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潛江四惡
大唐，劍南道。
通往乾州城的官道上，一隊人馬穩重地前行着，道路左側便是乾州境內的最大河流——潛江。
「就是這兩年潛江上冒出四個大盜，常結伴打劫過往客商的船隻，匪號潛江四惡，因為沒有固定居所，官府一直沒能抓獲他們。」金重威知道葉歡這兩年不在乾州，因此給他介紹這些。
「金兄可知這四惡實力如何？潛江四惡雖為江匪，卻未必只在江上打劫。」葉歡擺弄著一根在路邊砍下的硬木枝條，將多餘枝葉削掉，稍加修磨便做出一把簡易的木劍。
「葉兄說的是。因此這一段路正是要萬分警惕的，那潛江四惡，老大據說有聚氣七層的修為，另外三人約在聚氣四五層的樣子。」
一天一夜的時間下來，葉歡和金重威交談甚歡，很快熟稔起來，此刻已然稱兄道弟，只是金重威雖年長不少，卻堅持稱葉歡為葉兄。
葉歡吐露了自己受傷的情況，執意拿身上的銀兩向金重威購買了一些續骨膏——這是江湖人專門治療傷筋折骨的膏藥。
這時候雙腿打上膏藥，葉歡再運功療傷之時便覺得事半功倍，現在已經可以雙腿沾地正常行走了，但是要恢復如初大概還要一天。
葉歡練習易筋功多年，如今適應了這個世界充沛的靈氣后，已經不需要打坐或者站樁運功了，只要心念一動，躺着也是修行。
閑來無事，葉歡就閉目內視，在腦海中翻閱武劫天書，瀏覽一些適合自己當前情況的黃階武功，但是還要綜合考慮其對應的災劫，自己現在能否承受。
比如再學一套五虎斷門刀，對應的還是『身劫斷骨』，那時他兩隻手都要斷掉......
而且他發現，武劫天書中，同一門武功對應的災劫是隨自身所處情況變化的，五虎斷門刀在他出洞之前也看到過，當時的災劫是『身劫五虎』，字面推測大概會碰到五隻老虎......
「一套武功是可以拆開來學的，比如只學降龍十八掌的其中一掌『亢龍有悔』，那麼對應的災劫也小很多，但是武功本身還是要有境界根基支撐的，我的境界太低，內力沒強悍到那個地步，單學一掌的性價比不高。」葉歡越鑽研越覺得這武劫天書並非簡單的學武歷劫，應該有更廣闊的用途。
潛江到此正是水流頗為湍急之處，怒濤洶湧，奔向東方。葉歡靜靜看着，恍惚之中又回到了當初在入川實習的路上，看着窗外大渡河發愣的時候。
馬車陡然停了下來，車身的顛簸將葉歡的思緒從另一個世界拉了回來。
前方遭遇攔路虎，葉歡皺眉看去，只見一葉輕舟在江面隨波浪上下浮動卻不被推走，輕舟上站立着三人，皆是短衣打扮，而此刻一人正站在道路中央，和船上三人一樣的打扮，束髮負劍，左眼用白布纏着，顯是受了傷。
「在下重威鏢局總鏢頭金重威，前方的兄弟還請行個方便。」金重威雄渾低沉的聲音極具穿透力，顯是刻意運了靈力發出的。
「我管你什麼金重威、銀重威的，老子這段時間晦氣，就要找你的麻煩給老子沖沖晦氣。」獨眼負劍男子開門見山地要找麻煩。
「閣下想必便是潛江四豪的龔老大吧，我等陸上走鏢，賀老大水上威風，一直以來都是互不侵犯，今天閣下要違背這規矩么？」金重威手按刀柄，聲音不怒不懼。
「你他丫的廢話咋恁地多！什麼屁的四豪，老子們就是惡人求財。今天你要麼留財，要麼財命都留下。」獨眼男子說着一抖肩膀，背負的寶劍受到震顫「叮」地一聲出鞘，他穩穩接握住寶劍，劍身抖動，產生出一股無形的音浪向周圍擴散。
這音浪好似遠古異獸發出，聲音不大，卻讓聽到的人都感覺到從心底產生的顫慄和恐懼。
