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別想「砸窯」

第十六章 別想「砸窯」

李易石出去看時見到外面火把森立,有騎着馬的黑衣在四處奔跑,掠過人邊人立馬受力倒下。底下的黑衣看的更明顯,手持鋼刀四下揮砍。李易石頓時明白這是有賊人「砸窯」。

李易石還愣一下,跟在身旁的胡德明扭過頭進了屋驚醒了他,李易石也跟着進去了。進去看見胡德明從房間牆根下的行李里抽出一把長刀來。李易石進屋這麼久了竟然一直沒發現!

胡德明抽出長刀看了一眼李易石,張了張嘴沒說話,走出去了。

李易石站在原地想了想,莊上遇匪到底不是他的事,出去可是和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拚命,犯得着嗎?這個正常的念頭剛剛冒出來,李易石就搖頭責怪起自己來了。

「師父教我武功時一直教導我人身懷武藝就要打抱不平心懷正義。莫說這王太公對路人如此照料,我虧欠人情,便是不認識遇見了也要助他。」

李易石想清楚立馬從包裹里拿出弓箭來,強弓利箭,亦是利器。他搭箭上弦,出門看到胡德明已經跟着前來護衛的莊客一起上前了。李易石也跟上,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尋找目標。

胡德明提着刀,怒氣滿身朝那群土匪走過去。迎面過來一個土匪,李易石拉弓松弦,一箭將那人射翻,胡德明剛想應對,身後嗖的一聲嚇了一跳。扭頭看見了拿弓的李易石,點了一下頭,又提刀沖了上去。

胡德明果然不負那副八尺身材,使個纏頭刀賣弄一番,大劈是似雷霆萬鈞,撩掛力開江河,刺扎勢如破竹,橫掃有殺破萬軍之勢。面對賊人如狼入羊圈,賊人不是對手。就算是三兩聯手也是被胡德明一一拿下。身旁的莊客都被胡德明的勇猛嚇住了,甚至呆站在一側,連幫忙都想不到。

或許是這裏動靜太大,或是有人報信,一個身穿紅色舊戰袍騎着棕色烈馬手持長槍的賊頭策馬朝胡德明沖了過來。胡德明見來勢兇猛,使個鷂子翻身騰空躲開。那人拉馬回頭,兩人交手。長刀長槍空中相接,精鋼銀鐵叮噹作響。兩人將手中的兵器使的飛起來。

胡德明畢竟用的是短兵,且人家是在馬上,他地下和人家打實在太吃虧,賣個破綻扭頭想撤步離開。

那個賊頭怎麼肯放過他,夾馬追上去。長槍提了起來,打算全力一戳,戳倒背對他的胡德明。交戰時背身對人是大忌,可胡德明還是這麼做了,因為他知道李易石早已預候多時了。

站在房角的李易石一直在暗暗幫忙,兩人交戰時不便出手,如今拉弓上弦,咻的一箭射了過去。

那個賊人聽到聲音只瞥到一道殘影,急扭腰身,左臂多了一支木箭,感到肌肉被衝擊來回震蕩,過了一會才察覺劇痛傳來。扭頭看到李易石又已經拉弓上弦,低頭咒罵一聲,提臂護住要害,勒馬回收便走。

李易石見狀又上一箭,朝那人後心射去。那人背後長眼一般,趴低身子,箭咻的一聲從背上飛了過去。那人揚鞭策馬飛奔而去,小嘍啰們也都四下逃散。莊客們趁勢追擊,有些逃得慢的不時被殺,就是被打倒用繩子縛了。

王老叟一直就被四五個好手護在屋內,一直看着院場上的爭鬥。原本這群賊人可以派人商議來討錢的,王老叟估計也會破財免災,可這群賊人是剛剛佔山為王。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來的山大王也要發發虎威,因此挑了附近的大戶王老叟家,百來名兄弟,連寨主都親自出陣,打算血洗一場打出名聲,不想有了這出。

王老叟趕上前先問過莊客,吩咐有傷的療傷,死了的處理好後事。轉過頭拉住胡德明和李易石的手,抬着頭眼淚汪汪的看着兩人,「今夜沒成想倚仗兩位,到底是老小兒我平日裏積善,菩薩派兩位來救濟我老小兒…」

