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龍盤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文樓(五)

第十三卷龍盤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文樓(五)

「你等廣有田產屋宅,盤踞鄉里,作威作福之後,還每每以讀書人自居,誇誇其談,耍弄機謀,以胡某看來,為禍河洛者,以你等為最。。。。。。」

隨着這些言語,廳堂中的氣氛越來越是壓抑。

話越來越重,地方大族,最怕的其實就是這樣的罪名,盤踞鄉里,威福自專。

事實是這樣的嗎?其實到不盡然。

這裏大多數家族,都不是橫行鄉里的惡霸。

而且,在鄉間名聲都很不錯,修橋補路,資助相鄰,對族人善加約束,不使為禍鄉里等等等等,做的都很不錯。

不然的話,他們的家族也不會到得今日地步。

說實話,也只有那些一朝為官,便雞犬升天者,才是鄉間大患。

凡是有些底蘊的鄉間大姓,都不會在自己家門前肆意妄為。

而河洛之地,更是如此。

這裏讀書人多,他們對顏面的看重,也非是八百里秦川可比。

近數十年來,河洛亂事,多為外敵入侵。

而針對秦人的兩次亂事,究其根里,還是戰禍。

去年的河南戰事,河洛大族在其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除了戰禍的誘因之外,還是不滿秦人治政的原因在作祟。

因為大秦許多律條,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這些,所有人其實都明白。

但誰也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河洛大族不會以此為借口起事。因為在道理上,皆為私義,根本站不住腳,過後更不會宣揚,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而秦人也不會拿這個來當罪名,因為大秦志在天下,以此罪人,會讓爭霸中原的道途上。荊棘遍地。

所以,不論戰事當中,還是戰後,在這一點上,所有人都是避而不談。

最終,死了的人,罪名只是從匪。叛反等等。沒死的人,聽到的指責,也是極為熟悉的這幾條。

所以,廳堂之內,很多人心情越加沉重,但情緒上反而平靜了許多。

顯然,這次文樓之會,雖然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但結果也許和他們想像的相差並不算大。

威逼利誘而已,不會讓他們傷筋動骨。

不過,這個時候意外的事情再次發生。

一個人緩緩站起身來,躬身施禮,「大人教訓的是,細細想來,我等往昔,確有許多錯處,而今河洛殘破至此。我等也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然。。。。。。。天下戰亂。各國皆當以百姓為念,所以。還望大人念在我等並非去歲戰亂之禍首,如今又已有悔過之意的份上,萬請大人手下留情。」

廳中眾人,聽的那是一愣一愣的。

如果說之前有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感觸的話,那麼,這位跳出來說的,就是把罪名乾淨利落的就都認下了。

這和之前大傢伙商量的,可是大相徑庭。

其中之利弊,眾人也難以在一時間想的清楚。

不過,伏於階下,搖尾乞憐的恥辱感,很快就讓多數人怒目而視,都想看清楚,誰家出來的人,這麼不知廉恥,趁此時機,向秦人賣好。

洛陽王氏。

等看清站起來說話的這位為誰,眾人皆是一愣。

這個洛陽王氏可不得了,不管從前,還是現在,都是河洛一等一的望族。

河洛四戰之地,上百年的大家族,並不算多,而洛陽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乃當年後周名臣王慶章的後人,族中人才輩出。

雖多數不得在河洛為官,但洛陽王氏還是成為河洛,乃至後周的官宦名門之一。

王氏最盛時,洛陽左近田土,十之五六,皆出王氏,民間更流傳有洛陽王的稱呼。

契丹強盛,遼人數次南下,王氏更乃河洛間抗遼之中流砥柱。

等到金人強大起來,滅遼而代之,王氏終於沒落了下來。

還是那句老話,內鬥被外敵更可怕,王氏的沒落,主因便是來自於朝廷的猜忌,以及王氏在朝中的失勢。

後來,王氏主枝遷居兩淮,洛陽王氏在河洛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不過就算如此,留下來的王氏一族子弟,還是不能小覷,一直盤踞於洛陽內外,聲勢雖不如往昔,但依舊是洛陽左近一等一的大族。

說話的這位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雖非現在洛陽王氏的主事之人,但卻是王氏族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人物。

實際上,與會者,以此居多,並不稀奇。

而這位老者,也曾為官一任,而且頗有官望,如今王氏家主,也正是此老的兒子。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家族,一代代傳承下來,最終成為龐然大物,在盛衰之間,搖擺不定,同時也和統治王朝,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無論是在河洛,還是其他一些地方,都有着這樣的家族存在。