一名年輕的鏢師被這音浪波及打了個寒顫，手中刀沒抓穩便落在地上。
「收束心神，他手中的是黃階寶兵。」金重威大聲提醒，他的神色逐漸凝重，低聲對葉歡說：
「葉兄，今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你傷勢未愈，倘若我等不敵，你且趁機脫身。」
我腿還沒好全，怎麼脫身...葉歡強作一臉正氣，大義凜然道：「金兄說的哪裏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碰到搶劫的匪徒，我六扇門的字典里沒有脫身。」
「狹路相逢勇者勝，今日葉某與金兄一起將他繩之以法！」
這時侯，原本在江上輕舟的三名男子，都先後施展輕功，來到了賀老大身後。
葉歡聽過金重威對潛江四惡的介紹，知道那拿着狼牙棒的漢子的便是賀老二，手持戒刀的光頭胖和尚即是花老三，而那揮舞著長槍的男子應該就是蔡老四了。
「好個繩之以法！」鷹鈎鼻的賀老二神色陰鷙，「我們四兄弟在潛江上殺過的官家人兩手兩腳都數不過來。你算什麼東西。」
「阿彌陀佛，施主找死。」胖和尚花老三咧開大嘴，笑容滿面。
葉歡神色不變，腦子裏卻在飛快翻閱武劫天書，結合目前形勢權衡利弊。
「狹路相逢勇者勝，葉兄這詩好！正是我輩江湖人應有的豪情。」金重威哈哈一笑，縱身跳下馬車，右手提刀指了指龔老大。
「王對王，將對將，龔老大，咱們來戰！」
「好！」龔老大臉上露出獰笑，揮劍又盪出一波音浪，挺身和金重威戰到一處。
接着行鏢隊伍開道的兩個資深鏢師分別截住賀老二與花老三，而車隊裏面兩名老鏢師合力對陣蔡老四，其餘年輕武功稍弱的鏢師在周圍壓陣。
刀劍相交，龔老大便察覺一股極大的力道傳來，震得他虎口微麻，不由得讓他暗自心驚：
「這金重威內力雄渾，更甚我一籌，我新受過傷，不能輕敵了。」
於是龔老大放棄正面硬剛的打法，身形矯若游龍，手中寶劍極盡靈動變化，一息間刺出十三劍，每一劍都直指金重威的要害，劍勢若滾滾潛江連綿不絕。
這正是他成名的絕技——江流劍法。
「聚氣境用劍就能有這樣的風采，當真不錯。」葉歡在後方看得頗為神往。
面對洶湧的劍勢，金重威絲毫不懼，他的人體九竅僅剩前後陰兩竅未打開，此時功聚雙目，看清龔老大寶劍的諸般變化，抬手一刀兜頭劈下，靈氣鼓盪間，淺藍色的刀光彷彿織成了一張幕布，將龔老大的所有劍勢變化都籠罩在其中。
龔老大劍勢被阻，只能輾轉騰挪，先避開鋒芒。金重威緊追不捨，一刀接過一刀，帶起氣浪捲動，地面飛沙走石。
金重威和龔老大交手幾招便知他有傷在身，亦是擔心其餘鏢師未必敵得過三惡，因此力求速戰速決，每一刀都極盡畢生所學，壓得龔老大喘不過氣。
就在金重威剛猛的一刀即將砍中龔老大時，卻忽然聽到那把寶劍再次發出詭異的聲音，彷彿魔音貫耳，讓他渾身顫慄，身形有了一息的停頓。
高手過招，一息之間甚至能決生死。龔老大抓住空擋，一劍刺出，刺破了金重威刀光織成的幕布，瞬間反客為主。
「果然是寶兵，那聲音有點詭異。」葉歡心中微凜，「據說他的寶兵名字叫做『龍吟劍』,劍身曾以龍族血液淬鍊，可發出龍吟，莫非這詭異聲音便是龍吟？」
龔老大雖然依靠劍音反客為主，但是金重威刀法穩重，不一會兒居然又讓他站穩陣腳，兩人纏鬥得難分難解。
葉歡在車上仔細觀看揣摩，並不急於用天書學習武功。
