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平間的鏡子(4)

第七章 太平間的鏡子(4)

小屋內的三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得不輕。邊宇寧猛地衝上前去,飛起一腳踹向那扇木門。可正如他們聽到的那樣,門被上鎖了。鎖緊的木門倔強地晃動了一下,將邊宇寧彈了回來。

「是誰?」丁蓉大聲問道。

「我還要問你們是誰呢!」門外,那個愈發扭曲的聲音很大,在寂靜的夜裏傳出很遠,直至發出迴音,飄蕩在夜空中,更顯驚悚。

「你不知道我們是誰,為什麼把我們鎖在這裏?」丁蓉雖然感到恐慌,但是仍思緒明晰地提出了一個讓對方難以回答的問題。

外面的聲音突然消失了。三人側耳聽了一陣,除了陣陣yīn風透過門縫吹出的哨音,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天,天哪!」林壯像個孩子似的抱着雙肩說,「剛才那個聲音,是人類發出來的么?」

「否則呢?」到了此時,邊宇寧卻好像早將恐懼感拋在了腦後,十分鎮定地查看屋內的情況,最後指著窗戶說,「這裏應該可以出去。」

丁蓉走上前,抬手抓住沒有玻璃的窗子晃了晃,說:「不行,打不開。好像被釘子釘死了。」正說着,外面突然有一個黑影一閃。

「小心!」邊宇寧馬上撲向丁蓉,話音未落,不知一件什麼東西飛了過來,「嘭」的一聲砸在了窗框上。如果不是因為體積太大沒砸進來,躲避不及的二人就要遭殃了。

「媽的!」邊宇寧抱着瑟瑟發抖的丁蓉,大罵道,「有本事沖我來!別欺負女孩子!」

窗外再度陷入了沉寂。邊宇寧放開丁蓉,試探著走向窗邊,小心翼翼地向外瞄了一眼。從這裏看去,看不見綠sè的醫院樓宇,只能看到被綠sè的延喘波及到的樹林,這種綠sè相對樓體燈的綠sè,顯得更為晦暗,通向樹林的深處,好像無邊無際,幽冥深遠。

「難道那個東西要將我們困在這裏?」林壯jīng神極度緊繃,顫抖著聲音問。

邊宇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受到驚嚇的丁蓉,不知怎麼回答。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難以控制。

正在此時,小屋的門扇突然傳來聲響。三人忙屏住呼吸,細細聆聽。門鎖好像被打開了。三人正在詫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

林壯嚇得「媽呀」一聲將碩大的身體藏躲在邊宇寧身後,邊宇寧伸出手臂,護住了他,也護住了丁蓉。

「你是誰?」邊宇寧問,聲音正直,絲毫沒有膽怯。

那個黑影沒回答,而是走進了幾步。

「如果你再走近,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邊宇寧威懾道,「你可知道,我們人多!」

那個黑影還沒回答,又走進了幾步。邊宇寧攥緊了拳頭,準備隨時出擊,卻發現那個身影好像在兜里摸索着什麼。隨後,「嚓」的一聲,打火機竄出了火苗。

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是一張汗水淋漓,眼球突兀,顯得極度驚恐的臉。

「你,你是誰?」邊宇寧一驚,問。

「你們……是人類?」那個人竟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難道你不是?」林壯驚恐地問道。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長出了一口氣,熄滅了打火機,卻一下子癱倒在地。三人猶豫了一下,試着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才發現對方已經昏厥過去了。三人忙掐人中、扇風,折騰了一陣,只聽他嗓子深處難受地傳出一聲嘆息:「哎——呦——」

「醒了。」林壯興奮道。

再度清醒后,那人環視了三人一眼,虛弱地問:「你們……到底……是誰?」

邊宇寧和丁蓉對視了一眼,說:「你不知道我們是誰,但是我想我們知道你是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這所醫院太平間的守夜人,對吧?」

「你怎麼知道?」那人抬起頭,驚慌失措地問,在樓梯燈光的映襯下,那雙眼睛泛著驚懼的綠光。

「因為,我們剛才看見了你發佈的**。」

「你們看到我的**了?剛才回復我的,就,就是你們?」那人一把抓住了邊宇寧的雙肩,好像抓住了救世主,搖晃着問。

「你看見我們的回復了?」邊宇寧問,「那為什麼不回話呢?」

「我……我太害怕了。」那人說完,鬆開雙手,竟然抽噎起來。

「別哭啊,到底怎麼了?」邊宇寧勸道。

「對呀,」林壯此時恢復了膽量,拍著胸脯說,「有什麼事和我們說,我們可以幫你!」

丁蓉不禁好笑,輕輕點了一下他的後腦,林壯扭頭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其實,我原本不是這裏的守夜人,我只是個臨時工。」那人抽噎了一會兒,虛弱地坐直身子,講述起來,「我叫張峰名,本來是理工大的學生,開學就大四了……」

「你和我們是一屆呀。」林壯插嘴道,「我們是省大的,開學也大四。」

「聽他說。」邊宇寧制止了林壯。

「哦,」那人點了點頭,在臉上抹了一把,不知是擦汗還是擦眼淚,「都是同齡人,你們也能感受到我的處境。開學就大四了嘛,都想趁這個暑假找份暑期工,也好為大四的社會實習積攢些經驗。」

