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偉哥與石榴姐

小荒山有一個小人物，小人物個頭不大，本領不小，撇開他內外兼修，武藝卓絕不說，一臉嬉皮笑臉卻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真乃是個矮小版的前朝武術名家黃藥師，此等天賦聰穎，江湖武人概不能及，伯虎猶羞。

若將智慧分等級，此人好比天上龍，伯虎可比四腳蛇，此人比作鳳凰鳥，伯虎可比小瓢蟲。這矮小版的黃藥師卻有一妙，性格詼諧，精力無窮，不比黃藥師的孤雅清高，往往出沒處，便是歡笑地。只是獵艷之心猶雄，不是個專一家庭男，倒是個花花江湖漢。那小人物江湖中人無不尊稱：小偉哥。

這日伯虎奔赴武林大會，要覓得第六塊寶玉，經過小荒山，上山拜會。

卻說七彩琉璃燈的七顆寶玉，只知道六顆的下落，達叔甚是發愁，伯虎應道先集齊六顆，再做打算，達叔應道也只能如此了。

那小偉哥聞得眾人上山，心中隱隱戚戚然：「我輩勤懇習武，早上對着初升的太陽許願，晚上對着腳邊的尿壺祝禱，要成為天下第一人。小時個子矮小，別人望向自己，眼光往往從頭頂飄過。也有他人快活事，卻卻我是惆悵魂。忽忽年間，我已成為江湖第一號人物，不曾想又冒出個伯虎君。」

「雖說那伯虎為人蠢憨，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只要那伯虎奪得天下第一名號，這數年間的風流，恐要遠我而去了。」

二人會面。小偉問道：「聽說你要去參與天下武林大會？爭那第一之名？」

伯虎笑道：「晚輩何敢妄言第一，只是這大會要決出第一，好處分那七彩琉璃燈的寶玉。何談天下第一？少林主持又不去，天山掌門也不來，魔教教主更不會現身，只是較量武技，不敢妄稱妄贊。」

小偉把眼一翻：「這天下第一之名，我是要的。七件寶玉，只好有一個主人。我也不強要你手上五樣寶玉，我只取后兩樣，你聚寶之行，便成空了吧。」

伯虎道：「何必多費莊主功夫去搜寶，一番辛勞，到時也是輸於我手。不如現在來決個勝負，也好罷了此心。」

「請賜教！」

「且慢！今日得見兄台，心中歡暢，你我一決高下之後，兄弟有一拜託心愿，願你幫忙。」

「請說。」

「你我去奪那天下第一之名，各人自憑武技，爭長短，顯功夫，始終是光大武學之舉。但奪下那天下第一，卻好叫一聲苦！」

「哦？你怕那名高天下嫉，徒增煩惱么。」

「不是。我初時要奪那天下第一，只為私心。但這幾年間，我心中起了一個變化。三年前，何氏一家一十三口，慘遭滅門，此事是魔教所為，

那日我那兄弟七十歲的媽媽，從旁路過，卻被那魔教妖人照頭只一拳打倒。可憐我那兄弟，當時無半點武藝，可憐那老娘親，一頭白髮癱作泥人。我那兄弟呼天搶地，欲與魔人拚命，被一腳踢翻。后魔人逃去，我兄弟急抬母親尋大夫醫治，數日之後，卻終於不治。

言道：加一指於我娘，便如刀割我肉，不消說我娘慘死，如挖我心。當其時我便在旁，立誓誓除魔教。

好兄弟，這天下第一名號，我如獲得，必統領武林，剷除魔教，這番殫精竭慮，也不消提了。其時

還請兄弟共同誅魔。

如兄弟得名，我這心愿，便是邀兄弟出此大力，舍下眼前舒服日子，我輔助左右，又何足道哉？只怕兄弟逍遙自在慣了，不肯討這苦活。」

那小偉哥一沉吟，說道：「江湖仇殺年年有，魔教滅后便是新魔教，人心半邊好半邊壞，紛爭幾有停息……」

拳俠焦躁道：「一來二去的，你是肯不肯幫忙？」伯虎喝道：「休得無禮！」

小偉哥正色道：「你們能人異士，聲勢雄壯。此事本該官府管治。那官府不管，我們倒要去管管。」又笑道：「小魔小妖，你們應能打發，我好在家中喝酒，打到大魔教門口時，我倒要出一分力，誰也莫攔得。」說完哈哈大笑。

伯虎趨前去，緊緊抱住那小偉哥，兩人齊聲大笑，知道不必擔心對方在背上來上一掌。

小偉又道：「這第一名頭，無論誰得，我兄弟倆都往魔窟走一趟。縱拿不了天下第一，天下第九十八也放他不過！」

伯虎搶上拜倒：「此恩此德，銘刻在心！」

小偉哥道：「我江湖上朋友多，這種賣命的勾當，卻要找一些過命交情的，才好張嘴相邀。一路上，你們有能人相助，說不定是我小偉哥之功！哈哈。」

群雄齊拱手道：「武林及時雨，偉哥真宋江！」

那小偉哥尬道：「叫小偉罷了……」

小偉又道：「你們看這是甚麼？」

伯虎道：「咦？」

達叔道：「嘩！」

拳俠道：「啊！」

卻原來此為橙玉葉，便在小偉哥手上，小偉哥把玉葉鄭重交於伯虎，伯虎頷首謝過。

龜婆

這日，達叔自與伯虎商議。

「你平日得罪人多，稱呼人少，現下我幫壯大，此時需要一嘴功了得之人，統管外交。你想你等力大魯莽，今天得罪一個少林派，明日得罪一個武當山，我正派人士內耗都來不及，又怎去打魔教。