胡德明和李易石都只是謙讓。王老叟抹抹眼淚,「不必多說了,兩位請先入屋內。」王老叟招呼兩人進屋,擺酒殺羊重新設宴。

宴席上,王老叟親自執壺傾酒,對兩人說,「今夜兩位如此仗義,老小兒在此感激不盡。

胡德明開口說,「王老不必多言。在下路過貴庄,王老不嫌棄在下是個趕路人,擺酒設菜款待,在下蒙您厚意,見您眼下有劫,怎能視而不見呢?」

李易石附和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王老不必掛在心上。」

王老舉杯敬二人。酒過三巡,李易石心思細膩,想起了麻煩。

「如今那賊人敗北逃竄,可首領未擒得,也不知底細。萬一賊人記仇捲土重來,豈不是麻煩嗎?」

王老叟似乎也是想到了這出,「此地不遠處倒是有一團山匪,積聚在離此五十里的桃花山。可不瞞各位,為鄰多年,在下和那首領也有些交情,只要每年的紅貢納了,倒也是相安無事。只是最近聽得那裏的山匪被流浪的賊人給吞了,這消息一直不辨真假。莫非來的就是他們?」

李易石說,「以在下的意思,既然剛結下了梁子,最好還是趕緊報官。借官家之手一發剷除了山匪豈不好?」

王老叟也是連連點頭,「是老小兒糊塗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應通報官家。老小兒多年除了納稅也不和官家打交道,一時忘了。」說罷叫過身邊的一個莊客來,低聲囑咐了幾句。那莊客得了話就走了出去。

王老叟又低頭嘆了口氣,「唉!倒還是有些顧慮。兩位是過路的官人不知,這縣裏的官家水深的很,沒有金銀使用平日裏辦事比登天還難,如今要他們去剿匪怕是更難了。」

李易石在老家的遭遇讓他深有體會,但只是暗暗點頭並不開口。誰知道那胡德明倒是十分贊同的嗯了一聲。「王老說的是啊,家父早年間在故鄉時也是被惡官害了。明明是那富家子弟調戲良家婦女,我父親年輕氣盛看不過,把那紈絝子弟痛打了一頓。結果被那狗官抓了起來,水火棍差點沒要了我父親的性命,也是因此才逃離了家鄉。」

眾人聽了都不說話,喝酒到後半夜聽到外面又起聲響。出門看的時候已是外面火把森森點點,照的莊子如白晝一般。

如今的桃花寨兩個寨主,一個雲里金剛宋萬,是寨子裏的大當家,祖上也是世代習武,沒想到這人卻辱沒了祖上蒙蔭,上山落了草。而和李易石交手的那人是山裏的二當家徐寧,綽號金槍手,這人也算是富家出身,沒奈何再大的家業經不住賭場上一擲千金。家業敗完后又過不起窮日子,還不願聽人使喚。年少時習得一手好花槍,自出師后鮮有敵手,就入了山寨封了二當家。

宋萬對他還算講究,好話說與他聽,美酒佳人也送與他享用。徐寧被餵飽了也沒有太貪心,甚至有心要一展身手,向人證明自己吃得起這碗飯。徐寧帶頭打家劫舍,在爭取桃花寨的那場戰役里,他以一敵二,把寨子裏豢養的兩個打手全都挑落下馬,沒他桃花寨打不下來。

寨子剛剛落定,他們剛安營紮寨,宋萬又苦於趕路而來沒有糧草。徐寧剛剛立下大功志得意滿,便主動請纓要去下山砸窯。人們都道寨子西邊的王老叟是有名的富戶,離寨子又近,可不是最好的打算嗎?

於是徐寧便帶了一百兵馬前去借糧,於是便有了前面的一幕。話說徐寧負傷狼狽逃回了山寨,宋萬趕出門去接着他,「這是怎麼了?賢弟傷著了?快快快,大夫呢!」

寨子裏的專屬醫師正給徐寧包紮傷口,宋萬站在身側聽着嘍啰在說着事情的經過。宋萬是個有主意的人,他聽徐寧這樣的好手都不能贏了莊上的刀客,還被弓箭所傷。聽了早潛在莊裏的探子回稟說,「這兩人是當晚新來的客人。」便知道可能招攬,生了愛才之心。

嘍啰還在繼續說,「然後有個人見敵不過二當家的就暗中放箭,二當家負了傷不得已就回來了…」

宋萬聽完哦了一聲。一直聽着的徐寧開口了,「大哥,這事全是我乾的不周全,沒想到那老漢那裏還養著這樣的高手,吃了啞巴虧。損折了這麼多兄弟,我認罰!」

「哎,賢弟言重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沒事能回來就好。那莊裏竟有如此好漢,我們折了人,不能就這樣算了。來人!」

