕我上班的，風不吹日不曬的，旱澇保豐收，我苦笑着告訴他，你不是聽見了嗎，這都下午五點多了，一連串的電話催着我到班上修改材料嗎？今天八更八點必須成。

我座位對面的波哥就沒有劉哥幸運了。他曾是個風光成功的商人，波哥是被攙扶著進輸液室的，陪他來輸液的是她打扮超時尚的妻子，手上戴着價值不菲名表的波哥枯黃著瘦臉，眼空洞無神，待輸完液，她滿臉愁容的妻子請求護士將那輸液袋再沖洗一下，並自由言自語着，一針１萬元呢。

波哥是個癌症患者，剛在省城醫院做完第二個療程的化療。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就沒有容易二字，健康才是我們生命中唯一的法寶，其他什麼都不是。我還沒感嘆完，久等不來，我要跟着去單位的的公交車總算到了。

夜幕下，風更冷了，忽然間亮起的華燈給了這個夜晚一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