三人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張峰名繼續道:「之前我找了個促銷的活兒,本來做得不錯,可是滿一個月後,老闆卻翻臉不認賬了,說促銷時丟了貨品,不但不給工資,還要罰我們的保證金。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好說歹說才把保證金要了回來,可一個暑假都浪費了,不但沒賺到錢,反而搭進去不少餐費路費。我家條件不好,父母也很上火。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我一門心思想找個賺錢多點的活兒,哪怕苦點累點也無所謂,只要能把搭進去的錢補回來就行。後來經過父母的聯繫,我才知道在這個城市還有個遠房表舅,說是混得比較不錯。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他才答應讓我去找他,我也就來這裏找他了。」說着,他抬手一指,「他就在前面那個村子裏住。」

「也就是說,你表舅給你介紹了守夜人這份工作?」丁蓉問。

「是的。」張峰名點了點頭,「表舅說,這十里八村的就這麼一家醫院,醫院的院長他認識,他們是老相識。之前這裏有兩個太平間守夜人,負責夜班的那個有事請了幾天假,晚上又不能沒人看守,所以想再招個人,可以每天結薪水。說實話,這裏的薪水還是很豐厚的,只不過因為農村人比較忌諱這個,所以一直沒僱到人。表舅說,既然我正想找一份薪水高的臨時工作,就在這兒頂一陣子吧,估計到開學時之前那個人也就回來了。我想,頂就頂吧,雖然太平間聽上去很恐怖,讓人不敢靠近,但是想開了也就好了,不就是一群死人嘛。我就當在一堆豬肉中睡覺了,難道我們吃豬肉時也會感到害怕么?不會。」

「有道理。」林壯點點頭說,「看來你的確想開了,那你害怕什麼呢?」

張峰名看了大家一眼,表情又扭曲起來,顯得異常恐懼,甚至連聲音都顫抖了。「這只是之前的想法,可是在進到太平間后,尤其在太平間待了一夜后,我感覺……我感覺……太恐怖了,一切都太恐怖了。」

「等等,放鬆一下再說。」邊宇寧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鼓了鼓勁,「你說的恐怖,就是**上說的那面鏡子么?」

「是的!」張峰名突然驚叫起來,「就是那面鏡子!別讓我再想到它,我不想再想!」說着,他雙手抱緊腦袋,極力壓低在自己的雙腿間,低聲嘶吼著。

三人沉默著,任由他發泄。邊宇寧將手搭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著,舒緩着他的情緒。

良久,張峰名緩解過來,情緒再度穩定一些。邊宇寧找準時機,說:「我們需要你講給我們聽,才能揣摩出其中的緣由。要知道,我們可是為此而來的。」

「你們?」張峰名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說,「對了,我還沒問你們為什麼到這兒來呢。」

「我們……」邊宇寧揉了揉鼻子,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其實我們是閃靈小組的成員。」丁蓉說,「閃靈小組是一個尋找靈異事件並參透其中真相的組織。當然,如果你配合,我們也會像以往那樣解決困擾當事人的問題。

「閃靈小組?」張峰名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思考什麼,隨後又問,「你們總經歷這樣的事件么?你們已經有很多應付此類事件的經驗了么?」

「當然。」丁蓉扯謊道,「成立兩年以來,少說也經歷幾十件了。大部分都找到了答案。」

「好!我相信你們!你們一定要幫我!」張峰名像終於見到了親人般,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其實今晚是我當守夜人的第二晚,昨晚是第一晚。這裏要求夜班八點到位,可昨天六點多我就到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發現這所醫院很怪,晚上開燈時,卻要把門簾和窗帘擋得嚴嚴實實的,其實這裏根本沒有留院住院的病人,也不知道怕誰偷看什麼?」

「你說這所醫院沒有病人?」丁蓉瞪大了眼睛,問。

「不,不是沒有病人。」張峰名糾正道,「是沒有住院的病人。這裏地處偏僻,白天也僅是周邊的農民來打針拿葯,說是醫院,其實更像是個社區診所。到了晚上,別說住院的,連急診都沒有,前門只有兩個護士值班。如果有人來就醫,她們一般都會以大夫不在為借口打發掉。」

張峰名說到這,邊宇寧三人對視了一眼。的確是這樣。

張峰名繼續說道:「昨晚我到的時候,是院長親自接見的我,當時我還倍感榮幸呢。這些情況都是他告訴我的,並一再叮囑我如果偶遇就醫的病人,就這樣打發他們。當然,他也讓我沒什麼事最好別四處走動,還是要認真堅守崗位。說着,他帶我出了前樓,來到后樓。原來太平間在後樓一樓最西邊。喏,就是那四扇窗。」說着,他抬手向門外一指。

三人順勢看去,看到了彷彿能吸入人的靈魂的那幾扇黑洞洞的窗子。

「到了太平間門口時,正巧遇到白班的那個老頭。院長讓他把注意事項交待給我,然後就先走了。老頭將我帶進了太平間,講了起來。他說,這個太平間儲藏屍體的冷庫一共有五七三十五個格子,每個格子都存滿后,有新到的屍體就會並排停放在屋子當中。這看上去有點恐怖,但是他讓我放心,屍體都是用白布矇著的。只要不去掀開,不去理會,自己睡自己的,一覺也就到天亮了。我問:『我在哪兒睡覺呢?』老頭一指牆角的一張單人床,說:『就在那裏。』當時地中間就擺放着一具矇著白布的屍體,我直覺得頭皮發麻。隨後,老頭又叮囑我幾件事。一、到了晚上,一定要將厚厚的窗帘擋好,要讓死者在一個靜逸的環境中安息;二,不要隨意掀起白布查看屍體,那是對死者的不敬;三,就是……」說到這,張峰名頓了一下,扭曲的表情再度充斥了面孔,「……就是,不要……不要去照掛在牆上的……那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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