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江山

第164章 江山

天中傳來雷鳴聲,閃電在黑夜間劃開一道口子。

淅淅瀝瀝的雨聲往下砸,在這黑夜裏顯得格外的明顯。太子殿下側過身,目光落在帝王的臉上:「陛下才是這天下的帝王。」

無情無愛,也要成了帝王才是。

陛下站在太子殿下身側,聽到這話後面上浮出一股奇特的笑意來:「帝王之位不一直都在你掌心嗎?」

當年太子隨着前太子被貶,自打回京之後雖一直坐穩太子殿下的寶座。可這麼多年過去,太子卻一直都是太子。

陛下雖沉迷於煉丹,但身體卻不見虛弱。

時日一長,那些許朝臣們便私下裏動了旁的心思。畢竟只要一日沒坐上帝位,這天下到底是誰的手中也不一定。

可如今,帝王卻是面帶着笑意。

掌心落在他的肩頭:「這整個天下,全看你要或者不要。」

朝臣傳他不滿太子,其實並不然。

這麼多年,他一點點放權,無非是想看到太子能做到哪一步。

出乎他所料的是太子殿下處理的極好,甚至於比他當年的父親還要好。

帝王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神情恍惚了片刻。隨後一點點捏緊掌心。

那隻手落在太子殿下的肩頭的手一寸寸的用力收着力道:「你應當知曉這麼多年孤對你一直都很滿意。」

「甚至於超越你父親當年。」

前太子當年猶如灼灼日光,在位多年,朝里朝外無人不敬佩,其餘的皇子只能說是望其項背。

這麼些年帝王並非沒有後悔過。可他當年做的不留後路,一舉直接將前太子廢黜出京。

等他心生悔意時,已經後悔晚矣。前太子病逝,他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如今看着這個眼前酷似他嫡子的長孫,帝王垂垂老矣的臉上勉強的擠出一絲笑來:「你若是不喜歡王氏,明日孤就讓人選秀,給你選來適合的女子入宮,當選太子妃。」

王家又如何,榮家如何,在帝王眼中任憑是誰當選太子妃都無所謂。

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女子,能夠堪當皇后之位,至於是誰又有什麼干係。

「陛下的要求呢?」太子殿下轉過頭,輕飄飄的目光落在帝王的臉上。

「您應當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

帝王眼尾一眯,背後的燭火微閃著,哪怕掩蓋的再好,凹陷的眼尾也浮現出老態來。

此時這雙眼睛浮出一絲滿意:「你的第一個孩子,未來這天下的太子,絕對不可出生在一個宮女的腹中,等孩子生下來後記在太子妃名下。」

寥寥幾句話從帝王嘴裏輕而易舉的說出,他面無表情地開口:「至於你宮裏那位殊貴嬪,殺害妃嬪,也就留不得了。」

其實這江山早就應該交在太子手中,只是他之前不願意留子嗣,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一直不敢將皇位留給他的原因。

陛下並非沒想過別的法子,可他太清楚太子的脾性。

說不要孩子,當年就能狠心自己吃藥一勞永逸,絕了他所有的路。

堂堂未來帝王卻不要子嗣,江山交給他豈非是後繼無人?

他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江山走向滅亡?