因為他感覺不對勁，這重威鏢局的實力當真不弱，金重威的實力或許還略勝一隻眼睛的賀老大，只不過賀老大有寶兵的加成所以壓了他一頭，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至於另外三惡實力都差了龔老大一個檔次，對陣這一眾鏢師只能說立於不敗之地，但是很難造成壓倒性殺傷。
「實力差距並不大，勝負都未知的事情，他們有什麼依仗敢直接懟上來。」葉歡眉頭緊皺，感覺這四惡可能還有後手。
兩方人馬纏鬥了一刻鐘，鏢師們有幾個受了輕傷，蔡老四也掛了彩。
這時龔老大一聲長嘯，一劍阻斷金重威的攻勢，抽身退出幾丈。
「你確實很強，但你莫非以為我要知難而退了。」龔老大臉上掛着一絲譏諷的笑意，「你以為沒點準備，我們頭腦一熱就來打劫么。」
金重威正想着對方是不是要撤退了，聽到這話卻突然心頭一凜，這下運轉內功卻發現靈力運轉頗為滯澀，「不好！」
這時背後一名年輕鏢師忽然覺得一身空空蕩蕩，根本無法調動靈氣，被蔡老四一槍戳了個透心涼。
「他們用毒，靈氣吸收受到阻礙了。」金重威斷喝一聲，飛身後退，出刀向另外三惡，三惡並不抵抗，也直接抽身退出戰團。
「老子們早就在周圍佈下了南荒巫族的五毒靈瘴，也服用了解毒丹。你們今天一個都走不了。」賀老二冷笑道。
武者是最初級的修行人，吸納天氣靈氣進入丹田，通過身體靈脈將靈氣轉化為靈力為己所用。
然而五毒靈瘴，無色無味，且凝而不散，很難被風吹走。且修行者在戰鬥中會吸納大量靈氣來補充，這五毒靈瘴就會被修行者吸入，堵塞住經絡，阻礙人體吸收靈氣，甚至慢慢將丹田內的靈氣蠶食掉。
原來他們是在拖延時間，直到眾人靈力不支...葉歡根據腦海中關於五毒靈瘴的記憶，瞬間明白了潛江四惡的意圖所在。
他嘗試運轉易筋功，卻發現自己也無法吸收靈氣了，因為修復斷骨的緣故，丹田內靈氣早就轉化為靈力用來療傷了，此刻全身經絡空蕩蕩的，只是個身體素質強悍的凡人而已。
「還真就內力全失唄...幸虧我還沒選武功，現在這情況，只能選它了。」葉歡打定了主意。
金重威亦是明白了局勢，心中自責中了賊人奸計，只想今日或許就交代在這了，但也要拚死一個保本。
「再有一會，你金鏢頭也頂不住了吧，和你拚命？我們不需要，等你們靈力耗盡。」龔老大道破了金重威的心理，臉上笑容更加殘忍。
自從前不久被人一劍戳瞎了眼睛后，龔老大就一直心中憋悶煩躁，今日佈局成功，即將添得一大筆財富，劍下再多一個好漢的亡魂。
這種感覺。
爽!甚至連蜀花閣的姑娘帶給自己的愉悅都不如這次殺人劫財爽，尤其是殺金重威這樣的鐵血男兒！
龔老大感覺前段時間的晦氣都要被這場即將來臨的血腥殺戮衝掉。
鏢局眾人皆是心有戚戚，死亡的恐懼不可遏制地在眾人心底傳開，他們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然而這時，一道慢悠悠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鏢局眾人的死寂氛圍。
「龔、賀、花、蔡，恭賀發財，原來潛江四惡是送財童子啊。」
龔老大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顯得殘忍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