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個好人

眼睜睜看着那大先生消失在眼前。

顏書心裏幻想着，或許那人會良心發現，回來將他帶走呢。

……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三天。

顏書已經勉強能坐起來了。

檢查了一下，上半身無恙，也能開口說了。

顏書用手扒開覆蓋在下半身的泥土，檢查了一下小弟弟。

很好，除了有點臟，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還剩下雙腿無法動彈。

無論顏書用什麼樣的辦法，哪怕將那塊依然還在釋放暖流的玉佩放在腿上，也是毫無用處。

「也好，起碼還活着。」

顏書自我安慰道。

也不知道是顏書命好，還是這個世界的野獸對人肉不感興趣。

自從那大先生似的人離去。

三天內起碼有數波野獸自顏書身旁經過。

其中包括一頭體型如亞洲象那般巨大的斑斕猛虎。

三頭眼睛冒着綠光，比尋常小牛犢子還大的狼。

一頭跟小山一樣的，獠牙超過兩尺長的野豬。

顏書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躺了多久，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在這「看」了十三場雪。

顏書便當自己在這裏躺了十三年。

十三年，加上上半身能動彈這三天時間。

顏書至少確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自己真的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因為原來的世界，不可能有人十三年不吃不喝保持着一個姿勢不動。

其中不僅是那個大先生，還有顏書自己。

在那個大先生沒有離開之前，顏書雖然不能動，卻「看」得見周邊的一切。

那個時候，別說看見其他人，就連大型的野獸，也沒有出現過。

大先生離開之後，顏書也沒有看見過其他人。

第二件事是顏書「醒來」這三天確定的。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野獸長得真的很大。

或許自己這三天安然無恙的原因，純粹是自己體型太小。

那些路過的野獸，覺得顏書這麼點體型，肉還不夠塞牙縫，所以放過了他。

第三件事，那個大先生是個好人。

如果不是好人，顏書或許早已變成了一具白骨。

如果不是好人，不會在自己身邊守了十三年之久。

如果不是好人，不會給他留下兩顆銀裸子。

顏書身上的衣服，經過這麼多年風吹日晒雨淋，早已變成條狀。

雙肩包的質量還不錯，至少還能看出是個包。

拉鏈已經鏽蝕，顏書輕輕一撕，便將雙肩包撕開一個大口。

往外倒出一小堆泥土，一個已經銹跡斑斑的筆記本電腦。

手機早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顏書也懶得找。

從泥土裏翻出一把小英吉利沙刀，已經被鏽蝕得非常嚴重。

還有一個打火機的殘骸。一把鑰匙串，以及一張合照。

顏書將小刀的刀片抽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繼續翻了翻，多年時間過去，早已被鏽蝕風化，已經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只剩下一塊刀片，找個石頭磨一磨或許還能用。

此時拿在手裏的，就是顏書的全部身家。

兩顆那個大先生留下的銀裸子，一塊銹跡斑斑的刀片，一塊山海玉佩。

這三天，顏書在反覆研究這塊玉佩。

但是除了會釋放出一股暖流之外，暫時還沒有發現其他用途。

讀出上面的「山海」二字，沒有什麼神光閃爍，也沒有再次進入那個奇異的空間。

除了依舊包裹住全身的暖流，似乎只是一塊普通的玉佩。

研究了三天一無所獲，顏書也只好放棄。

好在玉佩上方有一個用來穿線的小洞。

將玉佩用雙肩包上唯一完好的附着拉鏈的布條取了下來。

穿進玉佩的洞裏，將玉佩做成了一個掛墜掛在胸前。

又找了一塊布做成錢袋，裝好兩個銀裸子，將刀片插到后腰身上唯一完好皮帶上。

襤褸的衣衫顏書也沒有辦法，當下只能穿着破成布條的衣服，不然就只能裸著。

依靠雙手的力量，爬到了先前那個大先生坐的樹下。

樹下還有一卷竹簡，也不知是忘記帶走了，還是故意留給顏書的。

在樹下坐了下來，伸手取過竹簡。

很好，一個字都不認識。

材質似竹非竹，似玉非玉。倒是有點像玉化后的竹子。

想來也是，什麼竹子能經得起十三年的風吹日晒雨淋霜凍。

一眼望去，竹簡上密密麻麻的字，似乎活了過來，在那晃來晃去。讓顏書的精神有些恍惚。

顏書不信邪，使勁搖搖頭，再次朝竹簡上的字看去。

卻發現字跡非常模糊，像是近視一般看不清楚內容。

不過好歹依稀辨認出了字體。

竹簡似是以類似小篆的字體刻寫而成。

顏書經歷過的事情已經夠神異了，此刻見一卷竹簡也不像是凡物，也不驚訝。

看不清就看不清好了，這材質就很不一般。

將竹簡卷好，就變成了體積很小的一根柱子。

直徑約莫拳頭那麼粗，半尺長，往腰后插到皮帶上。

帶上。

就竹簡這這材質也不一般，沒錢了也能拿去當鋪換點錢用。

醒來三天顏書也沒有感覺到飢餓，不知是那玉佩的原因，還是這具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顏書也不打算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收拾好一切有用的東西，如今這幅衣衫襤褸的乞丐模樣顏書也沒有辦法改變。

再次確定了一下，確認沒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用得上的之後。

顏書將從原本那個世界帶來的那些東西，一件一件放進了自己之前躺着的那個坑裏。

筆記本電腦，打火機殘骸，一盒已經腐爛的香煙。一串鑰匙扣，還有那個破爛的雙肩包。

與陳哥，世博的合照。看着已經看不清輪廓的合照，顏書眼裏豆大的淚珠滾落。

嘴裏卻沒有聲音，默默的看着合照，想要把兩人已經模糊的臉烙在心上

顏書無聲的哭泣著。

或許是眼淚已經流干，或許是本身沒有那麼傷心。

幾分鐘后，顏書將合照放進了坑裏。

磊起一個小小的土堆，找來一塊樹皮。

用銹跡斑斑的刀片刻下了「顏書之墓」四個字。

將樹皮插進了小土堆里。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十三年來，因為寂寞，顏書的精神狀態不知道崩潰了多少次。

每次崩潰又自愈，讓顏書對於孤獨和寂寞這兩種感受的忍耐力有了長足的進步。

但是顏書還是想回到人群里去。

之前無能為力是一回事，現在離群索居又是另外一回事。

顏書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是他更害怕那種噬心的孤寂感，那會讓他精神狀態崩潰。

這十三年，如果不是「看」見自己身邊，還有一個活人在陪伴自己，顏書早就精神錯亂。

所以，即便顏書只能依靠雙手來移動自己的身體。

他還是打算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在離開前，顏書對着樹下，那個早已消失的大先生坐了十三年的地方，說了一句。

「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