陛下先是給前太子妃下過葯,想要她生下嫡子。只可惜,前太子妃死於難產。

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甚至於都沒出來見過這世界一眼。

很長一段時日,帝王對於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感到可惜。

很快的,他又退而求其次的將目光落在了蘇良媛的身上。當時,蘇良媛還是珍貴嬪,在東宮的一眾妃嬪中最為受寵。

果然,他下了葯后,珍貴嬪很快的就有了身孕。他本以為這次肯定能成功,可結果卻也不盡人意。

帝王想到這裏,依舊能體會出當時的心境。可如今,殊貴嬪有了身孕,他卻感受不到半點歡喜。

他太過熟悉太子,對於子嗣他從未妥協,既讓那位殊貴嬪有孕,可想而知,那位在他心中分量。

意識到這點之後,如今他看太子,依稀能在上面看見當年前太子的影子。

「堂堂帝王,絕對不可拘泥於情愛。」

帝王輕嘆一聲:「只要你此時點個頭,孤現在就可擬旨退位讓賢。」

這幾乎是用這江山跟太子形成了個交易

試問這天下,又有幾個男子能夠拒絕。帝王的眼神中滿是信誓旦旦,只等着他點頭。

可讓他失望的是,太子殿下眼中半分動容都沒有,輕輕掀開眼眸,嗤笑了一聲:「陛下當年也是這麼勸說我父親的嗎?」

帝王那張帶着笑意的臉瞬間變得冰冷下來。

「當年你父親就是不懂為君之道,這才讓孤失望。」

前太子妃與太子妃自幼青梅竹馬,兩人感情深厚。當年前太子娶妻之後,發誓永不納妾。

整個京都,但凡世家子弟就沒有不納妾的。可堂堂東宮的太子,未來的陛下後宮卻只有一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惹得陛下不滿。後來傳聞前太子謀逆,這才連解釋都不聽,就直接貶出京都。

無論陛下無論如何勸說,前太子都沒退讓半步。哪怕是臨死,都沒有違背這個誓言。

他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為君者,為何偏要絕情絕愛?」當年對他父親是如此,如今又用同樣的理由來教導他。

太子殿下既無諷刺也無疑惑,眼神平淡如湖泊:「您倒是斷情絕愛了,這天下也並不全在你手中。」

窗戶的雷聲跟着落下,陛下的眼神驚顫:「你!」

「你放肆!」這麼些年他培養太子,朝里朝外暗地裏支持不少。

如今若是當真兒?對上,一時片刻當真分不出勝負。

太子看着帝王略顯恐慌的目光,朝着他走了上前,漆黑的夜裏腳步聲沉穩有力:「當年父親被您貶至出京,可如今這已經不是當年了。」

當年,父親要美人不要江山,可如今同樣的選擇又落在他頭上。

「您當年沒有說服父親,如今更加說服不了我。「

「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太子殿下行至他面前站定,陰影落下來,砸在帝王臉上:「陛下若是動她一根汗毛,孫兒定會讓陛下後悔。」

殿門打開大雨傾斜而下,帝王反應過來抬起頭,卻前方的身影融入一片月色之中。

他獃獃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背影徹底消失不見。

****

雨下的越發大了,漆黑的夜裏月色融融。

太子殿下冒着雨從乾清宮中出來,雨水打在肩頭上,劉進忠連忙撐著傘趕忙跟上去。

油紙傘剛湊上去,劉進忠嚇了一跳:「殿下。」

太子殿下眼尾泛紅,眼底里泛著滔天的怒意。劉進忠伺候殿下多年,從未見過殿下這個樣子。

他嚇得掌心都攥緊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太子殿下瞥了他一眼,隨後抬起頭狠狠地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氣這才道:「回去。」

剛剛那些話實在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一想到陛下將主意打在了南殊身上,他便壓抑不住渾身的怒意。

這種感覺並不單單隻因為南殊,更讓他想起了當年,只是當時他還年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可如今,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他身上。

此時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南殊。

只有將她狠狠地擁入懷中,這才能壓抑住他心中的狂躁不安。

月色沉沉,劉進忠撐著油紙傘跟在殿下身後,雨水打在油紙傘上一路無話。

直到回到長樂宮中,太子殿下渾身的怒氣才漸漸地壓抑了下去。

長樂宮門口,漆黑的夜裏燈火還在亮着。

劉進忠這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喘,瞧見后總算是鬆了口氣:「殊主子還在等著殿下您呢。」

太子殿下的怒火壓了整整一路,唯獨瞧見那盞燈籠,眼眸中的冰冷才漸漸的融化下來:「她自然會等著孤。」

「她心中有孤,孤不來也不得安眠。」雨勢不小,太子殿下大步沖沖往前走去。

劉進忠跟在身後壓根兒來不及打傘,太子殿下的肩頭很快就淋濕了。

屋內靜悄悄的,太子殿下走到門口腳步一下子變輕了。

漆黑的夜裏只點着一盞燈,太子殿下輕輕推開門,走進屋內,也沒叫人,直接就往內殿走去。

剛走幾步,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床鋪上乾乾淨淨的無人,而南殊則是躺在了窗邊的矮榻上,歪著腦袋像是睡著了。

她身上蓋着一件白狐皮絨毯,巴掌大的臉蛋掩蓋在絨毯之中,手裏還捧著本書呢,握的緊緊的還沒捨得鬆開。

太子殿下只覺得渾身一陣酥麻,心口最堅硬的地方變得柔軟起來。

躁動的一晚的心此時漸漸地變得平靜。

窗外雨聲漸大,南殊坐在軟塌上睡的本就不深。太子殿下進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只不過一直閉着眼睛不願睜開。

