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弟情深

南辛鎮雖然只是一個坐落於殷朝東部偏北的小鎮，但因為遠離邊陲交戰之地，所以也算是頗為富裕繁華，加之距離京都不過六百里，鎮外通向周邊的道路四通八達，各地的商賈遊人倒是絡繹不絕，雖說晚上沒有宵禁，但每條街道上都有幾隊官府差人負責維護秩序，總的來說倒還要勝過一些邊陲大城。

鎮上出名的大戶無非就四家——林、黃、伯、商，黃軒家就是上面提到的黃家。

黃軒的老爹本名黃思，因為覺得名字不吉利就改叫了黃福，靠着祖上留下的幾畝田產跟銀子，上下打通官府，硬生生成了周圍有名的販布巨賈，納了四房妻妾，生意都做到了京城。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黃老爺之前做過什麼虧心事，四十多歲還沒個一兒半女，後來聽道士說要多做善事才有善果，便每天放糧救濟貧民。

就這樣到了四十七八歲家裏的二太太才給添了個女孩，就是大小姐黃汐。隔年三太太又給他添了個女兒，也就是刁蠻女黃紫兒。興許是覺得善事做得不夠沒能添個兒子，便索性開始連周圍村子裏都一塊接濟著，久而久之，周邊的人便都叫他「黃大善人」。

也許是黃老爺的行為真的感動了老天，反正沒過兩年黃家大太太便給他生下了黃軒，夫妻倆老來得子，對這個黃家小少爺是寵到了極點，從小就讓他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

過慣了這種生活的黃軒，哪裏會去體驗什麼人間疾苦，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老子求着老天爺把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我來花光他的錢的，這叫做有因有果。

可能是我不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去攀附奉承他，這倒讓他覺得有些新鮮，反而主動跟我走得很近，時間一久，我倆也漸漸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閑暇沒事的時候，總會跟他去小酌兩杯，聊聊天南海北的趣事，談談五湖四海的傳聞，倒也是相映成趣，別有一番滋味。

今天因為雲姨的事情讓我心煩意亂，便待到鎮里華燈初上時分，早早的在街頭的湖橋上等他。

因為每晚我們兩個都會相約在橋頭見面，然後去酒館小酌幾杯，這麼多年下來，這已經成為我倆的習慣了。

果然沒有多少時候，我便遠遠的看到黃軒腆著個大肚子一步三晃的往這邊走來，待他走近了，頂上的那顆大腦袋顯得他的身形愈發滑稽。

「嘿嘿，慈兄今天這麼早在這等我，是不是因為早上的事情擔心小弟啊，放心了慈兄，我回去跟我姐說了后，她就沒再為難我了，倒是慈兄你如此記掛小弟，讓小弟好生感動！」黃軒看我來得比平時早，以為我是擔心他的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看得我全身起雞皮。

「少你丫自作多情了，你出沒出事關我屁事啊，我今天就是心情不好，想早點跟你去喝兩杯，順便體驗一下你那所謂的一醉解千愁是不是真的那麼神奇。」我沒好氣的拍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說道。

「心情不好？靠咧~少來了！，這可不像慈兄你啊，平常一副嘻嘻哈哈什麼事都無所謂的樣子，今天居然跟我說心情不好！是不是手頭缺錢了，沒事！到時我讓家裏下人給慈兄你抬一箱我爹收藏的古董去，慈兄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黃軒不無得意的看着我說。

我盯着他那得意洋洋的大臉，忍不住狠狠得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罵道：「去你大爺的，你就天天滿眼錢錢錢的，雖然我也很想要錢，但有很多事情要比錢重要的多好吧！不是因為錢的事，具體什麼事我不好說出來，反正……反正我今天就只想喝酒，你丫陪不陪吧！」

黃軒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腦袋，嘴裏嘀嘀咕咕的說道：「不說就不說唄，敲的我腦袋生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手勁多大。。。」

「你擱哪嘀咕什麼呢？！」

「沒事沒事，嘿嘿~慈兄都聽你的，今晚你說上哪咱就去哪！」

我沒搭理黃軒，雙臂搭在橋檐上，目光怔怔的盯着遠方，周圍鼎沸的人聲，岸邊閃爍的燈火，橋下被吹皺的湖水。

獃獃的看着江邊燈火通明的畫樓船舫上，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媚笑着招呼客人，濃妝艷抹的臉上堆砌著虛假的笑容，想起雲姨那彷彿能融化冰雪的笑意，不禁幽幽的想；流言碎語真的要比感情還要重要嗎，為什麼喜歡一個人要在乎那麼多呢？是不是我再堅持一下，雲姨就會答應我了呢？

