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三)

斬月(三)

小狐狸沉默了一會,空濛山色的眸子陰沉一片,漫不經心地道,「我本來就是魔君的一隻靈寵罷了,丟了便丟了,又有何好擔心的?我因着魔君對自己的撫育之恩,所以將臨淵當做家。我才不是魔君殿下的親人,你休想拿我去威脅魔君。你還不如現在就捏死我,不然到最後你會發現你的陰謀根本就沒有用!」

鳴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垂頭去看懷裏的小狐狸,這個孩子倒是很聰慧,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膽識,敢說出求死的話?

「捏死你?你當真就不怕死?」

他將小狐狸放到了凌亂的案桌之上,選了個乾淨凳子坐下,抬起了小狐狸的小腦袋,艷色驚人的臉龐浮上了一層薄冰,語氣陰沉。

強大的靈氣從鳴玉的身上散發出來,迫的小狐狸覺得心口發緊,身體深處里,狐族的本能強迫着他低下高傲的頭,去臣服眼前威嚴的王者。

可是他仍舊堅持着,不能輸,不能輸給這隻臭狐狸。

那些深刻的記憶,一直以來折磨着他的記憶,此刻全部都復活了,仇未報,如何能輸?又如何能死?

可是他很清楚魔族的危險地位,尤其是魔族的首領,更是眾矢之的。若是眼前這個人擄走自己,真是想要去威脅歡姐姐,憑着歡姐姐的個性,哪怕是拼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地要救他的。

不,他不要當歡姐姐的軟肋,歡姐姐這些年生活的極不容易,他不能報答她的話,也不能拖累了她。

「怕死。」

小狐狸乾脆地答道。

鳴玉倒是極為意外,轉念一想,這個答案卻又是極為正常的,他臉上的寒意不減,捏著小狐狸下巴的手稍稍用力。

「怕死還敢這樣忤逆我?怕死還敢將我心愛的庭院整成了這副樣子,只怕不過一月,這個庭院就會被你鬧騰的拆了去。」

小狐狸隱忍不發,面上看不出任何吃疼的表情,「我怕死,怕死得太早,該報答的恩還未還,該報的仇,還未報。」

總有一天,那些欺我,負我,殺我的人都要得到報應。

阿月都忘記了,記不住了,可是他沒有忘記!

當初在阿月的肚子裏,他還是一抹小小的精元,堯月劇烈的痛楚催生了他的聽覺,早早地就有了神識。被堯月體內的鮫珠養護著,能對外界的反應有所感知。堯月的情感起伏,喜怒哀樂,他都能有相同的感受。

歡姐姐說他是個生命力格外強大的,他也覺得。

當初最艱難的時候,堯月自剜了雙目之後,陷入了昏迷之際,身體虛弱的時候,她體內的神識全部都聚集了起來,自發地凝聚了所有的力量,養護著那個時候同樣弱小的他。

若不是堯月那個時候的犧牲,她天然的母性守護,他又如何有能力受住龍王的那一掌,緊緊寄宿在堯月的神識之中,跟着她一同熬到了新生。

所以,哪怕是堯月對他不好,鮮少有笑臉,對着他總是十分嚴厲,動輒就是處罰,他也還是將堯月放在心上。

他知道,阿月不喜他的靠近,那他就不靠近阿月,不遠不近地守護著阿月。

阿月,總歸是他的母親啊。

歡姐姐又是阿月跟他的恩人。

所以欺負阿月同歡姐姐,也就是欺負他桓郎,傷了他們的人,他都要這些人,用血來償。

「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那麼大的怨氣?」

這個小東西,個子小小點大,剛才說話的樣子,竟然像是背負着血海深仇一樣。本來一雙空靈清澈的眸子裏面,隱約有戾氣流動。

果然是魔族裏面長大的小狐狸啊。

鳴玉心中不喜,抬手,不客氣地彈了彈小狐狸的眉心。

小狐狸吃痛,瞪了鳴玉一眼,低下頭去,掩住了唇邊的一抹冷笑。若是能夠逃出生天,他會用行動向這個狐君證明自己何止是怨氣。

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帝君,青卿夫人求見。」

「說了,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

鳴玉一手捏起小狐狸的脖頸處的皮毛,將小狐狸放到了一個竹籃里,放到了高處。

「青卿夫人說她的腳疾又犯了。還有雙手也疼得慌。」

「本君是大夫?」

鳴玉低垂著頭,專心地挽著玄色的衣袖,沒有任何感情的一句話,冷意逼人,他立刻垂了頭,恭敬地退了下去。

小狐狸將目光投向了院子外的門口處,就看到一個老女人失望地拂袖而去。

其實這次被狐君鳴玉抓到青丘來,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能夠離著青鳥更近一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他就在青鳥的不遠處了,玩起來才會更有意思。

看着獵物垂死掙扎,才是最有意思的。

忽然聽到鳴玉嘆了口氣。

語氣幽幽。

小狐狸的兩隻尖尖耳朵動了動,鳴玉正在環視着小狐狸糟踐過後的房間。

哼,這算什麼。

不過讓桓郎意外的是,他居然自己動手,一樣樣地開始收拾地上的狼狽。

他用了法力,將被撞爛的多寶格復原了,那些碎在地上的寶物也復原了。

桓郎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趴在籃子裏,覺得鳴玉的一舉一動都透著怪異。青丘的帝君,居然會自己動手做這些瑣碎?

這滿庭院裏又不是沒有僕從。

鳴玉彎下腰,開始細細擦拭著那張被小狐狸踩髒了的美人榻。

桓郎嘟了嘟嘴,鳴玉的動作輕柔而又仔細,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像是那張美人榻是一個美人兒一樣,珍視地不得了一樣。

難怪剛才那個白鬍子六尾狐總管看到自己踩上這張美人榻就暴走了。

足足擦了一盞茶之後,鳴玉這才停下來,靜靜地立在美人榻前,從桓郎的那個角度看過去,正看能看到鳴玉的神情專註,溫柔得緊。

他盯着那張美人榻神情迷濛了一會,又將小狐狸從高處抱了下來,將小狐狸抱在懷裏,「這裏以後不許再來了。」

桓郎覺得此時的鳴玉的清冷語氣里透出莫名的傷感。

「為什麼?」桓郎忍不住和他作對。

鳴玉默了默,「因為這些東西經不起再修補了。」

碎過的東西,即使用法力復原,可也是和先前有區別的。

桓郎當鳴玉是心疼,涼涼道,「你是帝君,要什麼沒有,壞了就找新的唄。」

鳴玉失笑,「你不懂。」

其實,他自己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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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君,叫我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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