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攝像頭
寬闊的房間內，劉意恢復意識。
這是公司的會議室，禮堂型佈置，房間兩側，深sè的窗帘微微垂下，中間掀開一條小縫，幾縷陽光透進來。
視線盡頭是一個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着什麼，屏幕下方，一個碩大的主席台，兩旁放着嬌艷yù滴的各sè花卉。
對應主席台，眾星拱月般坐落着七排暗黃sè的jīng致靠椅，桌簽、座簽胡亂散在桌椅上。
第三排靠椅正中，坐着一道散漫的背影，對方手搭桌子，不時從桌面拿起黑瓜子送入口中。
桌子邊上有一張沾著油脂的廢報紙。
「京都時間二零三五年九月十五rì。」
「本報訊，十四rì上午，計算機科學家羅比特·福特猝死，享年六十八歲，據其家人確認，死因系先天心臟病。」
「這位因其貢獻和影響獲得了多項最高榮譽的科學家，終究沒有抵抗過病魔，圖靈獎、諾貝爾經濟學獎、計算機協會終身成就獎，羅比特的一生，代表着傳奇、榮譽還有遺憾。」
「二零二五年，羅比特最輝煌，也是最落寞的一年，這一年，他拿出了研究十年的成果，超越十的五十次方的機械運算速度，按照他的理論，人類計算機水平將達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計算機擁有了突破極限的運算能力，是否如前人預言，可以產生自主智能？羅比特是唯一一個有機會做出證明的人，不幸的是，他的理論出現錯誤，被計算機協會永久停止關於此項的研究，不得不說，這是整個人類的遺憾。」
「也是這一年，太陽粒子風暴發生突變，不過，人們除了感覺自己的睡眠質量大幅度提升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異常，包括羅比特在內的科學家們，沒有人給出這一突變對大家造成的具體影響，當然，如果你以前失眠，這一年是你的幸運年。」
「記住他吧，羅比特·福特，他的研究雖然沒有想他預想的那樣給我們帶來巨大改變，但是，不可否認，我們的計算機運行速度因他快了一倍。」
報紙是前天的，上面的字映入腦海，劉意來不及細想，又被大屏幕上的動畫吸引。
「瓦力~」
伊娃那清晰而略帶磁xìng的電子音傳來。
屏幕上放的是機械人總動員，很老的片子。
瓦力和伊娃從外太空歸來，伊娃望着恢復如初卻徹底忘記自己的瓦力，深情的呼喚。
良久的注視后，瓦力的合金手掌牢牢抓住伊娃，發出如夢初醒的囈語。
「伊娃？」
最終，兩個機械人親密的碰撞在一起。
「這個宏胖子，又跑來享受。」劉意暗罵一聲，第三排的慵懶身影是公司的電力部門總管，名叫宏勝，他有會議室的鑰匙，最喜歡用這裏的高清工程投影設備播放自己喜歡的片子。
慢著。
劉意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
南長科技公司，位於紫門市北二環以外，主營電器。他是這家公司的普通職員，負責產品銷售。
剛才公司開會，所有正式職員必須參加，會議完畢，因為電梯擁擠，他選擇了走樓梯，不妙的是，剛從十二層走到第十一層，牆角的攝像頭突然掉了下來，正砸在他腦門上。
「難道是宏胖子把我扶到會議室的？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傢伙也太粗心了吧，不送醫院也就算了，扔在這裏，就不怕我直接掛了？」
劉意腹誹著宏勝，就在這時，眼前飛過一個蒼蠅，嗡嗡幾聲，小傢伙揮動翅膀順着半掩的窗枱離去。
這下劉意終於明白哪裏不對勁了，主席台，七排座椅，桌子上的報紙，投影儀投在屏幕上的畫面以及飛過的蒼蠅，這一切，他僅僅看了一眼就全部印入腦海，而且，自己的位置好像高了一點。
這怎麼可能，他震驚了，他試着動動身體，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感覺不到手腳。
這一驚非同小可，劉意開始轉動頭部，還好，眼前的畫面緩緩移動，不過，旁邊這個小尾巴是什麼？
他琢磨了一下，這好像是會議室牆角的那個攝像頭上面的東西，貌似是采音裝置。
繼續低頭，畫面從七排椅子緩緩推近，最後，他看到了一面牆，牆上的rǔ白sè壁紙圖案是倒過來的。
「我，我是那個攝像頭？！」
劉意陷入瘋狂。
「不對，一定是我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他很想閉上眼睛，可是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有上下左右擺動自己的腦袋，喔，對了，還有那個該死的采音麥克風，他可以關掉它。
「天吶，我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成了一個電子眼？」
劉意相信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好吧，上帝或者諸天神佛，你們贏了，這個夢嚇到我了。」從不相信神話的劉意表示了妥協，他覺得或許自己累了，這個夢就會消失。
