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引爆點
紀楊看着陷入精神錯亂的姬野，上前一步，粗暴地把她按在床上，死死地壓住四肢：
「放開我！我……」
「沒有人會死去，我承諾，」紀楊厲聲吼道，同時用眼睛緊緊盯着姬野的眼睛。「沒有人會死去，從此刻開始。」
他又重複了一遍。在他沉靜的注視下，躁動掙扎著的姬野逐漸恢復了平靜，雙眼空洞無神地說：
「沒有人會死去？」
「是。」
紀楊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回答道。他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一般等待着姬野的回應，但良久都沒聽到聲音。
他低頭去看時，姬野瞪着瞳孔大張的眼睛，已經昏睡了過去，綿長但略帶紊亂的呼吸聲細細地傳出。
紀楊確認她昏睡過去之後，從她身上下來，坐回床沿上，苦笑着喃喃自語道：
「不會讓任何人死去……」
如果能做到，誰會不想呢？
此外再沒有其他聲音。房間里也沒有表，手機的時間早已凝固，但還是可以憑藉主觀印象感知到時間的流逝。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左右，紀楊正在閉目養神，突然被門外響起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紀楊回頭看了一眼姬野，見後者還在沉睡，獨自起身去開門。
早川秋站在門外，身後是只露著一顆面色扭捏的腦袋的小小紅。早川秋開門見山道：
「我認為你的提議仍然有疏漏之處。如果兇手在動手時，刻意避免了被害者發出聲音，那麼他有很多種手段可以利用，避免被我們發現。」
「的確如此，畢竟是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方法。」
紀楊神色平靜，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
「那你的建議是？」
「由我每隔一段時間在各房間巡查。時間間隔可以由你們來確定。」
「別忘了你也是嫌疑人之一。」紀楊聳聳肩，「由你找上門，然後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地殺掉？」
早川秋略顯煩躁地伸手掏向口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的口袋中早就沒有煙了。
「那就輪換著來也可以。一人巡查完，立馬由另一人接替。」
早川秋越過紀楊，看向躺在床上的姬野，語氣微顫地問道：
「姬野前輩她怎麼了？」
「睡過去了。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前提是你得證明你是無害的。」
紀楊露出玩味的微笑，故意擠兌他說：
「況且，你的提議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如果採用輪換制度，輪到兇手接替時，反而會令旁人放鬆警惕，那豈不是引狼入室？」
早川秋反唇相譏：
「那就坐以待斃嗎？」
紀楊不動聲色地笑，抬起頭來與早川秋瞪視。同時他注意到小小紅在一旁，想要靠到早川秋的身側，但又戒備猶豫着，兩者之間幾乎沒有交流。
「再過一段時間，兇手就會原形畢露。在此之前，你儘管巡查就好。」
「什麼？」
早川秋眉頭一皺，訝異於紀楊為何會在此刻突然讓步。而紀楊前面的話也同樣令他疑惑：
「你說的原形畢露，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紀楊懶得和他多做解釋，拋下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轉身離去，「咣當」一聲帶上門。
早川秋站在門口，眉宇間陰雲密佈。過了一會，他對着小小紅道：
「走吧。」
小小紅點點頭，保持着一定距離，跟在早川秋身後。早川秋壓抑著聲音說道：
「我不會害你，我們得一起行動。」
小小紅依舊是點點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反應，仍是保持着一定距離，亦步亦趨。
紀楊坐回床沿。本體那邊傳來若隱若現的飽腹感，同時伴隨着旺盛食慾，但目前沒有吃的。以這具身軀的身體狀況推算，最多三天左右不吃東西，還能保證正常的行動力。此外衛生間有自來水，飲用不成問題。
又過了一段時間，大約到黃昏時分，姬野醒了。窗外橘黃色的晚霞照射進來。由於惡魔能力的作用，八層的時間是停滯的，因此窗外顯示出既是黃昏，又是正午的奇異景象。
「我腦袋好痛。」
姬野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來，眼周略顯紅腫。紀楊曾聽到她在昏睡中發出杜鵑的叫聲似的啜泣聲，也許是夢見了什麼。
「感覺怎麼樣？」
紀楊關心道，走到窗邊，唰一聲把窗帘拉上。
姬野看到紀楊，目露奇異之色，緊接着發現她的眼罩不見了。
「哎，你有看見我的眼罩嗎？」
說完這句話，她猛然捂住腦袋，似乎回想起了昏睡過去之前的事情。
「啊，真是抱歉……讓你看到難堪的一面了。」姬野苦澀一笑，疲憊地說。旋即眼神一愣，急切地問道：
「你告訴我說，不會再有人死去了，可是騙我？」
「沒那必要。」
「什麼方法？」
「抱歉啦。現在不能告訴你。」
紀楊為難地拒絕，看着姬野的眼睛顯現出明顯的失望之色。不過她也是明理之人，沒有繼續追問。紀楊如蒙大赦，連忙轉移開話題。
敲門聲再度響起，姬野想去開門，被紀楊制止了。
「我去吧。」
紀楊拋下這一句話，打開房門，早川秋孤身一人，站在門外，手裏拿着些罐頭、餅乾之類的食物。
「終於要動手了？你想用這些罐頭撐死我們嗎？」
紀楊揶揄道。早川秋白他一眼，冷冷道：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紀楊接過食物，微笑道：
「我不僅有心情開玩笑，還想和你打個賭。」
「沒興趣。」
早川秋轉身就走，這時紀楊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如果這一次，我能令所有人平安無事地回去，之後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荒井已經死了。」
早川秋腳步不停，絲毫聽不出悲傷意味地說。
紀楊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等著就好。」
關上門后，紀楊把早川秋帶過來的食物放在床頭，取了一個罐頭丟給姬野：
「吃點東西，保存體力。」
「那你呢？」
紀楊不答，走到窗帘旁邊，掀開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陽。此時太陽已有大半落入地平線之下，昏黃的日光勾勒出建築高低起伏的稜線。但頭頂上，烈日依舊照耀。
紀楊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眾人的情緒正在壓抑、醞釀，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潛藏着巨大的激流盤旋。兇手囿於目前的情況，按兵不動，正在等待一個引爆點。
而那個引爆點，即將在不久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