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害妄想症

華雲大廈是新型寫字樓，設計的很人性化，一樓有個舒適的休息廳，舒緩悠揚的音樂，四周掛着田園風格的油畫，小碎花沙發，牆角的鈴蘭長勢良好，佈置得很有格調。

在顧緲兮眼裏，此時坐在休息廳中的每個人身上最少都有三隻鬼。

吊燈上、牆壁上、旋轉樓梯上還盤踞著許多，有的面如白紙，有的渾身血污，簡直可以開鬼怪展覽會。

顧念之隨時注意着她，一見她站住便緊張地道：「這裏也有？」

顧緲兮挽着他的胳膊，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全是，快走！」

兄妹倆齊齊轉身快步走向門口，一步跨出去，眼前是油畫和沙發，耳中聽得鋼琴樂，是那休息廳！

對看一眼又奔出大門，還是休息廳！

顧緲兮一把拉住還要向門跑去的顧念之，小聲道：「沒用的，出不去了！」

顧念之呆了呆，拿出手機撥打110，無人應答。

又打119，一樣無人接，等他打了十多個號碼后，終於接受了與外界聯繫不上的事實。

放下手機向外看去，玻璃門外陽光明媚，車水馬龍行人匆匆，一門之隔大廳里多了幾分陰森。

在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了顧緲兮。

極力保持鎮定，輕聲道：「別怕，我們從後門走！」

顧緲兮雖然不抱什麼希望，還是跟着他去了後門，果然行不通。

整幢大樓像被設了所謂的結界，能進不能出。

顧念之已經相信了這裏真的有鬼，但因為看不到顧緲兮悄聲描述的可怖情形，還沒在心理上形成恐懼。

他只是後悔得半死，為什麼非要來上班？就算今天要開一個很重要的會也不該來！就算要來也不能帶緲兮！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能封住這麼大的寫字樓，這些鬼的法力一定很強，智力可能也高，肯定有所圖謀，而它們的圖謀不外乎陽氣靈魂之類的。

總之無論它們想要什麼，今天兄妹倆大概都要交待在這裏了。

緲兮小胳膊小腿兒的，能打幾個？

正着急，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顧經理，會議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一樓轉悠？」

顧念之乾咳一聲，道：「是林經理啊，你先上去，我馬上就到。」

說完看向顧緲兮，顧緲兮輕輕點頭。

那林經理長得虎背熊腰，寬闊的背上趴着四個，都是那種有着長嘴的爛泥樣鬼物。

顧念之不著痕迹的後退了一步，跟他搖搖手：「拜拜！」

林經理又寒暄了幾句，打着哈欠先走了，走到電梯時猛然直了一下腰，就像背上有千斤重負。

顧念之緊緊握著顧緲兮的手上了二樓，他記得保衛科左邊有個小天台，可以從那裏爬出去！哪怕摔了也比被困在這裏好！

他們的確爬出去了，但就像鏡頭一轉又回來了！

他還不死心，又說大廈北面還有個露天游泳池，不如打破玻璃跳下去。

顧緲兮皺眉道：「這不是物理現象，跳下去也會回來的，還不如省點兒力氣！」

顧念之四周看了看，以目示意。

顧緲兮明白他的意思，道：「這裏沒有。」

其實就算有也沒什麼關係，他們方才像沒頭的蒼蠅似的亂轉，也沒見有鬼來管，它們好像篤定了沒有人出得去。

顧念之鬆了口氣，道：「怎麼辦？」

顧緲兮輕聲道：「我只能保證沒有鬼能纏上我們，除此之外沒有辦法！只能等，我想它們不可能封住這裏十年八年。」

方才有幾個鬼想靠近他們，被她全踢沒了。

顧念之頹然坐倒，低聲道：「對不起！」

顧緲兮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道歉，應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才對吧？要不是她表現得很有信心，堂哥不一定會在今天就來上班。

蹲下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啦，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顧念之更覺歉疚，明明自己才是哥哥，這種時候卻還要妹妹來安慰。

站起來笑道：「我家妹妹是捉鬼顧天師，我們一定能出去！七樓有家電影院，要不哥帶你去看電影？」

顧緲兮不贊同地道：「你不是還要開會嗎？」

顧念之：「......好吧，陪我去開會。」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到他的工作。

他卻也不想想，到處都是鬼他還能想到看電影呢，神經也不纖細。

十八樓太高，不可能走上去。剛進電梯他就看到小堂妹左踹右踢，雙手胡亂拍打，給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肯定以為她發瘋呢。

遲疑了一下道：「你能不能讓我也看到？要不要抹牛眼淚羊眼淚之類的？」

因為看不到，所以他理智上知道應該害怕，卻始終隔着一層。

緲兮一個人面對這些妖魔鬼怪，這對她不公平。

顧緲兮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難道真以為我是什麼捉鬼天師？我只是碰巧能看到，碰巧能打散，不會什麼法術，沒本事讓你看到！」