手下來了聽命。

「召集人馬,接着去那老漢那裏。」

徐寧聽了站起身也要去。宋萬擺擺手,「賢弟已經有傷,趕緊留在寨中休養吧。」徐寧忙說不礙事,不過小傷。

「賢弟你不知,我已經有了一條計策了。如今你跟我去也行,只是聽我調度罷了。」

鏡頭轉到李易石這裏,看到外面火光衝天,登上圍牆一看,外面人馬烏泱泱的一片,估摸著也要有四五百人。為首的那匹棕色烈馬和馬上的熟人李易石都認了出來。那賊人旁邊還有個騎青色卷鬃馬,身穿一身墨綠攢花舊戰袍留着三縷好鬍鬚的大漢,手裏並沒有兵器。

宋萬騎馬到庄前下馬,也不怕冷箭,上前拱手施禮道,「在下是桃花寨寨主宋萬,在下的兄弟下山借糧,不想冒犯了貴庄,特地來賠罪。」然後也不管圍牆上露出來的一雙雙驚愕的雙眼,喊手下抬來兩副擔子,都是些綢緞錦繡之類。左臂裹着白布的徐寧也下馬上前來,躬身向庄內行禮。

李易石不知深淺不敢貿然上前,反觀胡德明倒是膽子很沖,登上牆頭向外面大喊,「你們是為非作歹的惡人,怎麼如今裝起了賢人義士來了?牆底下都已經堆起柴火來了,還要裝模作樣,可不是裝蒜嗎?」

「牆上的莫不是使刀的好漢嗎?我兄弟武藝超凡,自從上山以來一條花槍還未遇到過敵手,不成想好漢的刀法如此了得,能傷的了我兄弟。」宋萬哈哈笑了起來。

原本為偽君子感到憤怒不已的胡德明也笑了起來,「你是山上的土匪,怎麼連刀傷箭傷都分不清。他胳膊上回去的時候應該還是插著一支羽箭的吧?你倒是要笑死我了。」

「哦,原來我賢弟是被羽箭所傷。習武之人警覺異常,一般的箭又怎麼能傷到我二弟。那射箭之人必然也是條好手,何不出來相見?」

胡德明看熱鬧不嫌事大,瞅瞅趴的很低的李易石叫他抬起頭來。李易石心裏暗罵了一聲,還是站起身瞅向宋萬。宋萬竟躬身向李易石行禮唱喏,甚至連被李易石所傷的那個徐寧也施了禮。李易石耐不過答了禮。

「在下原本無意再來冒犯,只是聽聞兩位是初來開封府,義氣助這老叟保住了家業。可到底是我家的名聲被壞了,沒砸了窯還被損失了這些人馬,說出去讓人笑話。再是我二弟與我歃血結拜,他如今傷了我做大哥的如何能不為他出這口氣。但在下此舉也只是下下策,如果…」

「傷你弟兄的正是我,如何?」胡明德自以為很講義氣的說道。手裏拿着弓箭的李易石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莫要誤會,在下是不願尋仇的。在下做生意也要講究個規矩,屠門屠戶到底是損陰德的。這麼做只是為了能和兩位義士說上話。在下在寨中備有薄酒,請兩位賞個面子。」

「如若我不賞呢?」胡明德仍然是那副誰也不服的樣子。

李易石在牆下悄悄拉了拉胡德明的袖子。莫要太猖狂啊,莊子裏人少力弱,官服這邊又沒有消息,萬一這群土匪真要點火屠庄,就憑他們也攔不住啊!他直起身子跟宋萬作了個揖,「大王莫要見怪,冒犯了貴寨首領也是實屬無奈。若是貴庄借財借糧或許還有話商量,可上來便刀劍相加…」

「大哥,聽他們廢話什麼。不如直接一把火把這莊子全燒了為我出這口氣。」徐寧立在馬上大喊,死死盯着胡德明,破口大罵。

胡德明哪受的了這口氣,隨即跳出牆去揮刀相向。徐寧單臂受傷,只能也使朴刀,下了馬和胡德明交上了手。刀刃相見,寒鐵光寒,徐寧善使長槍,可沒想到這刀也使的這樣好,只是身上有傷,傷的雖不是使刀的手,但身子失了平衡破綻就易出。交了兩三個回合,就可以看出徐寧落入了下風。

