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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貝利亞最後這番話帶給我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是的,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波斯克列貝舍夫前面說的,是希望把我從內務人民委員會調走,應該是調到他那個專門將「社會主義jing神文明建設」理論系統化的小組裏去。而貝利亞給出的答覆,則是我可以加入這個小組,但崗位和人事關係需要繼續留在內務人民委員部,我需要繼續擔任機要室主任這個職務。

簡單的兩句交談中,實際上是包含了很多信息的。

比如說,仔細考慮波斯克列貝舍夫的話,他希望調我走的時候,先是稱呼了貝利亞的名字,然後說的則是類似我這樣的人,應該被調到更適合揮我才能的崗位上去。這說明什麼?這就說明當初將我放到現在這個崗位上的人,很可能便是貝利亞自己。

再有,貝利亞不放我走,那我就必須繼續擔任機要室主任的職務,仍舊是歸內務人民委員部管的幹部,這樣一來,將來我即便是在波斯克列貝舍夫那邊做的成績再出sè,也只能獲得一些榮譽和物質上的獎勵,至於級別上的調整,仍歸由內務人民委員部。不明白其中的講究?沒關係,可以參考一下前世事業單位的人員借調規章,xing質是差不多的。

說一千道一萬,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形容,就是我的未來與前途,都被貝利亞這傢伙死死的抓在了手心裏。我不確定他為什麼這樣做,但我可以肯定,這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最可惡的是,波斯克列貝舍夫顯然只看重我的理論才能,卻對我個人不感興趣,當他聽貝利亞說可以將我借調過去之後,便感覺滿意了,也沒想着替我繼續爭取一下。

真是坑爹啊,難道你就不能多給我爭取一些利益嗎?

「那就這麼決定了!」波斯克列貝舍夫顯得很高興,他伸手握住我的左臂,用力握了握,笑道,「從明天下午開始,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志,你可以在每天下午三點之前,到列寧山的紅sè列寧進修學院報道……哦,你還需要一輛車。」

這麼說着,他又看向對面的貝利亞。

「我會做好安排的。」貝利亞微一點頭,說道。

我知道列寧山在什麼地方,實際上,在後世的時候,那個地方是很出名的,因為莫斯科國立大學就在那個地方,只不過那是戰後才修建的,至於現在,那裏只有一所規模不大的學校,就是類似於黨校的紅sè列寧進修學院。

「最近,理論小組的工作可能很繁忙,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志,如果你在這邊的工作任務不是很重的話,盡量上午時間也過去一下,」波斯克列貝舍夫繼續說道,「呵呵,當然,理論小組也是提供午餐供應的,而且伙食相比起這邊來要好一些。除此之外,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同志還專門作出了指示,對理論小組的每一位同志,都會給與一些物質上的獎勵,很豐厚的哦。」

這個時候,我哪還有心情考慮物質獎勵的問題,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所謂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每次我信心滿滿的認為自己要時來運轉的時候,就會有人給我當頭敲上一棍子。

「說到物質獎勵的事,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貝利亞在我和波斯克列貝舍夫交談的時候,基本上就處在沉默狀態,這或許是因為他在理論的研究上並不怎麼jing通的緣故。

「哦?」波斯克列貝舍夫被他一句話吸引過去,暫時放棄了和我的交談——我甚至懷疑貝利亞是有意這麼做的,他可能是不希望我和波斯克列貝舍夫有太多的交談。

「格奧爾格,格奧爾格·盧卡奇,」貝利亞似是無意的瞟了我一眼,笑道,「他前段時間給生活保障委員會那邊提了意見,認為以他的資格和理論水平,現在相應的福利待遇太低了,還說這不符合列寧同志當年提出的原則。我自始至終也沒搞清楚他所說的那個出自列寧同志的原則是什麼,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志,你知道這裏面的內容嗎?」

我靠,一個**裸的陷阱!別說是我,就連波斯克列貝舍夫都禁不住皺起了眉頭,而且搶在我前面說道:「盧卡奇不是去了維也納嗎?估計短時間是不會再回來了,咱們不談他的事情。」

格奧爾格·盧卡奇,如果不是對蘇聯理論史有所涉獵的人,基本上不會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不過這傢伙在西方的左派組織中,卻擁有很高的知名度,他那本《歷史與階級意識》的書,更是被譽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經典,同時,也是那些西方理論家們用來批判正統馬克思主義的論據來源。

這本書我曾經讀過,裏面的內容我不想多提,但我很疑惑的一點是,這傢伙近幾年一直生活在莫斯科,怎麼就沒有被斯大林同志弄死呢?

