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夢遊
在我們這裏，把「夢遊」叫「鬼牽魂」，說是人的魂被鬼牽走時，才會夢遊。
十歲那年，我就有過一次很奇怪的夢遊。
一天半夜，我父母睡的正香，忽然，就聽有人敲我家的院門，爸媽立刻醒過來。
當醒過來后，他們這才發現我不見了！
他倆趕緊衝出來，把院門打開。
在月光下，就見我愣愣地站在門口，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還站着一個老太太。
只見那個老太太，穿着一身壽衣，頭上戴着個觀音帽，臉上還蓋着一層黃草紙！
這是死人下葬時的打扮。
我爸媽嚇得大叫一聲，趕緊把我抱進院子裏，然後關上了院門。
那時，我身上冰涼，兩眼發直，好像是在夢遊似的。
一上床，我就昏睡了過去，怎麼叫也叫不醒。
爸媽當時嚇得直哭，因為這種情況，在我們村裏發生不止一次了。
村東的李二愣，也是十歲那年，被一個穿着壽衣的老太太半夜送回來，從那之後，本來聰明伶利的李二愣，就變成了個傻子。
我們村裏的人都說，李二楞的魂魄被鬼牽走了。
幾十年內，這種事情，在我們村裏，發生過四次，所以我們村裏多了四個傻子，眼看我就成了。
說來也怪，我醒來之後，卻沒變傻，我們村裏的人都說我命硬。
可沒過多久，我父親就忽然去世了。
我父親那時才三十歲出頭，而且從沒生過病，怎麼就突然去世了呢？
等我長大后，我母親才告訴我真相——
我之所以沒變傻，不是因為我命硬，而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
原來我出事那天的夜裏，我父親就連夜去找了鄰村的王瞎子，王瞎子是算命的，而且算的還很准。
王瞎子說，那個穿壽衣的老太太，叫王張氏，四十多年前就死了，而且她死的時候，已經是六十齣頭了，但那時，她肚子裏卻還懷着個孩子。
那個孩子，是王張氏四十多歲懷上的。
可不知為什麼，一直懷胎懷了二十多年，直到王張氏死，那個孩子都沒能生出來。
這種一直沒能生出來的胎兒，叫「石胎」。精華書閣
帶着石胎下葬的女人，怨念極重，如果屍體沒腐爛，就會變成最可怕的屍鬼。
這種屍鬼，專偷孩子的魂魄，孩子的魂魄一被偷走，自然就成了傻子。
王瞎子還告訴我父親，想要救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必須祭出一條人命，這叫以命換命。
父愛如山，我父親決定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平安。
於是，我父親按照王瞎子說的，扎了個紙人，並在紙人上，寫了他的生辰八字，然後到王張氏的墳前，燒了那個紙人。
沒過幾天，我父親就去世了。
知道這個真相后，我哭了好幾天，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給我父親報仇。
因此，我拜了專門盜屍的申紅鬍子為師。
在我們這一帶，有一個奇怪的行當——就是專門盜挖屍體。
在古代，我們這裏地處西北要塞，是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氣候乾燥涼爽，屍體不容易腐爛，因此經常能挖出來一些千年古屍。
這些古屍，看上去栩栩如生，就像是剛死了一樣。
對盜屍的人來說，這樣的古屍，渾身上下都是寶——
古屍的屍液，可以治療各種惡瘡；
古屍的腎臟，做成藥粉，可以讓將死之人，由陰轉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古屍的手指骨，可以作為護身符，去凶辟邪。
而且古屍的年頭越長，效果越好。
所以在我們這裏，古屍被稱為「土裏金」，又有一種說法，叫做「萬貫家財，買不起一個土裏金」。
但是盜屍可比盜墓難多了。
學過陰陽之術的人都知道，叫做「屍不爛，魂不走。」
意思就是說，如果屍體不腐爛，魂魄就不會離開，魂魄在屍體上留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變成惡鬼。
這種鬼，叫做「屍鬼」。
各種鬼中，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屍鬼」了。
所以要盜古屍，首先要精通降服屍鬼之術，要不然，那不但是自己送死，還會殃及他人。
在這些盜屍人中，申紅鬍子能坐第一把交椅。
他脾氣古怪，從不收徒弟，但他和我外公是把兄弟，因為這層關係，他才勉強收下我。
所以我叫他師爺，而不是師父，這樣才不差輩。
學藝三年，我告別了申紅鬍子，回到了家裏，但回家第一天的夜裏，就出事了。
我們西北的冬天很冷，夜裏有零下十幾度，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這樣的天氣，誰也不會出門，天一黑，村裏的人就上炕睡覺了。
我在油燈下看書，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夜時分。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從門縫裏往外看了看，忽然，我嚇得渾身一哆嗦——
外面大雪紛飛，但在天空中，卻有一輪發紅的月亮。
我師爺申紅鬍子說過，如果出現了「白雪紅月」的天象，就是「屍鬼」的年節。
那些沒有腐爛的古屍，可能出來過年，這時候，古屍的陰氣，就會比平時增大好幾倍。
在我們這一帶，上次出現這種天象，是三百多年前了。
那一次，附近的幾個村裏，有十八個人的魂魄被屍鬼牽走，那十八個人，也就成了傻子。
人過年，要等三百六，但屍鬼過年，卻要等整整三百六。
「砰……砰……砰」。
就在這時，忽然，就聽有人輕輕敲院門。
「來給你拜年了！嘿嘿嘿……」
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不由得打了冷戰。
我知道，站在門外的，十有八九，是一個屍鬼，難道就是那個王張氏？
「快開門啊，我給你來拜年了，嘿嘿……你十歲那年，沒能帶走你，趁著過年，我就能把你帶走了，嘿嘿嘿……。」
果然是那個王張氏！
我離開申紅鬍子時，申紅鬍子給我了幾張符，是專門對付屍鬼的。
他還特別囑咐我，只要一到家，就趕緊把那幾張符貼在院門兩邊，千萬不能過夜，但我卻沒當回事。
申紅鬍子常說，「陽間的鎖，擋不住陰間的鬼」，所以這些門，是根本擋不住門外這個屍鬼。
符咒才是陰間的鎖，也能擋住陰間的鬼。
但符咒不是貼上去就能立即起作用的，而是最少需要一個時辰，才能調動周圍的陰陽之氣，攔住屍鬼。
所以現在再貼，已經來不及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佈置個簡單的靈堂。
靈堂是身體和魂魄分離之所，從靈堂開始，魂魄就離開身體了。
所以有種說法，叫「靈堂是閻王的刀」，這一刀下去，就把身體和魂魄砍斷了。
屍鬼和一般的鬼魂很不一樣，屍鬼的身體沒有腐爛，因此它的魂魄雖然已經到了陰間，但卻還留在身體上。
可是一遇到靈堂，它的魂魄就要離開它的身體，所以屍鬼最怕靈堂。
我連忙拿出兩盞白燈籠，掛在門兩邊，又從箱子裏，拿出一身喪服穿上。
然後把一個一米多長的紙人，放在地上，在紙人的頭頂前，我擺上了父親的牌位。
我拄著哭喪棒，跪在紙人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