直到察覺到殿下的手落在自己的臉頰上,她喉嚨里嚶嚀一聲,這才漸漸地睜開眼睛。

巴掌大的兩家白裏透紅,面上還帶着剛睡醒的迷茫。瞧見太子殿下之後,南殊揉了揉眼,隨後朦朧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光亮起來:「殿下。」

太子殿下的掌心還落在她的臉頰上,帶着冰涼的指腹滿是憐惜的摩挲著,聽見她喊自己后喉嚨里輕輕應了一聲。

南殊往太子殿下身上來回的看了幾眼,像是檢查他有沒有傷口,直到看見殿下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後,明顯的鬆了口氣。

「殿下回來就好。」她剛一動,渾身的絨毯就從身上滑落下來。

玉白的雙腳上赤.裸裸的連羅襪都沒穿。巴巴的看着他直接就想下來,太子殿下落在她腳上的目光一沉,立即將她接住了。

掌心扣在她的膝彎,輕而易舉的就將她給攬入懷中:「赤着腳下來做什麼。」

南殊順勢坐在了他身上,太子殿下冒着雨從外趕來,肩頭還是濕漉漉的。

她掌心落在他肩上,察覺到后嚇了一跳:「殿下怎麼沒打傘?」

太子殿下狠狠地將她湧入懷中,掌心一寸寸收緊著,甚至都捨不得鬆開。

他沒說話,但南殊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今日發生的事太多,先是蘇良媛無故身死,而殿下又與太子妃之間發生了齟齬。

殿下此時這樣,又剛從乾清宮中回來,斷然是陛下說了什麼。

南殊本不想蹚這趟渾水,可偏偏兩件事她與她都有關。

想到臨走之前,陛下身邊那位公公的目光,南殊渾身發緊。

「殿下。」

她殿下抱在膝上,巴掌大的臉蛋仰起來,也才剛到殿下的頸脖。南殊的眼神怯生生的,一臉忐忑的問道:「可是嬪妾給殿下帶來麻煩了。」

太子殿下抱了她許久,身上那股不安與怒意才漸漸地消退下去。挺見這話抬起頭看着她:「為何這麼問?」

南殊被她抱在身上,面上的表情一五一十都在他眼底。她半點兒也不敢鬆懈。

「今日之事……」她想到蘇良媛的慘狀,再聯想那根帶着血的銀簪。

至今想起來面上都能瞬間褪色:「今日之事,好像就是沖着嬪妾來的。」

剛在榮華殿的時候殿下就說了相信她,南殊心中門清,殿下再寵愛她,也不會閉着眼睛不分黑白。

當時有證據在的情況下還能斬釘截鐵說相信她,只怕心中早就有了人選。

加上殿下從陛下那兒回來後人就不對勁。而殿下卻沒多問她一句關乎蘇良媛的事,這份猜測就已經是**不離十。

「蘇……蘇良媛當真兒不是嬪妾所殺,嬪妾不敢的。」南殊抱緊殿下,她自然不關心到底是誰動的手,可如今背後之人陷害自己,她也得在殿下面前賣賣慘才是。

「那根銀簪嬪妾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那兒。」南殊白著臉,巴巴的往殿下的臉上看去。

「當時,當時白日裏是蘇良媛是叫了嬪妾過去。」南殊就白日裏與蘇良媛之間說的話挑挑揀揀的說了。

「只是嬪妾察覺到蘇良媛有些神神叨叨的。」南殊省去了不能說部分,想到什麼咬了咬唇,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一直對嬪妾說腹中孩子,還……還一直說嬪妾是吃藥才有的。」這寫話的確是蘇良媛嘴裏說出來的,南殊倒也沒說謊。

只是什麼時候說出來的,如今就隨她說了。

她說完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目光往殿下那兒看去。而太子殿下的眼神也落在她的小腹之上。

總算是知曉陛下為何要殺死蘇良媛,這等辛秘之事本就不宜外傳,何況蘇良媛還與人泄露。

陛下殺她一為保密,唯恐皇室醜聞泄露。

二來,嫁禍南殊,為日後去母留子做好打算。

「嬪妾,嬪妾真的不是這樣的人,殿下您不要不信嬪妾……」南殊裝作一臉急急忙忙解釋,而她越是如此,太子殿下越是心疼。

「你放心。」他心口陣陣泛著酸麻,滿眼憐惜:「孤一直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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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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