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行動前夕

「

微光一閃而逝，一道鮮艷的紅色緩慢地滲出，像是故意要與那微光的速度作對似的。

老師撫摸著臉上一道細小的傷口，低聲道：

「嗯……不賴。」

那傷口緩慢地滲出血液來。很淺。如果要描述它的深淺，可能只與蚊子叮咬時進去的那段距離差不多。可終究是傷口，並且有血出來了。

「剛才的動作可以打一百分。今天開始，不用每天來受指導了。改成一周一次。」

電次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有氣無力道：

「好耶……」

「做到了！」

帕瓦附和。電次扶著腦袋坐起來，又賣力地把癱在地上不願意起來的帕瓦也拉起來，咧著嘴傻笑。

「嗨高了也要冷靜地運轉腦漿，腦袋要時刻顧慮自己的武器與狀態。」

老師指導道。但看電次那幅模樣，顯然沒有聽進去。不過他也沒指望這傢伙能聽進去幾句教導，還不如多讓他挨上幾刀。

血與痛苦是最好的老師，這點他不能否認。連他也無法比擬的老師。

「活用指導中得到的經驗。明天開始實戰。」

老師掏出酒瓶，感到無聊，狠狠地喝了一口。

「實戰？」

電次詫異道。帕瓦倚著電次的肩膀，好奇地豎起耳朵，聽他講話。

「瑪奇瑪那邊發來消息。我們全體出動，抓捕導致多人重傷、死亡的武士刀和蛇女。算是新四課的亮相儀式。」

他冷淡地說：

「這場戰鬥搞砸的話，4課玩完了。到時候你們會被處分，與我真刀真槍地戰鬥。」

電次賤兮兮地嗤笑道：

「那我會網開一面，留老師一命的。」

「哈？」

「因為你讓我變強了啊。能殺更多的惡魔了，那樣一來，就能和瑪奇瑪小姐約會了！」

……

一處古典清幽的茶室之中，瑪奇瑪跪坐着，微笑道：

「百忙之中，辛苦您了。今後也煩請多多關照電次君和小帕瓦。」

老師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不慌不忙地啜飲著杯中的熱茶。

「我已經開始煩他們了。」

冷不丁地，老師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瑪奇瑪不解，用眼神詢問老師。

「每次我養的狗死掉，我酒量就會上漲。玩具的話，弄壞也沒什麼罪惡感，我是這麼以為的。但是，到了這個歲數，腦子不靈光了，對玩具也會產生感情。」

他黯然放下茶杯，垂著頭。他的臉上似乎永遠帶着無法洗脫的疲憊之感，安詳而腐朽。

「所以，您想說的是……」

「這次特異課遭到的襲擊……公安也不傻吧。你明知會如此，卻沒管啊。」

瑪奇瑪神色平靜地反駁。

「我也遭到了襲擊。」

老師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似的。自顧自地又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他突然說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話。

「不管你做多少殘忍的事，或是殺掉我養的狗。只要你還站在人類這一邊，我就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僅限這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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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儘可能地從惡魔手中救下更多的人。本次作戰若是成功，4課的存在會被正面報道。這樣，4課今後也可以更容易地行動，可以從惡魔那裏救下更多的人。」

老師一手撐著腮，仰頭聽着，嘴唇緊抿。他的目光沒有看向瑪奇瑪，而是望向更虛無渺茫的所在。直到瑪奇瑪說完，他伸出一根老樹的根節似的手指，指着她道：

「撒謊。」

瑪奇瑪聞言一愣，並未反駁，而是略微低下頭，露出迷人的微笑。那笑容像是在說：啊呀，您誤會我了。但又不像。

它包含了無數種意味，同時又不代表其中任何一種，如同蒙娜麗莎不可言說的神秘微笑，溫柔中夾雜着狡黠，不可界定，任由無數深邃的思想為之癲狂。

傍晚，姬野出院，同時向公安遞交了辭呈。一半是出於自願，另一半是出於多方勸說。經過鑒定，她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已經不適合繼續呆在公安。更何況，她還失去了契約惡魔。

沒有契約惡魔的惡魔獵人，就如同沒穿內衣的妓、女在男人堆里一般——雖然很粗魯，多少有些詞不達意，不過姬野的原話大致就是這樣，甚至她的表述還要更狂放一些。

不過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不如何狂放，更多的是傷感與釋然。畢竟是從小干到大的工作。

平日裏那些同事沒有來迎接她出院的。站在醫院外面的唯有紀楊和姬野的妹妹，就是那日在病房外碰了一面的年輕女孩。紀楊還記得她，優美的黑色長發在肩膀上彎曲著。和姬野的很像，不過姬野的更短，偶爾順貼，更多的是亂糟糟地貼在腦袋上。

姬野看到紀楊，咧開嘴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喂！我現在可不是你的搭檔啦，還來看我？」

紀楊伸手擰着她的耳朵：

「難不成辭了工作，你就不是姬野，改名叫姬不野了？我在意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別的什麼。」

姬野含羞帶澀的笑，不復公安里那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也許這才是她的真實面貌？沒有那些熟人在場，也不必去維持自己苦心經營的人設，光屁股也好怎樣也罷都可以大膽展示出來。

姬野的妹妹好奇地望着紀楊。她名叫稚田，現在還在上高中。父親去世，母親癱瘓在床，姬野在外面掙錢，稚田負責一邊上學一邊照顧母親。

「這是姐姐的同事？」

姬野一把將紀楊攬過來，拚命用臉搓着他的臉，面頰像是一塊真的麵糰子般揉來揉去，笑嘻嘻道：

「我的搭檔。」

說罷她又一臉散漫地說着黃色笑話：

「幸虧我當初沒選擇下海，要不然你現在就該是和我一塊拍色情影像的搭檔了！」

在東京，沒怎麼上過學的女孩想要賺錢，除了下海就只有做惡魔獵人。當然，不限於上過學的女孩兒。東京有大把的高薪工作等著去干，甚至崗位多於每年畢業的學生。東京里的闊氣女孩兒都流行四個男朋友的說法，一個負責跑腿，一個負責請客吃飯，一個負責為奢侈品大方買單，最後一個才是真愛。

當然，姬野屬於前者，需要自己拚命去賺錢養家的那種，當然也不乏願意包養她的有錢男人，但她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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