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佑延璟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他感覺到金刀的鋒利,以及身後的虞欽毫不掩飾的殺意,他相信虞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這個人不似宴云何,那人身負皇命,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但現在用刀抵住他的人,他甚至不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只能通過樣貌猜測對方的來歷。

「要是再耽擱下去,一但簡九的人搜到這裏,我們都活不下去。」佑延璟冷靜下來,同虞欽分析利弊。

虞欽鋒利的刀刃已經將佑延璟脖子破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血液瞬間涌了出來:「所以我說了,讓他先進去。」

周士甫臉色陰沉,只得往裏走了一步,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虞欽才挾持着佑延璟往裏邁了一步。

臨出發前,在宴云何決定讓他和佑延璟一起進入東平城時,宴云何同他說過,佑延璟不可信。

佑延璟會幫助他們除去簡九,那是因為簡九是想要害他。

之所以保下周士甫,那便是佑延璟確定周士甫不會背叛自己。

宴云何從頭到尾都沒有完全相信過佑延璟,虞欽自然對他早有防範。

佑延璟忍着脖子上的疼意,看着石道的門寸寸合攏。

最後一絲光線即將消失的那刻,虞欽對已經將手壓上武器的周士甫道:「就算看不見,我也能先殺他,再殺你。」

周士甫僵住了,他還沒蠢到分不清楚這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說到做到。

計劃中本打算讓這些刺客和簡九兩敗俱傷,卻低估了這人的武力,這才落到如今局面。

佑延璟嘆聲道:「周將軍,先出去再說吧,」

周士甫不甘願地燃起了火摺子,在前方探路。

佑延璟被虞欽用刀抵著喉嚨,也不見慌張:「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虞欽沒有說話,更沒有回答他的打算。

佑延璟自顧自地說:「我沒想過要壞宴將軍的事,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以我的身份去到京城,當今聖上不會放過我的。」

「何況我也幫了宴將軍不少忙,就算我真有私心,也沒影響過大局,大人你放過我,我為大人尋條生路,這樣不好嗎?」佑延璟徐徐善誘道。

虞欽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非常穩,除卻一開始割開了些許皮膚,現在行走時,卻沒傷到他分毫:「便是沒有你,我也能平安出去。」

佑延璟苦笑道:「那大人為何不逃?」

才說完,他就明白過來,因為他是宴云何要捉拿回京的欽犯,所以哪怕虞欽明知道這暗道可能有異,也要抓着他一起跟進來的原因。

「大人你還真是對宴將軍……」他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換了個詞:「忠心耿耿。」

虞欽沒有出聲,但不知道佑延璟是不是嫌這路上過於安靜,竟直接同虞欽攀談起來。

「我曾聽說過,京城有一人跟我長得十分相似,先前未能見面,現在看來便是你吧,在冬狩上幫助姜家刺殺聖上,以謀逆罪入獄的前錦衣衛都指揮使虞欽。」

被人說破了身份,虞欽的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佑延璟:「天子近臣與你關係匪淺,而你此時還能出現在這,說明傳言為真。那場刺殺不過是聖上特意做的一場戲,為了扳倒姜家,甚至不惜犧牲忠臣之後。」

周士甫腳步一頓,忍不住回頭看了虞欽一眼。

佑延璟同樣感覺到虞欽握在刀上的手,慢慢收緊,他卻沒有停下:「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傳聞,先皇后王氏並非獨生嫡女,乃是被預示不詳的孿生子。分明同樣是姐妹,姐姐卻被留下萬千寵愛地長大,妹妹卻遠遠被送離京城,不知過繼給了哪個旁系。」

「後來王皇后給太子佑儀在家族中尋了一個良娣,那良娣身上彷彿也有着孿生子的詛咒,不過這一回,她生下的是一對兄弟。」

「好在這對兄弟長得並不相同,不似尋常雙生子般有着幾乎一樣的臉,便是送走,也不會叫人太過懷疑。」

「你說這對兄弟中的弟弟,是像王皇后的妹妹一樣被遠遠送走,還是留給了信得過的忠臣呢?」

「又或者把他送給跟王氏有關之人,還能對外宣稱只是沾些血緣,所以才長得相似罷了。」

周士甫額上的汗已經冒出來了,他聽着世子說得這些話,一時間陷入了巨大的猜疑當中。

佑延璟還嫌不夠,輕聲道:「陛下是真的這般不顧情面,利用了忠臣之後,還是為了將任何一個有礙他皇位之人,斬草除根。」

走道上靜得嚇人,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誰也沒有繼續行走,而是站在了這長長的石廊上,虞欽低聲笑道:「世子,話本說完了嗎?」