李易石轉了個念頭,隨後抄了根短棍跳了出去。短棍一揮,隔在了兩人的兵器間,一挑分開兩人,隨後用身子擋在了胡德明面前,抬起手趕緊擺擺,示意徐寧停手。可徐寧豈可能聽他的,他也認出了李易石就是射箭傷他的人,隨後不再管胡德明,倒一刀朝李易石砍了過來。李易石閃身躲開,還要說話,但徐寧步步緊逼。李易石見狀,轉向胡德明希望他能施以援手,他除了他師傅和鏢行里偶爾有幾個人跟他打過以外,他還沒有跟人交過手,何況眼前的生死相搏呢!他對自己的本事處於什麼層次還沒有定位,老天或許就是想給他這次機會。

胡明德也並不想出手,他也好奇這個少如此年少的少年有多大本事。他們第一次在庄內見面時他就知道這人是個練家子,正好有這次機會摸摸他的底。而宋萬那邊也很奇怪,止住了眾人並不出手。

徐寧和李易石交起手來,徐寧刀法凌厲,步步緊逼。李易石揮舞短棍,橫隔阻攔,只守不攻。正是山匪對流民,賭徒浪子敵落魄富家,淬鍊鋼刀直劈梨花木棍。腕花撩刀上下翻飛,落花棒法滴水不漏。正是楊春遇見了洪七公,真好漢對上了真好漢!

兩人鬥了幾個回合,徐寧身上有傷,今晚又打了好幾次架了,氣力逐漸跟不上了。李易石依舊只守不攻,手下卻漸漸從容起來。宋萬猛然上前,從背後將徐寧拉出了圈子,隨後擋在兩人中間,轉過臉對李易石說,「好漢且停手。」隨後又看向胡德明,「今日我是開了眼,能見到兩位好漢。不知兩位肯與我上山一聚否?」

李易石其實也一直在想,這群山匪似乎有些奇怪。原本下山借糧先禮後兵才是常態,可他這直接上來就是殺。敗陣后捲土重來不是該報仇雪恨血洗全庄嗎?若是怕莊裏有詐,在外面堆柴點火不是常見的手段嗎?可如今他是看不明白了,白臉紅臉是一套,可到底也是沒真動手啊!徐寧和他們打的時候都沒以多欺少。倒是能看出來是有誠心的邀他們。

胡德明開口了,「倒也不是信不過閣下,我也能看出來,您是講信義的人。只是我們若是離了庄,怕有些閃失…」胡德明這話意思很耐人尋味。

宋萬沒有接招,只是說,「閣下放心,這是在我的地界,不是在下誇口,只要在下點頭哪裏有人敢出這個頭!」

胡德明和李易石對了對眼,都沒有說話。宋萬這下子只好明白了,隨後說,「兩位若是還有顧慮,不知兩位可願意略施待客之道,一同在貴庄一聚啊?」

「啊?!!」

這下子輪到李易石他們吃驚了,賊人頭領要入「硬茬」的莊園,說出來倒是讓人嚇一跳。兩人吃了這一驚,倒是沒了主意。胡德明抬頭看向了牆頭,一直蹲在牆根底下的王老叟探出了頭來,「大王若是能屈尊光臨寒舍,寒舍自然蓬蓽生輝。」

四人前後相接進了莊子,身後還有小嘍啰要跟進來,宋萬給趕了出去。「你們守在外面就行了,要聽庄內人的言語,不要惹是生非。」隨後邊走進了庄內。

王老叟當即殺牛設宴,擺出各類果蔬,又抬出了好幾壇陳年村釀。可主賓上就出現了問題,主位上外來的宋徐二人坐不了,李胡二人也年歲不夠,只好把惶恐的王老叟推了上去。

幾人坐定,原本今晚的事端如此多,幾人不久前還是仇敵如今同席而飲,到底覺得尷尬。幸好宋萬和胡德明兩人能帶的起氣氛,又喝了幾杯酒,席間話逐漸多了起來。男人一但酒精上頭,很快便能產生共鳴。四人從出身聊到經歷,再到官場腐敗污濁,天下詬病久矣!他們頓覺心意相通,相見恨晚。不在話下。

而宅門外的小嘍啰們也沒有干凍著。王老叟在席上待了一會覺得如坐針氈就藉機跑了出來,也沒有人管他。他就抬了兩口大鍋,煮滿了塊肉,燒了幾屜饅頭,甚至還有自釀的存酒抬了出去。嘍啰們一哄而上,可沒人注意到一個十二三的孩子抬出饅頭后,趁人不注意向縣裏跑了。

王老叟提心弔膽,原本一直是害怕,生怕惹怒了兩位山大王。可當那兩人脾氣緩和了下來,人倒是動起了歪心思。他自以為穩健老道的舉動不僅違反了道義,還因此改變了好幾人的命運,我們在之後會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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