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木偶戲

第58章 木偶戲

血巢與外面的世界到底存在着什麼樣的關係?進入到這裏的生靈多少都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門將不同的空間相連,而兩個因門而相連的空間,相隔的不僅是距離,還有屬性與時間。

夢境與現實的相連,生界與死界,也只是隔着一扇由古神·恩塞勒達斯所看守的大門。

門的背後不僅是另一個時空,還有沉澱了千萬年的厚重,渾濁,陰暗,粘稠,可怕的秘密,而這些不為生靈所知的秘密就像無光時代的盤踞永恆的黑夜,隱匿在無垠混沌里,充滿著森然的殺機。

輪迴將這些通往秘密的入口串聯在一個無限的皓環之上,如同不可揣測的命運,卻掌控在一個從創世紀元就存在的遠古生靈的掌心。

元素造就了一切可能。只有極少部分生靈知道,元素除了作為攻擊,防禦,等一系列元素反應作用以外,其它方面更為高級的使用方法,而這些生靈,絕大部分都已經成為神話故事裏那些隱晦而優美的詩詞,又或是無人問津,被埋葬在時光奔流不息的長河下的淤泥。

尤納掌握元素奧義,事實上許多體內流着黃金血的朝聖一族都真正的了解到元素的可怕。元素從古至今都是最迷人的存在,所有生靈費勁心思,終日修鍊,好不容易才取之一二,卻不想對於黃金一族而言,元素就像長在他們身上的,看不到的器官一樣,伴隨着他們金光閃爍般的高貴生命。

華佗不是真正的黃金一族,卻知道怎麼通過元素製造陣。那是一個煙鬼教他的,華佗並不知道煙鬼作為黃金一族的存在,但他明白他的煙鬼團長隱藏着許多秘密,他不敢去觸碰甚至接近,就像最灼熱的太陽,任何靠近它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華佗滿足於尤納所賜予他的光芒,將尤納的任務視為使命,是對生命的信仰,是刻不容緩的崇高天機。所以他毫不畏懼,已經做好了英勇赴死的準備,粉身碎骨的決心。

血巢極東之地,破敗的峽谷,森冷的氣息,就如同這裏所有生長在這裏的枯黃色的植物一樣,彰顯一幕盛大的蕭索。

峽谷的中央是一條安靜的墨綠湖泊,散發出刺鼻的惡臭,氣泡不斷從粘稠的液體底下冒出,將腐敗的氣息傳送到冰冷而顯得厚重的渾濁的大氣之中。湖面上各色形狀迥異的漂浮物遮蓋了湖泊原本的面貌,無數觸目驚心的細長蛔蟲密密麻麻游竄在腐爛的漂浮物上,在龐大的陰影下,如同黑夜裏挪動的深淵鬼魅。

黑暗之中幾顆用於照明的元素火球,隨着幾聲尖銳的慘叫而熄滅。

華佗所帶領的蟲人精銳部隊,在不斷前進的過程中折損,用血與生命鋪設一條血腥而神聖的道路。

元素的光芒如同突然在黑夜中綻放的煙火,照亮生命凋謝的瞬間,與血腥的畫面。

恐懼狠狠地撕扯著蟲人發麻緊繃的神經,他們的悲鳴喘息,與怪物的咆哮怒吼不絕於耳,就像死神奏響的邪惡的樂章,在每一個元素閃爍的畫面里,猙獰的怪物帶走年輕鮮活的,卻飽含絕望與恐懼的生命。

這些怪物究竟是什麼?

他們年輕,但不代表他們是毫無歷練的新兵,相反他們從小就經歷嚴格到殘酷的訓練,出生入死完成多少艱巨看似不可能的任務,至今存活到現在,可算得上身經百戰。

他們在前線和使用現代元素科技武器的蜥蜴人戰鬥過,穿梭在槍林彈雨之間,在激光,炙熱的光線,與恐怖的爆炸中飛馳。

他們潛入險地,

在陰涼的巷子,在凌晨落寂的街道,又或是在安插眼線和佈滿保護措施的秘密基地里,與人類的煉律師大戰上百個回合。

他們也在廢墟之中,神秘的大陸,未知的山谷腹地,森然的叢林,與龐然的野獸,駭人的魔物正面廝殺。

他們從未退縮過,作為一把鋒利無比的劍,他們一往無前。

他們都是由尤納從蟲人精英之中挑選出來的精英,組成了蟲人有史以來被譽為最強的千人團隊。

他們都將成為隊伍中的一員視為無尚的榮耀,是蟲人通往勝利的無敵先鋒部隊。他們接到任務,前往血巢,這是他們所知道的一切,作為一名士兵,他們只需要執行上級的命令,成為一把冷酷的利劍便以足夠。他們只需銘記,一切都是為了正義,為了他們的種族能夠延續,他們背負着種族的未來,是偉大的戰士。

然而就在今天,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可怕的,擁有壓倒性力量的猙獰怪物。

他們強強聯手,勉強抵抗著怪物的進攻。越往深處,怪物的數量與強度都明顯增強。而無盡的黑暗究竟還有多少可怕的怪物在等着他們?他們早已寸步難行。

——眼前只有死路一條,現在撤退或許還來得及。

他們生平第一次產生退縮膽怯的念頭。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火球昏黃光線所照亮的範圍內,怪物和蟲人屍體橫七豎八,血肉模糊的殘肢斷骸隨處可見。

女子一臉憔悴與清晰的恐懼,她的眼球顫抖打轉,全身都在哆嗦。她一驚一乍,左手護著自己肚內胎兒,右手突然指向幽暗的深處,大聲尖叫道:「那邊,在那邊,快上,快阻止它!」

「保護我。」她驚恐而跋扈地下達命令,抓住守在她身邊的一名團員的胳膊,大力摔了出去。

那名團員精神恍惚,他僥倖活到現在,早已精疲力竭。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拋到半空中。

女子也是蟲人,她剛剛完成破繭,自身實力並不比在場的團員差。當她看到比她更強的,隊長級別的團員也葬身怪物的血盆大口時,她才突然醒悟過來,這裏是地獄,而他們明明知道,卻還要前往。

——難道他們的任務就是去送死?

