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採藥人

午夜時分

荒山野嶺中並不平靜，蟲鳴、獸犼、風聲三重奏，交相呼應。

朦朧的月光下，一道瘦弱的身影，在山林中摸索著前行。

這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身體接近皮包骨，小臉瘦的有點脫相，看起來十分瘮人。

他身穿灰色的麻布衣，十分的單薄，衣服上有好幾處破損，能清晰看到裏面的皮骨。

身前斜挎著一個包裹，東西並不是很多，後面背着長弓和箭囊，右手反握著一把匕首，一副獵人打扮。

少年每一步走的都很小心，時而看看腳下，時而警戒周圍，猶如飢腸轆轆的病貓，在生存與渴望之間徘徊不定。

許是走累了，他背靠一顆大樹，緩緩的坐了下去。

四處張望了一會兒，見沒有危險，他的神情終於放鬆些許，抬頭看向星空。

樹木很茂密，能看到的星星很可憐，他找到最亮的那一顆，喃喃自語。

「娘，保佑我」

他叫周乙，別看年齡不大，卻在這深山中遊盪了三年，是一名資深的採藥人。

別人採藥是為了賺錢養家，他採藥是為了治病。

治自己的病。

他之所以瘦成這樣，不是飢餓造成的，是得了一種罕見的怪病。

為了治病，他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為了治病，也累死了相依為命的娘親。

好在他的運氣不錯，遇到一位熱心的大叔，將他帶入了採藥的行列，勉強生存了下來。

憑藉着不要命的狠勁，在採藥界也算小有名氣。

前段時間，那位便宜師父也出了意外，只餘下他成了大山中的孤魂野鬼。

不管命運多麼不如意，生活還得繼續。

他答應過母親會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不能主動放棄。

最近又得了一個新偏方，管不管用不曉得，但這差不多是他最後的希望。

身體越來越差，治癒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再沒有效果，大概也只能等死了。

現在還差一份雀舌藍，藥材就齊全了，成敗在此一舉。

這裏是連綿山脈的深處，敢來這裏採藥的都是些亡命徒，周乙也是其中之一。

他已經在深山裏搜索了好幾天，還沒找到草藥的蹤跡，這讓他十分的焦急。

更糟糕的是，身體又出現了瘙癢的感覺，這是發病前的徵兆。

根據多年的經驗，每次犯病，身體都會進入幾天虛弱狀態，體質也會斷崖式的下滑。

生病他無法抵抗，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發病之前，找到安全棲身的地方。

至於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別一病不起。

前面不遠處有一個隱蔽的山洞，以前是狼獾的老巢，山洞裏面的空間很大，作為隱蔽據點很不錯。

最好再續上一窩獾崽子，度過危機還是有希望的。

周乙緩緩的站起身，繼續向前進發。

一個時辰后

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眉頭緊皺。

山洞哪去了？？？

他不得不懷疑自己記憶出現了問題，這太致命了。

深山之中倒是還有其他據點，但離的都太遠，現在換地方根本來不及。

他只能努力的回想，曾經狩獵的場景。

當時就是坐在這裏發現的狼獾，肯定沒錯，為什麼走過去又對不上號了呢。

他站起身來，慢慢的向前靠近，和記憶進行對比。

走了有七八米，周乙突然停了下來，看着前面荊棘密佈的灌木林，眉頭微皺。

他記得灌木裏面有一面不太高的岩壁，山洞就在岩壁下方。

岩壁又哪去了？

還有這片灌木林，他記得當初沒有這麼茂密。

就一年多而已，變化怎麼可能這麼快？

他向灌木林走了過去。

這是一種帶有尖刺的灌木，很難穿行，周乙俯下身子，在灌木枝丫下面匍匐前進。

爬行了十幾米，他終於發現記憶深刻的東西。

一塊造型獨特的大石頭，靜靜的躺在地上。

這是他當初行兇的武器，肯定是差不了的。

周乙有點慌，這是遇到鬼打牆了？

作為一個長期混跡在深山中的採藥人，是不太相信鬼怪之說的，不然能把自己活活嚇死。

他強壓下心中不安的躁動，將手裏的匕首換成正握，向印象中的洞口捅了過去。

「咔…」

匕首摩擦石塊的聲音，直接把周乙嚇懵了。

前面明明是一顆灌木樹，匕首卻直接穿了過去。

周乙驚恐的差點叫出聲，急忙向後閃退。

「嗯！」

倒車沒注意，屁股直接和尖刺來了個親密接觸。

周乙神情一呆，不敢有絲毫動作，死死的盯着那處詭異的地方。

等了有十幾息，並沒有絲毫的變化，這才鬆了口氣。

他將身子向前挪了挪，把屁股上的尖刺拔了出來。

疼痛感讓他清醒不少，又恢復了以往的狠勁。

鬼打牆又如何，命都快沒了，還怕個吊。

他爬到了之前的位置，沒有用匕首，而是用手摸了過去。

手掌穿過了荊棘，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急忙把手抽了回來。

感覺冷冰冰，硬邦邦的，好像，好像就是石頭。

他又將手伸了過去，一點點的嘗試着，蜻蜓點水，彷彿那個東西燙手一般。

經過一番摸索，確實是石頭，很大一塊，正好堵住了曾經的洞口。

周乙有些驚慌，但卻沒有逃避，大腦飛快的運轉。

這肯定是是人為的，野獸沒有這種搬運能力。

這裏有人來過？

他想到了一個傳說，一些流浪的武者喜歡在深山裏閉關修鍊，為的是突破生死。

突破了就生，沒能突破就死，洞口一封，生死由天不由己。

這種傳說在採藥界很盛行，如果運氣好，遇到閉關的山洞，沒準就能一夜暴富。

周乙剛入採藥行列的時候，還專門去一些危險的懸崖峭壁尋找過，只是時間一長，那份熱情就淡化了。

難道這裏有幸成了武者的閉關之地？

想到這裏，周乙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驚喜的神色，只是五官有點走樣，看起來很是詭異。

他將匕首插入綁在小腿的鞘套內，雙手伸了過去。

洞口很小，只有七十公分寬高，所以石頭並不是很大，勉強還能挪動。

廢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將石頭弄了出來，倚靠在一顆灌木下，防止滾落。

周乙想了想，將弓箭拿了下來，防身無用，進洞反而礙事。

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摺子，將火吹旺，抽出匕首，反握在手。

他深呼出一口氣，雙手向前一探，左手觸地支撐，右手防備，將腦袋伸了進去。

身子突然一僵，沒了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身子才繼續向前移動，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山林中又恢復了往常的節奏，蟲鳴，風聲，獸犼。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草叢也會抖，彷彿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