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會

司空黛回到女宿宮的時候，肖念正在教吳牽練功。

晨起的光芒落在肖念溫柔的臉龐，吳牽似乎和他爭辯些什麼，然後肖念輕輕地敲了敲吳牽的腦門。司空黛忽然不願意走進了，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哥哥也是這樣指導的自己，當時她們就在這個院子裏，涼亭里擺着哥哥煮好的蜂蜜水。司空黛悄悄走到不遠處梨樹下掛着的鞦韆旁。

每次練功后，司空黛會求着大哥推自己盪鞦韆。鞦韆盪的越高，她笑得越起勁。大哥失蹤之後，自己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鞦韆上，但是再也盪不高了。

司空黛撫了撫裙子，輕輕坐下了。

然後她看見吳牽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吳牽跑了過來，肖念跟了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把鞦韆推了起來！

盪起來的瞬間，司空黛本能地抓住了鞦韆上的繩子，她回頭看見了兩人的笑容，吳牽笑得清澈，肖念笑得恬靜。

「小七姐姐，笑一個吧！」

司空黛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道：「再高些！」

她在盪上最高點前抬頭，看見了一樹綻放的梨花，雪白雪白，綴在澄澈的太空下，彷彿久遠地盛開着，盛開過她的現在和過去。她站起身來，鞦韆被她越盪越高，她笑了，笑中含着淚光，可是背對她的肖念和吳牽只聽到了她「嗚呼」的笑聲。

她在意的，不能被推動的鞦韆，終於還是被兩個陌生人推動了，恍然從夢中醒來，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被她自己靜止了二十年。

司空黛開始哭了，鞦韆慢慢地停了下來，她緩緩地蹲下。

「大哥，我還是好想你。」司空黛泣不成聲，眼淚順和她的手肘落在了鞦韆上。

但是這斷斷續續的哭聲，足以讓肖念聽清，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究竟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但是他沒有揭穿，他好像懂得這種孤獨，於是柔聲道：「小七姑娘，雖然雲樹遙隔，山川相阻，你的思念，他會聽到的。」

「然後他會化作一陣風，又或是一滴水，抑或是一片雲，穿越千山萬水，找到你。」

司空黛抬起了淚水漪漪的臉龐，難以置信地望着肖念。

肖念就站在梨花樹下，靜靜地看着她，雖然沒有笑容但是司空黛感到很溫暖。

她擦了擦淚水，笑着道：「你果然對任何人都是這樣溫柔的。」

「難道我不是人嗎？」吳牽朝肖念投來了質問的眼神。

司空黛破涕為笑，她跳下鞦韆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們走吧。」

三人坐在海蛟的背上，朝着大海中心進發。

倏爾大海彷彿被一把巨大的利斧劈開，海蛟背着三人鑽入了這裂縫。海底下有一座小宮殿，只是大概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了，給人一種莫名的冷氣。

小川用龍角輕叩了三下大門，宮殿的門便打開了。

司空黛忽然問肖念道：「你是不是騙我了一件事情。」

肖念不解道：「不記得了。」

「你說會把我哥哥帶來。」司空黛道，「而其實你會忘掉的。」

「不，朱天天主當時回來應該還記得一件事情。」肖念淡然道。

姐姐，哥哥沒有往生了。

「你會忘掉我的吧。」司空黛問道。

「我和吳牽兩個人才能記住怎麼把你哥哥帶回來這件事。」肖念肯定地答覆道。

司空黛道：「我監視不了你的內心，但我信你是個君子吧。」

「是因為我對每個人都很溫柔嗎？」肖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打趣道。

三人終於走到司空黛母親的卧房。那是整個宮殿最溫馨的地方，雖是海底卻到處擺滿了鮮花，四季的鮮花。一簇一簇地，花香在海水裏瀰漫，給人一種吸入骨髓的香甜。門框上綴著風信子，地上鋪着玫瑰，窗台上擺滿葵花，蚌床上停著一個水晶棺，棺里躺着一個絕世佳人，她被木槿花簇擁著，彷彿只是甜甜地睡了。

「我母親是水族的公主，但是在這兒生下我妹妹后便香消玉殞了。」司空黛解釋道，「我對她沒有太多印象。母親就是在床榻前把我和妹妹交代了哥哥的。那時哥哥第一次見到我妹妹。」

雖是寥寥幾句話，但是卻描述了當年的一場動亂。星移門的夫人為什麼會要回到水族生產？又為什麼一生下孩子就去世了？為什麼生下的孩子會交給她們的哥哥而不是父親照看？這麼多年來，她的孩子知道了當年的而真相嗎？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一時半會兒你們大概不會明白的。」司空黛見肖念和吳牽逐漸緊蹙的眉頭，「這是我的家事，你們不必較真。」

肖念舒展了眉毛，點點頭道：「小七姑娘，初次見面。」

吳牽跟着道：「小七姐姐，記住是你晚上喝醉了把我們帶到這裏的。」

司空黛點點頭道：「恩，初次見面。」

她想說的其實比這句話更多，但是無論說什麼，都會忘記的不是嗎？

司空黛淡然一笑，反正馬上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