——肚子裏到底裝着什麼?

自破繭后,短短几個小時內,她從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變成一名臨產的孕婦。她不安,甚至感到恐懼,覺得自己就像一枚被擺佈的,無法反抗的棋子。

只要能活下去,她不在乎自己是棋子,還是工具。

那名團員被拋進黑暗之中,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他痛苦的叫喊聲嘎然而止。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都朝着慘叫聲望去,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馬虎。

晴暐大聲怒道:「臭娘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剛剛就不該救你,讓你死在怪物嘴裏,被咬爛,啃成白骨。」

「救我?哈哈哈哈……」女子瘋癲般大笑,有恃無恐,指著晴暐輕蔑道:「我要不是懷着王,你們誰會拼死拼活救我。我死了,你們還想活着回去?」

晴暐怒不可遏,眼看女子一路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行徑,對其恨之入骨,好幾名出生入死的兄弟都因為女子的怯場與失誤斷送了性命。

在生死面前,誰又比誰高貴?就算懷着所謂的王,那又如何,死後都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

晴暐很想那麼說,很想當場就將眼前可惡的女子大卸八塊。

顯然現在不是動怒的好時間。分神的剎那,他們背後暴露在黑暗之中,怪物伺機而動,一聲短暫的驚呼下,又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成為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就像被扒開的香蕉從頭要腰部被切成了兩半,驚恐的面目倒在血泊之中,不能瞑目,嘴角還有細微的動作,似乎還沒死透,試圖在生命的最後留下遺言。

「阿敏!啊……」有人叫出死者的名字,怒吼著,咆哮著,像瘋了一般,朝着怪物飛撲而去。

「小心!」晴暐感覺到什麼,發出警告。可他的戰友已經瘋狂,他的行動已經被仇恨與憤怒所支配,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黑暗之中無數血淋淋的觸手從不同的角落裏如同閃電一般竄出,在失去理智衝出隊伍的那人身上捅出無數淌血的空洞,而他舉着手中的刀,依舊向前,向著那個叫阿敏的屍體走去。

一步,兩步,鮮血不斷從他滿目瘡痍的體內流出,將他淋成血紅而猙獰。他又艱難地邁出第三步,在抬起第四步的時候他終於倒下,卻始終注視着不遠處同伴的屍體,流下血淚。

目睹一切,他們傷心欲絕,憤怒於仇恨幾乎要把他們的吞噬拉入無底的深淵。

晴暐看着瞬間又死了三人,強忍怒意,他殺氣騰騰地盯着女子,冷冷說了句:「如果你想活命,最好站在那裏不要動,再說一句話,就割掉你的舌頭,在碰一下我的人,就砍掉你的手,身體除了肚子以外還有很多部位就算失去了,也不會死掉,比如耳朵,眼睛,鼻子。」

女子咬牙,囂張氣焰頓時收斂。他知道晴暐不是開玩笑。

黑暗深處,無數怪物蠢蠢欲動。

華佗走到一禾身旁,對他說道:「就在這裏吧,這是我們所能到達的最深處了。」

華佗和一禾對視着黑暗。

晴暐走到他們的身後問道:「我們難道要放棄?」

晴暐無法接受,那多人為了走到黑暗的最深處而喪命。如今就算眼前死路一條,他也不願退縮。

一禾沒有說話,除非他覺得有必要說話。

華佗深吸了一口氣,鼓足氣說到:「不是放棄,相反,我們還要繼續前進,我需要一點時間,置傳送陣,我需要你們的保護,所以現在你們可以盡情使用你們的力量,就算失去自我,瘋狂,淪為行屍走肉也罷,我們已經被包圍沒有退路,唯有孤注一擲。」

一禾沒有說話,但他心裏明白華佗的心思與他為了達成目的所施展的手段。

華佗需要這樣的絕境。

唯有無數犧牲才能激發出他們的憤怒與仇恨,而這些情感正是他們激發夢魘所需要的燃料。與此同時,在退伍可退,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所有人才會毫無顧忌地放手一搏。

與其死,不如在死前,沉溺在極致的力量,與洶湧的慾望之中。

「要開始了,新時代的序幕。」華佗說完,用食指的指甲劃開手腕的動脈,立刻鮮血湧出,不停落向地面,並按照華佗的意念流動着,繪製著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元素陣。

而那些接受到使命的士兵,如同脫鞘的利刃,終於再無束縛。

他們義無反顧向著黑暗走去,雙眼被混蛋所吞噬,周身散發出陰涼,可怕的氣場。

華佗微微抬頭,他所要繪製的元素陣不是靠他一人的血就能完成的。

他兩眼散發出淡淡金色的微光,他全神貫注,催動自己的意念,與此同時,所有已經死去的蟲人,他們體內的血液流動成無數細長的紅線向著華佗腳下的元素陣緩緩前進,還不時發出微弱的昏黃光亮。

原來他們的使命真的是送死,從他們誕生起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被選中,成為了古老元素陣的一部分。

身懷六甲的女子,眼看着駭人的一幕無力癱軟在地。她感覺到自己肚子的王,在這一刻有了響應。她劇痛無比,痛苦的呻吟,劇烈地喘息,終於還是忍不住尖銳地大叫起來。

黑暗被各種元素的光芒所照亮,怪物和蟲人身影在其中穿梭,上演着精彩絕倫的廝殺,如同被牽線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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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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