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旱災

李所拖着沉重的雙腿，提着一桶水上了樓。喘著粗氣，他掏出鑰匙，插進門裏，愣是向上扳著門把手轉了好幾圈兒鑰匙才打開家門。他本想重重地將水桶摔在牆角發泄一下自己的怨氣，但看見那些水立刻就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到牆角。他帶着一身汗躺在沙發上，好半天才喘過氣來。他獃獃地看着天花板。

「他媽的！」

他氣得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但緊接着就又頹唐地癱在沙發里了。

他掰著指頭開始算。

在以前，九毛錢買一桶純凈水對他來說是奢侈，他寧肯燒自來水喝，然而現在停電停氣，水也還是因為靠近南方才有，他不得不去買漲價漲了幾十上百倍的純凈水。他有點兒存款，這還沒關係。

在以前，他收著租，天天點十幾二十的外賣，吃喝不愁，但現在又是疫情又是戰爭還有天災，糧食蔬菜漲價不說，房子也沒新租出去，老租客更是沒錢了，自己又狠不下心——就是狠下去又怎樣？還是沒錢。不過他倒有些存款，這倒也沒關係。

在以前，家家供電，人人都能刷手機看電腦玩遊戲，但由於現在大多數發電站都是水冷，風冷又慢，核電又不多，沒水，水電根本約等於無，他這裏又離發電站較遠……

簡而言之，沒電沒網！你能想像？

不過這樣還算可以忍受，也沒事。

但是，現在是夏天啊！

沒水沒電就算了，沒有空調算個毛線！

真的會死人啊！

這他忍不了！

「叩，叩叩」

敲門聲使得李所更加煩躁，他極不情願地從沙發里抽出身來，大步流星地沖着門而去，看向了貓眼。

原來是他的房客之一，穿着一件防晒服，披頭散髮，正低着頭。

雖然有些可疑，但李所還是開了門。

「庫吱——」

門被粗暴地一把拽開，使得李所向後退了一步，正看見一道刀光閃過，划爛了他的衣裳，隨即痛覺就從肚子上湧來。李所踉蹌幾步，當他反應過來試圖去關上門，那房客卻已登門入室，眼裏帶着凶光，發瘋似的的大喊一聲就將刀刺向李所，李所驚慌失措用手臂格擋，直接被劃破動脈，半條手臂被鮮血染紅，李所突增一股狠勁，用手骨頂着刀就使房客翻倒在地，利器帶着血脫手，被李所用完好的那一臂接住，抵在房客咽喉，又用力量和體重優勢將房客壓在身下，局勢扭轉！

李所憑藉身體里的腎上腺素沒直接疼暈，不禁慶幸這幾年躺平沒使他體力下降得太嚴重。他忍着劇痛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對不起房東啊……！」她哭喊起來，「我實在沒錢了！我快餓死了……！」

李所覺得有些發暈，連忙試圖伸手去夠桌上的紙巾，但夠不到，乾脆就直接把手腕上被劃破的地方含在嘴裏，用舌頭抵住。

「我對不起你啊——我也不想這樣！——工作！錢！吃的！——水……」她語無倫次哭得淚流滿面，本就沒洗的臉花一道白一道。突然間，她撞在刀尖上，任憑刀扎進氣管，又連帶着劃破了自己的頸動脈，血流如注——她自殺了。

李所看了眼這滿地狼藉，感覺血止得差不多了，但起身一使勁，傷口又破裂了。李所只好把劃破的地方擦一擦，簡單包紮了一下，就連忙撥打了120和110。

因為離得近，警察和急救車在不到一分鐘內先後到達，那房客甚至還能被搶救。李所的傷口不嚴重，救護車便草草走了些手續，把房客抬到車上，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家了。警察則面露疲態，在錄完口供后寒暄兩句就奔出去坐上警車走了。

正當防衛，免於起訴，倒是頗費了些功夫。

原本看那好像叫……陳茜生的小姑娘背井離鄉來大城市打工，後來又被炒了，沒好意思管她要錢，可沒想到她先動手了，還是死手。

看向窗外繁忙的警車和救護車還有消防車，夾雜着押著犯人的和跑動着的武警，聽着時不時響起的槍聲，看來那些犯罪分子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了，否則不至於被警察鳴槍警示。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李所心裏陡然生出一絲不安，就像春雨後的一粒種子一樣不斷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