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仲秋夜，煙花印滿了洛京城的上空，人聲鼎沸的寧安街上，掛起了一路的花燈。
燈火通明的都城，似乎比白晝更繁華絢爛。
而在宮中的宴堂里，亦是歌舞昇平的熱鬧景象。滿堂權貴，錦衣華服相繞，佳肴美饌，山珍海味堆滿了宴桌。
坐於百官首位的是國相秦則遠，而他的旁側即是國師，嫵玥和金野則站於其身後。
落坐在酈明辭身側的虞拂霜，一眼便看到了她，原本平靜的眼眸隨即有了雀躍。
但嫵玥並未察覺到，她正一心運功調息自己的元氣，自然垂放着的手小幅度地運功，手掌間透明的氣波似水一般晃動，旋即又漸漸消散了。
蠱王雖已休眠，但她的身體還在恢復中。
「皇上，如此熱鬧的宴會，當然不能少了美人。」坐於使臣位的北梁太子蕭琰開了口，「陛下可要欣賞一下我們北梁的舞？」
酈洲身體微微前傾，雙肘靠膝，深嵌在眼窩裏的眸子，總有一種看到獵物的敏銳和興奮。
「那自然是要看的！」
龍椅旁佇立的余宮監捏著尖細的聲音宣道：「宣，北梁三公主！」
話音剛落，映入眼帘的便是著一襲月白舞衣的女子。
鐘鼓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安撫了眾人躁動的心。待人都靜了，完整的樂律才響起。女子的舞姿似那樂曲一般輕盈柔美，月白的長袖也好像有了靈性，飄動的位置都恰到好處地襯出女子的絕顏之色。
叫一眾人看直了眼，座中一個著鵝黃色宮裝的女孩轉而看向了一旁的成豫。
「成豫，你覺得她好看嗎？」
呆愣的成豫反應過來后，立即行禮道：「卑職見過公主。」
酈晚依一雙靈動的杏眸似是那林中鹿，簡單幹凈。
「你怕我做什麼？」她隨即扶起了他，小聲嘀咕，「我都和母妃說過了，不是自己亂跑來的。」
成豫向來堅毅的目光，在望着女孩時，竟也會不自然地鬆動。
酈晚依又問道：「你覺得她好看嗎？」
「卑職……卑職不知要如何回答公主。」
成豫說罷，便挪開了視線，她也輕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殿中央的女子，卻沒有瞧見他通紅的耳廓。
「好了……不為難你就是了。」
而後，成豫就沒有再抬起過頭，只垂眸喝着酒，靜靜地聽着她的喋喋不休。
殿中央的女子一曲舞畢，自是得到了眾人的喝彩與酈洲的一番誇讚和賞賜。
高位上的秦皇后目光投向酈星朝，可他彼時還在與旁人閑談，完全沒有反應，皇后只能氣怒地深嘆了口氣。
酈洲剛拿起玉樽，一個紅色身影便走到了殿前。
「雅爾不似三公主能歌善舞，但會些舞刀弄槍之事，也想為陛下助助興。」
說話的女子，正是西晉的雅爾郡主，只見她身着西晉的服飾，異域感十足的五官，說不上多驚艷，但很有力量感，予人一種不言而喻的壓迫。
位上的周翎面色忽冷，手中的酒樽停滯在了半空中。
酈洲看向了國師，奉境會意，隨之放下酒樽，輕笑道：「雅爾郡主既然有此心意，那定然也不能讓郡主掃了興……嫵玥，你去同郡主過幾招。」
他話一出，拂霜應聲抬頭，神色陡然暗了下來，其次便是剛要喝酒的凌世子亦是抬起了頭，周翎也放下酒樽，望向他身後的嫵玥。
而嫵玥則放下了運功調息的手，躬身領命：「是。」
她不疾不徐地走向殿中央，玄色的長袍在光下更顯暗沉，但那暗金色的護腕甲和束腰帶異常明亮。
原撐著桌案上坐的蒼止也坐正了身子，目光好奇地打量起她。
「姑娘這單薄的身板，當真能接住我一招？」雅爾神色遲疑地看着她。