大屏幕上的電影不疾不徐的播放着，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一道人影從會議大門跑進來，劉意記得他，好像是公司清理樓道的工作人員。
他穿着深綠sè的工作服，一臉慌張，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有人嗎？是宏主任啊，您快來看一下，有個人倒在了樓梯上，他，他可能死了！」
宏勝騰一下站起來，手裏的瓜子都沒有來及放下：「你說什麼！」
「我，我看了他的胸牌，是銷售部的，叫劉意。」
「帶我過去。」兩人匆忙離去。
望着離開的兩人，劉意心頭籠罩上一片深深的恐懼。
「這是真的！」他瞬間失去了往rì的思考能力。
噠噠噠！樓道的腳步聲越來越多，嘈雜的聲音透過會議室半開的銀sè大門，清晰的印在劉意腦海。
「一定是我暈過去了，等他們送我去醫院，我就能醒過來。」
許久之後，劉意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這個信念讓他的腦袋重新恢復了轉動能力。
大屏幕上，電影演完，放在最後一排的白sè投影儀發出滴滴的聲響。
隨着時間的流逝，劉意眼中的sè彩漸漸斂去，最終變成了黑白sè。這是攝像頭的紅外夜視功能，他望着黑白sè的會議室，每一秒都是煎熬。
終於，會議室大門閃過一道白光，宏勝手握著強光電筒走進來。
他匆匆收拾了一下桌椅上的瓜子皮，然後關掉投影儀，確定沒有其他異樣之後，轉身離開。
「喂，別走啊！我到底怎麼樣了！」劉意在心中吶喊，宏勝聽不到他的呼叫，砰一聲把門關緊。
就在劉意心神大亂的時候，門前傳來宏勝和另一人的談話。
「宏主任鎖門啊。」
「嗯，小張，電路檢查完了？」
「回主任，檢查完了，沒有問題，真是邪門兒了，主任您說，一個攝像頭怎麼就砸死人了？」
「這誰知道，可能是他運氣不好吧，正砸在腦袋，屍體已經送到他家了，聽說這些年他都是一個人，誰也不知道父母在哪裏，他女朋友幫忙收的屍，你是沒看見，那哭的啊，哎，多好的姑娘，小張，以後做事可要小心點，人是很脆弱的。」
說完，宏勝似是嘆了一口氣：「好在這事出在施工上面，跟咱們電力部分沒關係，走吧，明天早點過來開會。」
「知道了主任。」
聲音漸漸遠去，劉意的心中越發冰涼。
最後一絲希望也離他而去，現在可以確定，他真的死了，想到女朋友姍姍，他心如刀絞。
「我不信，我就這樣死了？！」
「我不信！」
劉意瘋狂轉動自己的腦袋，眼前的畫面跟他的心境一般，變得黑白紊亂。
滴滴！
空曠的會議室內，一個攝像頭胡亂擺動。
連接着攝像頭的另一端，監控室的管理人員狠狠的揉了揉眼，他發現十二層的會議室某個畫面突然無規律的轉動起來，跟預先設定的軌跡完全不同。
「媽的，又壞了，破公司，自己賣這種東西，就不能用個好點的。」管理人員罵了一聲，深更半夜，維護部的人早已經走完，只能等明天了。
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打開門，電力部門的總管站在那裏。
「宏主任啊，又去會議室了？」
「嗯，給你吱一聲，先走了啊。」
「知道了，主任慢走。」管理人員送走宏勝，他清楚對方的來意，每次宏主任偷偷使用了投影設備，都要過來讓他處理一下監控錄像，他早就習慣了。
望着會議室那塊瘋狂抖動的畫面，他看了看時間，直接走到監控室那造型奇怪的床頭，躺了上去。
自從多年前傳言太陽粒子突變，人們的作息時間突然變得非常的規律，最晚午夜十二點，所有人都會進入睡眠，不管你之前是興奮的看電影或者聚在一起酗酒，只要到點，困意馬上就席捲而來。
對此，新聞上說是「上帝的指引，為了他的子民更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
十二點的鐘聲，也被譽為「神的催眠曲。」
南長科技大廈，十二層會議室，劉意漸漸平靜下來。世上的傷痛有千千萬萬，但是任何痛苦總有過去的時候，他決定面對現實。
他很快遇到第一個難題，那就是怎麼移動。
難道就這樣獃獃的守在會議室，直到自己什麼時候壞了，被扔到公司的回收部拆成零件？想想他就發瘋。
當！當！
大廈頭頂隱隱傳來午夜的鐘響。
十二點了，他依然沒有想到辦法，他是這家公司的銷售，非常清楚自己這一款電子眼，槍式可控攝像頭，在自己背後，連接着一股四芯絞線，一根是二百二十伏直流電源，一根是視頻線，還有一根音頻和一根控制線，而支撐他的是一個三角形的鋼鐵支架，幾個螺絲釘將整個攝像頭固定在牆上。
若想移動，只能拔掉螺絲釘跳下去。至於強行扯斷那股絞線，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絞線的盡頭是焊接在他身上的，不算太堅固。
最初他不敢冒險。他擔心沒有了電源或者攝像頭摔壞，自己的意識會直接消失，雖然這對他來說也算個解脫，但是既然上天讓自己變成了攝像頭，說不定有機會做出改變。
回到自己的屍體旁邊，來一個起死回生！
劉意心知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不過他想嘗試一下，如果不做點什麼，他會徹底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