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漓玲還不太熟悉、無忘完全陌生的公園，面積有些出乎意料的大。向小販了解過後，二人並肩緩緩行在被綠蔭包圍的小道上，邊悠哉地散步，邊向目的地前進。

遊人似乎真被不遠處的商業街吸引了過去。無忘與漓玲走了五六分鐘，擦肩而過的路人仍不過五指之數。

儘管如此，與其找話題聊天，漓玲還是更多地將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糖葫蘆上。

畢竟是第一次和人出來玩，對方還是認識不久的異性。哪怕在賣酒時兩人能交談地再自然，現在，少女也難免羞澀。

漓玲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同意，就是覺得自己對這個人總提不起戒備。

而無忘始終沉默著。當初自己被奚綺頤不停勸說，也不知怎麼想的，便做出了這個完全不像自己作風的決定。不過現在倒感覺，或許也沒這麼糟。

不過，專心吃糖葫蘆的少女並沒有像無忘那一樣，內心也同表面上一般鎮靜罷了。

……

「喔——」

在漓玲剛解決完糖葫蘆時，面前景色的忽然一變令她不禁發出一聲輕嘆。

綠林環繞的曲折小徑前方空曠了起來，映入眼中的是一個作為入口的拱門，雖然沒有一絲縫隙而無法窺探其中，但一旁展示欄上貼滿的各種動物的照片已經足夠向來者說明了大概。

然而，幾乎與遊玩無緣的無忘還是一臉困惑。

「這個是……」

「啊，你還是第一次來吧？雖然我也是。」漓玲帶着有些俏皮的笑容看向無忘，「不過我經常有聽同學提起過，大概就像，能和動物親密接觸的動物園？」

「動物園……」

無忘在口中輕聲喃喃了一遍。他對動物園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文字層面，還是來自於別人的委託，自己則一次也沒去過。畢竟奚綺頤他們也可不想讓無忘去這種遊客像下餃子一樣的地方冒險。

「雖然聽說挺熱門的，但似乎沒什麼人呢。不過萬一裏面人多的話就只能再找其它地方咯。」

對於漓玲的話，已被動物照片佔去注意力的無忘默默點了點頭。

……

「兩位的票和遊覽手冊，請收好。接下來往這邊走。」

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向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隨着無忘與漓玲一同走到門前，在這對「兄妹」的注視下按下電鈕，大門緩緩打開。

「請仔細閱讀並遵守手冊上的遊客須知，祝二位遊玩愉快。」

漓玲對站在門邊溫馨提示的另一位前台小姐微笑着點頭致意。

當然，在他們進入門后，兩位小姐諸如「呀，這對兄妹真有愛。」「是呀是呀。」之類的談話也僅有無忘聽見了。

雖然後面還有緊跟進來被認成情侶的姬之雲與姬祣星，和差點被前台小姐當成可疑人員而報警的奚綺頤。

……

「哇——」

「喔……」

在景色變換的下一刻，無忘與漓玲幾乎同時發出了態度截然不同的驚嘆。

身前是一片難以辨別人造還是自然的森林，腳下青翠的草地上鋪着地毯般的落葉，樹間零星能見到遊客與工作人員。而最令眼前一亮的，當屬視野中隨處可見、千姿百態的各種動物。

與各種動物零距離接觸，毫無疑問，這裏是個自然公園。而且可以說，這整片公園其實都是以它為中心建造的，從這裏佔據了整個公園面積的一半就可以看出來。而「動物園」這個說法，其實只是漓玲和無忘都不知道「自然公園」這個概念。

雖然也有像鷹之類的猛禽，或是蛇之類較偏門的動物，不過那都是在更深處有專門的場館。身為在入口處首先映入遊客眼帘的，自然儘是些可愛而能快速吸引起興趣的小動物們——

「無、無忘先生！那個！那個是什麼！」

「嗯嗯？好像是叫……雪貂吧？」

前一刻斯斯文文的靦腆少女，在看清眼中的景色后臉上瞬間大放光彩，似乎忘了害羞地扯著無忘的袖口，指著不遠處一隻縮成一團、通體雪白的小動物。

「那那那，能去摸一下嗎？我看其他人也都在……」

「應該，可以。」無忘環視了四周，人群密度本就不大的遊客們都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與動物嬉戲著。儘管他並不能很理解為什麼同這些生物玩會感到愉悅就是了。