他們同樣在戰亂中沉沉浮浮,而有的時候,他們甚至比一個王朝,更有生命力,也許王朝或有興亡,而他們的子孫傳承,卻從未斷絕。

靠的是什麼?不是詩書學識,也非錚錚鐵骨,他們靠的就是這樣一群人,見風使舵,擇利而生,這才是他們的根本,也正是他們的真正面目。

胡烈滿意的微微一笑,雙簧這種東西,可不是後世所獨有,他並非空手前來,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的。

老頭微微垂首,一直做着恭順狀,心中卻滿是得意,因為此番過後,洛陽王氏,還將是洛陽王氏,其餘。。。。。。。。蠢材,不明大勢,盡皆迂腐冥頑之輩,死活已皆繫於人手,還不自知,活在這個世上,真真老天爺的一番好意。。。。。

就是不知道,王家的這番高瞻遠矚,會換回什麼來,想到這個,老頭兒微微瞟著坐於上首的這位年輕都尉,心裏還有點沒底。

他如今心裏最遺憾的地方,其實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為什麼欽差大人沒來,來的卻是這麼個毛頭小子呢?

這個年輕的大人,能在欽差大人面前,有多少分量?他答應下來的事情,能不能作準?

還有,欽差大人畢竟只是欽差大人,不會在河洛久留,最近又有傳聞,欽差大人與張大將軍不合。

如果欽差大人一走,會不會受到此連累,洛陽王氏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呢?

老頭兒得意之後,卻也有着糾結。

心中也在暗嘆,之前數載光陰,空空而過,自家這裏。。。。。。。。還是少了幾分膽魄啊,不然的話,如今大秦朝堂之上,應該有一二王氏子弟立足才是,那樣一來,如今也不會對大秦朝中之事幾乎一無所知了。

像晉國公和張大將軍的恩怨,也會把握的更清晰才對。

而非像現在這般,猛的一頭扎進了欽差大人懷裏,卻還不知道,欽差大人還回來的是骨頭還是肉湯,甚或是棍棒呢?

不過,今時今日,也容不得王家再遲疑了。

在河洛人心動蕩的今日,那位一到河洛,還是開了殺戒,人頭滾滾而下,以其為官多年的眼光而論,他覺得,秦人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很可能,秦人朝廷已經對主持河洛的張大將軍有了不滿。

如果是那樣的話,像王氏這樣的河洛望族,好日子也就到頭兒了,不管之後誰來主政河洛,都不會再手軟。

如果現在不做點什麼,王家也許就是首當其衝,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塊。

不得不說,不論其他,只說這種眼光,鄉間之百姓,又如何能比得了,這也正是像王氏這樣的大族,延續至今的基礎。

不過,說實話,有眼光的不只他一位,在座人等,大多都可以用一句老奸巨猾來形容,王氏這裏,也不過是先走了一步罷了。

不過世事就是如此,有眼光而無膽量,那叫優柔寡斷,有膽量而無眼光,那叫莽撞。

只有二者兼具,才能領先旁人一步。

一步先,則步步先,也許有很多出頭鳥遭了秧,但也有的是一飛衝天,誰知道呢。

而不等眾人細加琢磨,胡烈已然贊道:「看來啊,這滿堂佳客,明理之人卻少,既然王氏有悔過之意,那麼,老先生不如說說,之後做如何打算,也好取信於人。」

這會兒說話,卻又文縐縐了起來,也終於有了那麼點眾人熟悉的味道,他們卻不知曉,大秦的武夫們,已然與他們印象中的莽漢,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多謝大人寬宏。。。。。。我等自然也有所區處,去歲戰亂,饑民遍地,餓蜉於野,想來大人也知,我等那時皆為此事出過些綿薄之力。。。。。。。」

胡烈點了點頭,「若非如此,這文樓之上,又怎麼會有爾等位置?」

這並非空言,更非相互吹捧之詞,不獨穎陽盧氏賑濟過饑民,其他各家,或多或少,都曾參與。

良善之家,多出儒教,這一點上,儒家所行,可謂功莫大焉,其他各個教派,都不曾做的這麼徹底。

他們和穎陽盧氏差的,其實還在於對待民亂的態度上,而不論是趙石,還是張培賢,甚至是大秦朝廷,看的最重的,還就是這個態度,這就是政治,冷冰冰的,有的時候,甚至於世人的道德認知,南轅北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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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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