貝利亞提的那個問題,我也了解的非常清楚,那個所謂「出自列寧同志的原則」,實際上是列寧同志諸多理論中少有的一個晦暗點,而且其中所提倡的東西,恰好是時下大局中的禁忌。類似這樣的問題,我是根本不敢回答的。

幸好的是,貝利亞能夠裝出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給我設套,但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應該對我很有好感,所以他打了個岔,把這個問題給揭過去了。

同志們啊,千萬不要以為在如今的蘇聯,運用理論只是一個晉陞的捷徑,實際上,在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晉陞的快就意味着更大的政治風險。而對於我這種希望理論領域有所建樹的人,人格上稍微有些瑕疵還可以,但最怕說錯話,任何一個理論xing的句子搞錯了,哪怕是放錯了地方,都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眼前的這兩個傢伙,或許都不是在理論領域拔尖的專家,但要說他們懂得少卻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們兩個人的重要區別,就在於貝利亞並不是搞理論工作的,而波斯克列貝舍夫則是這方面專職人物。所以,在對待我的態度上,波斯克列貝舍夫顯得更親熱的一些,而貝利亞卻是對我稍帶些許敵意。

將盧卡奇的問題揭過去之後,波斯克列貝舍夫似乎也察覺到了貝利亞對我的惡感,他也不再給貝利亞開口刁難我的機會,就那麼熱情的抓着我,問東問西。什麼來到莫斯科之後感覺怎麼樣,這邊的生活習不習慣,對組織上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之類的,實際上都是些廢話。

最初的時候,我還沒察覺到了什麼,但越到後來我覺得不對勁,隱約中,我感覺波斯克列貝舍夫對我這麼噓寒問暖的,似乎並不是真的對我有多大好感,他的所作所為反倒更像是在給貝利亞上「眼藥」,在給我和貝利亞之間製造更大的矛盾。

真他娘的!我不就是覬覦一點小小的權力嗎?至於這麼針對我?再說啦,我覬覦的權力和這兩位也沒什麼關係,內務人民委員部?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留在這種地方。中\央秘書處?切!那是個什麼鬼地方?我會覬覦那裏面的位置?這兩尊大神表面上你好我好的,卻在暗地裏勾心鬥角,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你好我好」後面還有一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夾生飯不好吃,我更沒興趣,等著波斯克列貝舍夫的噓寒問暖告一段落,我瞅准機會站起身,借口下午機要室那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主動告辭。

波斯克列貝舍夫倒沒說什麼,只是叮囑我明天下午記得到列寧山去,但貝利亞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他直接告訴我,下午四點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至於去幹什麼卻沒有說。

米莉察這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自己走了,我端著餐盤離開貝利亞他們那一桌,走到盥洗池邊上,把吃空的餐盤刷出來,再一路走出餐廳,趕回機要室。

在路上,我才現自己早上新換的內襯幾乎是濕透了,那是被冷汗打濕的,被夾在貝利亞和波斯克列貝舍夫之間的我,感覺就像是夾在老虎和獅子中間的一頭瞪羚,可憐的是,這頭瞪羚還是他娘瘸腿的——瘸了兩條腿。

不過沒關係,為了光明的未來,為了萬人之下……啊,為了萬人之上的無限榮耀,我什麼都可以忍,什麼罪都可以受,等著瞧吧,早晚有一天我會與貝利亞或是波斯克列貝舍夫他們這樣的人平起平坐,我在不會做別人勾心鬥角的犧牲品,只有別人給我做犧牲品的份。

回到機要室,我先去找了正趴在辦公桌上午休的米莉察,告訴她下午四點記得通知我去貝利亞同志那裏開會,隨後便在她仰慕的視線中施施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昨天一夜都沒睡,今天晚上還要打起jing神來加班,更要命的是,下午還要去貝利亞那裏報到,我必須補睡一下,把近乎枯竭的jing神補滿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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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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