無忘撓了撓頭，也沒再說什麼，便向那隻雪貂走去。見此，漓玲的雙眸更光亮起來，連忙邁著碎步跟了上去。

「您好，請問想和這孩子玩玩嗎？」

見到走近的二人，不遠處的一名工作人員也隨即走了過來，帶着職業的笑容問道。

無忘淡淡點了點頭，漓玲則因更靠近了雪貂而表情愈顯燦爛。

工作人員微微一笑：「明白了。」接着便蹲了下來，輕輕撓了撓正在打盹的雪貂的下巴。

兩三秒后，似是從夢中被喚醒一般，雪貂睜開了黑豆般滴溜圓的小眼睛，抬起頭來滿臉好奇地看向工作人員，然後露出一口細小的尖牙，打了個哈欠。

「哦哦——」

看着漓玲發出驚嘆后馬上蹲下，無忘在心裏無奈地輕笑了一下，便也伏下了身。

「我我，我可以摸一下它嗎？」

「當然，請。」

得到允許的漓玲酒窩印得更深，馬上伸出急不可耐的小手放在雪貂的腦袋上，緩緩撫摸起來。

「唔喔——」

絲綢般細膩又潔白無瑕的絨毛質感極好，漓玲不禁又發出了一聲輕嘆。

大概也很舒服，雪貂眯縫着眼睛微微抬起了頭，看起來好像十分享受而露出了微笑似的。

「摸得不錯呢，現在可以試着輕輕撓它的下巴。」工作人員笑着向漓玲說道，她也目不轉睛地點了點頭。

纖細的手指伸到雪貂下巴，開始小幅度地挑撓著。雪貂一直都很是乖依，此時更是發出了一聲酥到骨髓的輕叫。

「好，好可愛！」

終是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漓玲壓低着聲音喊了出來。自始至終都在一旁靜默看着的無忘，心裏默默記下了「女性喜歡這種動物」這樣的認知。

正當漓玲沉浸在那雪白的絨毛中時，雪貂忽然睜開了眼睛。下一秒，它短小的前肢趴上了漓玲的小臂，緊接着一溜煙順着她胳膊爬了上去。

「呀？！」一下子被這意料之外的情況嚇到，漓玲頓時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不過很快，耳邊傳來的軟綿綿的呼嚕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微微轉動脖子看去，漓玲瞬間又鬆了一口氣。

身體修長的雪貂如同一條雪白的圍巾，趴在漓玲肩上將她的脖子圍住，眯縫着眼，又開始發出了呼嚕聲。

「哎呀，真難得，身為雪貂做『圍脖』可是個加分項，不過這孩子平常都不怎麼動，看來很喜歡你呢。」

「啊，嘿嘿……」

感受着脖子上傳來的溫度，漓玲不自覺露出了酒一般醉人的笑容。

微笑的灰發少女，輕撫著圍在她脖子上的萌物。內心一直毫無波瀾的無忘，忽然間感到有些恍惚，他想到了一個自己以前常聽但不能理解的字——「美」。

「那麼，兩位，請問要不要拍張照留念呢？」

「拍照？」

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回過神的無忘與漓玲都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對方則笑着點了點頭，接着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相機。

「您能在出館時挑選這邊幫您拍好的所有照片，我們會幫您洗出來並裝好成冊。費用已經包含在門票里了，所以無需另算。」

幾乎每個遊樂園都會有的服務，但對於這兩人來說又是個新奇事物。漓玲不禁下意識看向了無忘。

雖然覺得開口提出來的話會很害羞，但她的心裏還是抱着能與無忘合影的期待。

此時，思考中的無忘並沒有讓他內心的糾結表現在臉上。說實話，他其實是不想拍的，在組織外的地方留下自己照片之類的，一般沒幾個殺手會這麼蠢。但偏偏就在臨行前，奚綺頤特意對無忘「溫柔」囑咐過：「不管什麼事，只要不牽扯到組織和你的身份，都給我順着人家的想法走，明、白、嗎？」

不是很能理解，但屈於對那藏着寒氣的笑容本能的恐懼，更多是對奚綺頤待人處世能力的信任，無忘還是輕聲嘆了口氣，看向了漓玲：

「那，拍嗎？」

「誒？都、都可以哦。」

「嗯……」無忘輕輕點了點頭，接着便看向了工作人員：「好，麻煩你了。」

「好的。」

「女性的『隨便』『都行』就是默認。」——奚綺頤。

無忘依舊不是很能理解，但從漓玲表情中流露出的喜悅看來，奚綺頤是正確的。

工作人員舉起早就設置好的相機放在眼前，將鏡頭對準二人：「ok，那麼請兩位靠近一些~」

蹲著身高差依舊明顯的兩人對視了一眼，接着都稍微朝對方挪了一小寸。

「唔，中間間隔還是有些大呢。兄妹再恩愛一點，別這麼見外～」

「什……」

再次被認成兄妹，漓玲的臉又頓時染滿紅暈，緊接着不知所措地猛低下腦袋，無忘的視角看來就像她半張臉埋進了雪貂圍巾之中。

剛剛還以為這孩子開始漸漸能放開了，結果還是會毫無預兆地害羞……

無忘輕嘆一聲，接着一下子向漓玲挪了一大步，與她並肩貼在了一起。漓玲還沒反應過來而愣住時，一張溫暖的大手已經蓋上了她的頭頂。

「嘭」彷彿能聽到這樣的音效一般，漓玲的雙頰一瞬間變得滾燙，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哎，好的不錯哦，就這感覺，準備——」

無忘確認了腦海中僅存的一些資料，緩緩舉起左手比了個「v」字。

而僵住不敢動彈的漓玲，笑容中似乎摻入了些許不自然。

「三，二，一，茄子~」

隨着快門「咔嚓」一響，工作人員的相機里便多了一張兩人「親密」的照片。

無忘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收回手站起了身。見狀，漓玲也有些手忙腳亂地將雪貂輕輕托起放到地上，接着趕忙站起來，朝工作人員鞠了個躬。

「好了，走吧。」

「啊，好……麻、麻煩您了。」

「呵呵，不用在意。祝兩位遊玩愉快。」

工作人員笑着朝兩人揮了揮手，無忘也便帶着漓玲前往公園的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