「或許，我也用不着蠻力。」
嫵玥亦是不屑一顧的語氣，讓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凌書遠眉頭緊鎖，在心底輕嘆：她這語氣……當真是不分場合的。
「好，那便開始吧。」雅爾壓着怒火，強笑道。
雅爾從腰間取下那金制長鞭，手一揮，長鞭觸地，尖銳刺耳的聲音，讓眾人都心底一顫。
嫵玥拔出那兩把圓月彎刀時，蒼止輕愣了好一會兒。
能拿出這種武器，那她的移位速度定然不一般……這是長鞭的死穴。
想此，他眸中便沒了笑意，反而擔憂起雅爾。但雅爾根本不認識她的武器，更不知道它意味着什麼。
她手中長鞭一甩，比試一觸即發。
雅爾因着怒氣，直接發起了兇猛的進攻，嫵玥在已成了數條影子的長鞭中防守，殿中瞬時充斥長鞭的刺耳聲。
而雅爾揮鞕的速度亦是在她的意料之外。長鞭無孔不入，看準時機便向她臉上揮來，嫵玥往後下腰躲閃，那金鞭與她的下頜只有毫釐之距，下一刻，她手中的彎刀交叉纏繞住了她的長鞭，隨之往後翻身而去，金屬摩擦的聲音，似是要刺破人耳蝸，不少人立即捂住了耳朵。
雅爾也被她拉去，險些鬆開了自己的長鞭，嫵玥腳下一躍，騰空而起，雅爾只能被動防守。
她元氣還未恢復完全，而今只想儘快結束這場比試，故而她的進攻比之更猛烈，雅爾節節敗退，但仍防守得密不透風。
席中的拂霜攥緊了衣袖，目光只盯着那疾速移動的黑色身影，心也跟着她揪緊。而高位上的酈洲一直握著酒樽，卻忘記了喝，目光亦是跟着那已模糊的身影移動，席位上的人也沒有一人動彈，似是定格了一般，唯有眼球在快速轉動着。
雅爾防守了數久，忽悠察覺到她的力度減弱，隨即見準時機發起進攻，嫵玥險些被擊中，她翻身躲過，而那長鞭已然纏住了她的手臂，她雙刀也纏繞制止長鞭返回。
刺耳聲全數消失，兩人僵持不下，雅爾一點一點地往回抽著長鞭，那一節一節的金鞭撕扯開她的衣袖，直劃開了其手臂，素白的內衫染上了鮮艷的血紅。
雅爾眼底見了笑，更加用力地拉着鞭子。金屬摩擦着她的傷口，撕裂的疼痛逼出了滿頭冷汗。
拂霜雙手緊握著，垂下眼眸不敢看，只見得那一滴一滴淚珠從她虛掩著的眼底跑出，落進她的衣裙里，滴在了她手上。
奉境眼眸微垂，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得他的任何情緒。
嫵玥強忍着劇痛，疾速抽出了其中一把刀，雅爾見機迅速抽回長鞭，可鞭子還未收回，便見一把旋轉而來的彎刀向她飛來，待她躲避時，嫵玥也已騰空旋轉而攻去，她剛舉起鞭子防守，又一把彎刀直直飛來，直接割開了那金鞭與手柄的鏈接處，金鞭騰飛而向高位，席中飛來的一把長劍將其截成了兩段，而長劍直刺進了對面的紅柱。
酈洲很快回過神，望向了席中依舊淡然的國師。
而殿中央的比試仍未結束，嫵玥於半空中接住了刀，映着光亮的彎刀緊貼其小臂，那模糊的黑影直擦過了徒手防守的雅爾，眾人只見得那被割下的紅色衣角飄向空中。
嫵玥則已定身立在了其身後，手中見了血的刀被利落插回腰間，她轉身接過飄下來的紅色衣角，熟練地綁住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雅爾捂着手臂上的刀傷，怒目而視。
她輕笑着挑了挑眉，抱拳行禮：「郡主承讓了。」
眾人在她戲謔的聲音中，終於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