我卻有一人選舉薦，此人是傳奇中的傳奇，修鍊之處更讓人擊節，正是奇人居奇所。」

「於何處修鍊？」

「妓院……」

「好啊！」

「啪！」伯虎挨了一記，達叔續道，「你以為在那玩呢？常言道最毒婦人心，心毒不毒不知道，但論嘴毒，我們男人，哪裏又敵得過婦人。而那妓院，是天下最口不擇言之所，肆無忌憚之地。

我這人選，大號龜婆！天下龜婆千千萬，真正有名的卻只她一人，武林中更是一提龜婆，便知是她！她在那妓院之中，每日小戰五十場，大戰七八場，真是千錘百鍊，當得一句嘴功天下第一，藝業並世無雙。」

「找她回來是吵架來着？」

「如不能收放自如，還哪裏稱得上嘴功天下第一。她痛罵你時固然棍棒帶風，但捧你時又如春風過耳，去年少林主持就職典禮及紅地毯，就是她主持的，整場典禮可謂集嘴功之大成，佳句頻仍。

此人譏刺你來，你就好比這田螺，她先狠狠戳你屁股一下，然後用她血盤大口咬住你屁股，再狠狠把你吸出來，你用力抓住田螺的邊，但是無濟於事……」

這日，達叔邀得龜婆前來。

只見那龜婆未語先笑，一步三搖，走了進來，大剌剌坐下，端起茶杯先抿了一口，實在是頂尖高手風範。伯虎雙腳竟微微顫抖起來，以往遇到大高手，伯虎哪有如此豬羊變色，此刻心中七八，只擔心一會嘴上不敵，慘敗虧輸。

那龜婆只一盯，伯虎更是臉色慘白。

龜婆言道：「這位小俠真是人中之龍啊，蒙你厚愛，邀我做這聯絡人。但這武林中人，左手刀右手劍的，吃你一邀，我通日價跟他們打交道，老婆子風險甚高，可得要不少銀票作膽咧，哈哈。真是人越老膽越小，別見笑的好。」

伯虎介面道：「龜婆說的是……」

那龜婆發作道：「哎呀！你這小子沒禮貌至極！龜婆龜婆的，姐姐名石榴，叫我一聲石榴姐，也是顯了輩分。我老婆子也是王公大臣捧著銀票排隊邀我去談笑作秀的，不差了你這幾個錢。瞧你這模樣，幸得你娘福至心靈，給你娘胎里定親，不然可叫一個慘字！」說着搶身要走，達叔遊俠忙賠笑按住，拳俠小溫侯掩嘴偷笑。

伯虎只說了一句，被那石榴姐一頓搶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邊廂石榴姐仍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於是眾人留她午膳，尊她坐了首席，每每菜品上來，請她先挾不提。照例每道菜上來，一一點評，做得不好，便問候菜品的娘親。點評廚師廚藝，天南地北，軼事趣聞。這回她倒不顯吵，只是在眾人話間插話，往往一語中的，妙到毫顛。輪到她講時，故事是煙花爆竹齊鳴，油鹽醬醋齊放，頗顯聲色之功，眾人只聽得津津有味，嘻哈大笑，觥籌交錯間，群豪把飯菜一掃而空，放倒了幾個酒罈。

自此，龜婆入幫，面前眾人只叫她石榴姐，背地裏仍叫龜婆。

那龜婆也不辭辛苦，即日價便奔走少林峨嵋兩大門派，兩大掌門均留她飽餐饅頭素菜，尊她首席。她只捧得那少林方丈鬍子吹飛，光頭髮紅，忘了佛法，險些要拿易筋經送她。那峨嵋掌門更是引為知己，執手相送，還訂下門下俗家女弟子與五俠聯誼之請。遊俠等見她立此奇功，又塞了她幾張銀票。

自此，幫派武林中聲威日盛，結盟甚廣，各大門派說起除魔派，都言，這是好朋友，實乃龜婆之功。

於是伯虎等人尊龜婆為四怪之首，位於木頭李前面。那木頭李貴為名將之後，腳踩風火輪，魯班再世，竟然輸給一嘴，甚為可嘆。四怪分為龜婆，藥王，小偉哥，木頭李，各各領了座次。

至此，五俠集結，四怪齊聚，既有武術奇才，又有機關專家，復有破毒高人，更兼外交好手聯絡武林上下，何況還有達叔的諜報起知己知彼之功，此九人組成除魔派最堅固，最強大的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