佑延璟沒有出聲,虞欽用刀背抵住他的下頜:「要想挑撥離間,只靠嘴上說書,甚蠢。」

佑延璟沉默了一瞬,最後才道:「的確,道聽途說的東西當不得真,但是……」

說罷他忽然抬手,用胳膊狠狠撞上虞欽腰腹。

巨力下,腥味頓時瀰漫得愈發濃郁,行至一半時,佑延璟就感覺到虞欽身上的血腥味很可能不是沾染上的,而是他真的受了傷。

為了確定傷處在哪,他花費了不少心思。

只露出一瞬間的破綻,周士甫便持劍擋開了虞欽的金刀,再補上一掌,將人擊飛出去。

正待揮劍而下時,卻被佑延璟一聲喝住。

周士甫猶豫地回頭,只聽佑延璟道:「沒必要殺他,就把他留在這裏吧,我們走。」

虞欽靠在牆邊,手捂住鮮血不斷湧出的腰腹,望向他們二人。

他剛抬起金刀,便見佑延璟退後數步:「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放棄。」

話音剛落,周士甫便伸手觸碰一旁牆上的機關,巨石轟隆作響,迅速落下。

……

天色漸漸亮了,東平城前硝煙瀰漫。

這場戰沒打上多久,就如宴云何所想的那般,叛軍節節退敗。

很快宴云何便攻佔了東平城,他將虞欽和佑延璟都派了出去,的確想着擒賊先擒王,倒沒想到這兩人會完成得如此出色。

兩位將領竟未曾露面過,東平城中的叛軍一盤散沙。

空有最強的武器,卻如手無縛雞之力。

宴云何沒有得勝后的喜悅,因為他交給虞欽的第二支信號筒,遲遲未見點燃。

那支信號筒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硬性要求,為什麼還沒有點燃,是出現了什麼變故?

分明事成了,人又在何處?!

宴云何將剩下的事交給了小六,自己帶着人前往世子府。

院中一地屍體,宴云何目光在地上的屍身梭巡這,直至行至一半,看到數具身着黑衣的男子,他頓住了步伐,僵住了身體。

一旁的親兵極有眼色地上前將屍體翻過來,扯下面罩,直至看清了死者的臉,宴云何才低聲道:「將弟兄們好好收斂,除了朝廷的那筆撫恤銀,再從我的帳中走多一筆給他們的家人。」

親兵應了聲是,宴云何繼續搜尋,將世子府上下都翻了個遍,死者也一一清點過,始終沒見到他想要見的人。

直至將包圍世子府中的簡九親信壓上來,宴云何才審問道:「除了死掉的這些,其他人呢?」

其中一個領頭大漢啐了他一口,宴云何安靜地抹掉了臉上的唾沫,將手裏的長槍一下貫入那大漢的身體,狠狠在肉體里絞了一圈,直到人氣竭,才用力拔出。

鮮血濺在他的暗紅披風上,他暴戾地看向下一位:「你們可以好好想,不然我會一個個殺,直到你們有人願意張嘴為止。」

簡九的屍體就在這裏,虞欽要是平安逃出不會不給信號,整個世子府都被翻遍,卻不見人影,難道還能原地消失不成?

宴云何猛地抬眼,召來副將,令他們將吳王剩下的兒子都提過來。

副將有些猶豫道:「將軍,這樣不好吧。」

「不過是些亂臣賊子,便是殺光了又如何。」宴云何冷聲道。

副將見他有些瘋魔的樣子,不敢再多說什麼。

……

安靜的石廊中,燈火已經全部熄滅了,只有沉悶輕微的腳步聲,只是那聲響走得極慢。

與之相比,那滴答的水聲卻連綿不斷。

虞欽捂住了腰腹上洶湧而出的血,那裏被暗器所傷,是簡九死前最後使出的陰招。

暗器深深嵌入腰腹,他只來得及草草止血,便過來追佑延璟。

沒想到還是被人發覺了,剛才佑延璟撞擊的那下,好像將暗器又撞得深了些。

血也停不下來,一直從指縫中淌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這漫長的石廊上是否有盡頭。

虞欽伸手扶住了石壁,步步艱難地走着,他的意識已經逐漸變得不太清晰,腦子裏甚至莫名其回憶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祖父第一次教他習字,白茵第一次學會女紅后給他縫製的袍子。

許許多多都是他人生中最珍惜的時刻。

直至他想起了那被夫子罰跪在地,卻也不見喪氣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擺。

日光正盛,那人卻眯着眼睛,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

他有一個很適合他的名字。

淮陽。

虞欽順着石壁,緩慢坐下,閉上雙眼前,心裏仍閃過了一絲念頭。

這一回,淮陽會很生氣吧。

迷糊間他好像聽見了轟隆聲響,在這要將他徹底吞噬的黑暗中,有光如春日暖陽,不管不顧地闖了進來。

池總渣

周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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