「誰都可以，唯獨小落你不可以！」「唯獨小落你不可以！」「不可以！」

雲姨白天的話突然像炸雷一樣在腦中響起，將失神的我一下子拉回了現實，想到黃軒還在邊上，便用力地用雙手拍了拍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拉回思緒后，我回身沖黃軒看去，但不知為何他此時的大臉上卻掛滿了猥瑣的笑容，賤兮兮的用肩膀頂了頂我說：「嘿嘿~怪不得慈兄你心情不好不跟我說呢，原來是這樣啊，嗨，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大家都是男人，慈兄何必在我這裝正經呢，懂~都懂~」。

我聽他說這話心裏一驚，莫不是剛剛想的太入神連心裏話都說出來了？！

「你。。。你都知道了？」我有些心虛的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啊，放心吧慈兄，這個忙兄弟今天幫定了，你就瞧好吧！」黃軒一邊說一邊拍著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哈？這你都能幫？」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嗨呀，這有啥不能幫的，倒是慈兄你不怕雲姨罵你嗎？不會到時候出了事你都推到我身上來吧？」黃軒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

「肯定不會了！但你真的確定你能幫我嗎？」我一臉不相信的問道。

「既然慈兄你都這樣說了，我要是再不幫那我就太不夠兄弟了，放心吧慈兄，今天一定讓你願望成真！」黃軒見我沒有出賣他的樣子，便又一次信誓旦旦的說要幫我。

「行了，好事不多磨，咱們現在就走吧，不然一會就趕不上了。」說完黃軒拉起我的袖子就要往橋下走。

「現在嗎？現在就去嗎？會不會太急了啊，要不我們還是先好好商量一下吧，不然我怕一會去了難堪啊。」我還是心裏有些打鼓，停住腳步跟黃軒商量道。

「這還商量什麼啊，隨性而為不是慈兄你平常一貫的作風嘛，今天怎麼畏畏縮縮的，你要是怕的話要不就算了，但是別怪兄弟沒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可就難尋下個店了，花開堪折直須折，不然沒花要跳河啊。慈兄你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黃軒邊說邊晃着他的大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心想確實如他所說，平常都是隨性而為，況且今天都已經那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想罷心裏便一發狠，沖着黃軒喊道：「丫丫咪的！你說得對，沒什麼好怕的，這次就聽你的，你說了算！」

「對嘛~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態度嘛，那小弟今天就帶慈兄好好的瘋一把！」黃軒看着我下定決心的樣子，頗為欣慰的對我說道。

聽他說完，我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黃軒那顆碩大的肥腦袋，覺得他那矮胖的身形一瞬間突然變得偉岸起來，連他那眯起來的小眼睛都充滿著人性的光輝。

想到他非但沒有笑我，反而還一副捨命陪君子的樣子來幫我，讓我感動之下情難自抑，將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深情的對着他那張大肥臉說道：「好兄弟，直到今天我才發現，黃軒你是一個這麼高尚的人，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黃軒興許是被我真摯的情感所感染到了，也滿眼含光的緊緊握住了我的手，不無感動地說道：「什麼都不用說了慈兄！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們兄弟兩個今生不作親兄弟，來世必為賢伉儷！」

「好兄弟！」

「好兄弟！」

「哎哎哎，你快看哎，那不是黃公子跟水粉店的小夥計嗎？他們兩個大男人手握在一起哎！」

「就是就是，還說要來世做什麼伉儷，哎呦呦，瞎搞都不避人了，真是丟死個人咧~」

聽到耳邊突然傳來的議論聲才讓我一下子想起現在還在橋上，來來往往的人還很多，我連忙尷尬的咳了一聲背過頭去。

黃軒估計也意識到了問題，但還是臉不紅心不燥的沖着說話的人喊道：「亂講屁了三八婆！小心我報官告你誹謗啊！誹謗啊知不知道！我跟慈兄這叫做惺惺相惜，情到深處難自禁，這叫什麼來着？啊對~這叫心心相印，你懂不懂啊八婆！」

我看黃軒越說越扯，心想這下糗大了，正事還沒辦倒在這種事上先出了名了，臉上難免臊得慌，我轉過身來用手遮著臉拉着黃軒說：「別特么講了，還嫌不夠丟人啊，走了走了，丫的趕緊走，辦正事要緊！」

黃軒這才停止了胡扯，回過身來跟我說：「行，今天就聽慈兄的先放過她，咱們先去辦正事。」

說完還不忘回頭沖着那個路人喊道：「死八婆回去燒香慶祝吧，今天黃爺不跟你計較，不然非把你脫光了扔大街上！」

就這樣我跟黃軒在罵聲中擠開擁堵的人群下了橋。

雖然剛剛經歷了一點小插曲，但一想到一會黃軒要幫我處理雲姨的事，便趕緊收拾了一下心情，心裏雖難免依舊有些發怵，但既然黃軒說沒問題的話那就信他一次吧，看着黃軒越走越快，雖然疑惑他怎麼比我還着急，但此下已經容不得我多想了，只能緊緊地跟隨着黃軒的腳步順着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