哪有這麼碰巧的事？但顧念之不以為她在騙自己，只信她也不清楚。

想到件重要的事情，道：「它們知不知道你能看見它們？」

顧緲兮想了想道：「看我的知道，不看我的不知道。和人一樣。」

顧念之表示明白，一再交待她盡量不要和鬼有視線上的接觸。

說話間十八樓已到。

顧念之堂而皇之的帶着顧緲兮開會，見眾同事都面帶疑惑，憐惜地看一眼妹妹，對一個看起來位高權重的人解釋道：「夏總，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妹妹她......今天我爸媽有事，只好我帶她。」

語焉不詳讓人更有聯想空間，再加上顧緲兮看起來呆萌呆萌的，好幾個人在心裏暗嘆可惜了，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沒想到有病。

夏總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顧緲兮坐在顧念之身邊，絞盡腦汁想生路。

她很慶幸他看不見，否則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麼鎮定。

會議室里算上她有十二個人，足有百個鬼，有些重疊在一起，像重影一樣，看起來很噁心。

正在講話的夏總身上約有十個，有的吊著手，有的抱着腰，要不是它們體形半透明，估計她都看不見人了。

之前見過的林經理頻頻直腰，他大約一直感覺到重壓。

這已經不是樓里有幾隻鬼，而是鬼群里有幾個人。

她懷疑整個城市裏的鬼都集中到這幢大廈里來了，縱然世界上有鬼，這也絕不是正常的。

要麼是被人或鬼驅使，要麼是這裏有什麼吸引它們的地方，反正總有一個目的。

但不管是哪種目的，想要全身而退都不是容易的事。

有幾隻飄到顧念之身旁，她狀似隨意的揮了兩下手，引來眾人瞭然的目光。倒也沒人鄙視，也沒人要她離開會議室。

唯有顧念之冷汗長流。

忽聽「砰」的一聲，坐在顧念之對面的女人掐著自己脖子倒在地上直吐白沫！

危急事件往往是考驗個人素質的時候，可以看出這個公司的員工素質至少沒在水平線以下。

那女人身旁的兩個人立刻去查看，有四拿出手機打120，有人叫着不要圍過去，讓她有呼吸的空間。全都忙着救人。

顧緲兮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

顧念之一把拉住她，微微搖頭。

他不是鐵石心腸，但如果讓緲兮出手，很可能被眾鬼發現她能看見它們，誰知道會不會一窩蜂的向她撲來？他不能看着她出事！

顧緲兮很清楚他的擔憂，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太多了，它們遲早會發現！」

如果要付出很大代價才能救那個女人，她一定不會救，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顧念之凝視着她：「你確定？」

顧緲兮道：「確定！」

那還不如全說出來，如果逃不過這一難，至少讓大家知道是怎麼死的，總好過做個糊塗鬼。

顧念之當機立斷，拿起桌子中間的花瓶往地上一砸，高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大家說！」

全場靜了一靜，夏總厲聲道：「顧念之，你要做什麼？」

顧緲兮早已到了那女人身邊，連揮帶打將她從鬼爪中救出來。

於是眾人驚異地發現剛才還沒有呼吸的人坐起來叫道：「誰掐我？」

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顧緲兮回到顧念之身旁，平平道：「我哥有事要說！」

夏總皺眉道：「你們什麼時候下的毒？要多少錢？只要不傷人，一切都好商量！但顧念之我告訴你，只要有一個人受傷，我夏梓辛保證讓你們兄妹吃槍子兒！」

眾人恍然大悟，刷地離開他們身旁。沒看出來這兄妹倆這麼狠，為了錢竟然下毒害人！

被害妄想症晚期吧？

顧念之瞠目結舌，拍了一下臉苦笑道：「夏總太會開玩笑了，我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我要說的是有鬼啊！」

眾人愣了愣，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如果在一片墳地里說有鬼，可能還會有人信，但在這樣的環境中連惡作劇都算不上。

會議室採光極好，陽光灑在靠窗的沙發上，跟「鬼」完全沒有半點聯繫。

就在此時，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前台小姐驚慌地道：「夏總，行政部有人心臟病發作，好像沒氣了，電話打不出去，怎麼辦？」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夏總深吸口氣，道：「老林，老張，小王，你們去看看有多少人在公司，全叫到會議室！」

那兩人飛奔而去，夏總轉向顧念之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說了！」

顧念之剛要說話，顧緲兮道：「等一下！」

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將會議室所有鬼都打沒了。

此時自然沒有人覺得她舉動詭異。聯想一下顧念之的話，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顧念之擦一把汗，道：「我前幾天請病假大家都知道吧？其實不是生病，是被鬼給害的，差點兒死在醫院。我妹妹不放心，非要陪我來上班，結果一進大廈她就發現裏面到處是鬼！」

顧緲兮補充道：「你們身上也有，不過現在沒了。」

指指那女人道：「剛才有兩個鬼掐着她的脖子！」

眾人驚懼的看向她，好像還有鬼在掐着她似的，她本人更是嚇得臉色青白，一個勁往顧緲兮身邊湊。

顧念之接着道：「我有三件事要告訴大家。第一，整幢樓像被什麼無形的物質籠罩着，電話打不出去，人也出不去，我們試過了；第二，我妹妹能看見鬼，也能打幾隻，但她只是普通的人，沒學過什麼法術，大家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第三......沒有第三了，大家各自保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