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殺人者,死!

第十四章 殺人者,死!

還是中午,中午前。www.

紅花鎮,

邵雪一個人走在鎮上。

他的臉色比剛來的時候更加蠟黃,眼光也更加呆澀,兩隻眼窩已深深的陷了進去。

他的衣服卻比來的時候乾淨的多了,連腳上那雙鞋子的破洞都被縫的嚴嚴實實。

他的手握着他的刀,右手。

今天早上,他又去了紅花谷。

他一個人跪在姑姑的墳前懺悔,懺悔了整整一個上午。

他不知道自己竟也會倒下,而且昏迷了整整一個晚上。

他只知道自己決不能倒下的,絕不能,至少在沒報仇以前!

這一次對他來說是絕不可饒恕的錯誤!

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現在他已走到了小鎮,他也差不多有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

早上他出門的時候當然什麼都沒吃,因為那個時候他正在痛苦,痛苦的想要嘔吐,如果真吃下去也會被他嘔吐出來。

他更不敢再去看那少婦,只要一想到他昏迷的那一晚,他的心裏就會陣痛不已,就彷彿裏面插著一根冰冷的針,冰冷而尖銳!

這跟針已經深深的刺在他的心裏,只要他隨便扯起一點就會讓全身疼痛不已。

他已經發誓再也不會走進那個大門。

那個掛着一隻很大燈籠的大門!

所以他也絕不能再倒下!

他一定要補充體力。

幸好他的衣服裏面還裝着幾塊碎銀,於是他返回了這座小鎮。

這個小鎮對他來說已不算陌生,他已呆過了二天。

這個地方附近百里好像只有這一個小鎮。

邵雪走在小鎮上,街道還是一樣的街道,人還是一樣的人。

但鎮上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好像全都變了,變的好奇怪,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這種奇怪不是陌生,也不是嘲笑,更不是憐惜。

而是那種帶着深深的憎恨,就好像恨不得自己是個死人一樣的憎恨。

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憎恨起自己?邵雪根本沒有去想。

他已經習慣了,他的心裏豈不也一樣憎恨著所有人,憎恨著這個世界!

有時候他甚至會去憎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補充體力。

有了氣力他才能夠去報仇!

牛肉湯還沒有賣完,饅頭還在籠上熱著。

曹大漢坐在店門前的椅子上等著賣他最後的一個時辰。

這個時辰過後不管賣沒賣完他都要收攤回家。

他的家就住在三婆婆的暗巷旁邊,三婆婆昨天晚上曾悄悄的告訴他說今天晚上會有一批新貨到,其中好像還有個原裝貨!

曹大漢準備狠狠心,晚上將那個原裝貨包下來陪他一個晚上。

他忽然覺得人的一生要是不做一兩件不委屈自己的事,也許到了老的時候會連一點回憶都沒有。

他不想讓自己老的時候還那麼的無趣,他已經無趣了很多年。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人朝着他的店子走來。

這個人臉色蠟黃,雙眼無光,一隻右手握著一柄暗黑色的刀,左手垂在身下,長袖遮住他的手指。

這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幾天沒有吃飯一樣,甚至隨時都可能倒下去,但他腳下的步子卻邁的很大,而且每一步邁下去都很穩定。

最穩定的當然是他的左手,曹大漢忽然發現他的左手竟是動也不動,就彷彿已不屬於他這個人所擁有一樣。

這個人就是邵雪,他已到了曹大漢店門前。

「我買饅頭。」邵雪對着曹大漢說道。

曹大漢的心跳忽然加快,臉上也顯出了激動的神色,因為他已經看出來這個人就是殺害麻子胡一彪的兇手,當然也是殺害張好講的兇手。

邵雪卻不懂曹大漢為何會這樣,他對着曹大漢又說了一句:「我買饅頭。」

「不賣!」曹大漢回答的很堅決。

邵雪卻顯得很驚訝,他的眼睛盯着曹大漢但沒有在說話。

曹大漢看着邵雪的眼睛,他忽然發現這雙呆澀的目光背後好像蘊藏着極大的痛苦,那種痛苦彷彿已穿破了他的雙眼直射在自己的身上,他忽然感覺到身上有一絲絲冷意。

幸好邵雪已轉過頭走去。

曹大漢低聲說道:「我的饅頭只賣給活人吃,是不會賣給死人吃的。」

邵雪猛的又轉回了頭,他望着曹大漢沉聲問道:「你說誰是死人?」

曹大漢眼角帶着譏笑說道:「有的人就算不是死人,但很快就會變成了死人。」

邵雪的身子顫了顫,臉上已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真的已成了死人嗎?」他彷彿又在問著自己。

然後他一步步的走去。

正午的太陽還掛在頭上,陽光直射下來,地上有三條又細又長的影子。

邵雪一抬起頭,就看到了三個人。

三個具是身穿藍衫腰畔掛刀的中年人,中間的那個更是氣宇盎然,一看就知道是這三人之首。

這三人恰巧擋住了邵雪的路。

中間那個人已經開始說話,他盯着邵雪沉聲問道:「你是要自殺還是要我們動手?」

邵雪看了看這個人,又看了看他腰畔的刀,然後說道:「我要走。」

藍衫人道:「你不能走。」

「為什麼?」

「因為你殺了人!」旁邊另外兩個人同時道。

「殺人者,死!」

邵雪問:「誰說的?」

藍衫人道:「我說的。」

「你是誰?」邵雪又問。

「他就是我們二個的老大。」左邊一個人說。

「也是就這個地方的地保。」右邊一個人道。

邵雪望了望這三個人,然後停頓了一下才說出四個字:「我沒殺人!」

他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臉上卻顯出了異樣的表情,就彷彿帶着種巨大的痛苦。

雖然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他卻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很大的勇氣才將它說出來一樣。

別人根本不會了解他說這句話時候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他現在雖沒有殺人,但他遲早都要去殺人,他豈不是本就為了殺人而來。

這其中沒有選擇,因為他一定要報仇!

要報仇就要將仇人殺於刀下!

所以他遲早都會是一個殺人的人,遲早都會有人在對他說出這句話。

只是現在他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沒殺人。」

以後呢?以後他還能不能像今天這樣說出:「我沒殺人?」

想到這些邵雪臉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明顯。

左邊那個人卻不會明白這些,他看着邵雪說道:「我看你是連慌都不會撒,明明臉上已承認了嘴上卻還不承認。」

右邊那個人接着說:「像你這種人我們見的多了,所以你不必再在那裏裝可憐。」

邵雪臉上的痛苦之色忽然加劇。

中間那個藍衫人一直盯着邵雪的眼睛,此刻他突然對着邵雪說道:「你若還能拔出你的刀來,就過來與我一戰!」

邵雪的瞳孔一點點縮小,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出。

「我看他肯定沒有拔刀的勇氣。」左邊那個人還在說。

右邊那個人卻嘆了口氣,「我看他那把刀就算能拔出來,也只能夠去殺一個婊子的男人罷了。」

邵雪的身子猛的一顫,全身已開始顫抖。

他的手握著刀,握得好緊。

他的眼睛已直直盯着他的刀!

「你想怎麼樣?想拔刀?」」左邊的人獰笑。

右邊的人還在嘆氣,「我實在想不出那個婊子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男人,還甘心為了他殺害自己的老公。」

邵雪霍的抬起頭,瞪着他。一雙眼睛似已變成了燃燒着的火炭。

右邊這個人竟被駭的不由倒退一步。

中間那個藍衫人一直在盯着邵雪,只到此刻他才對着邵雪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麼?」

他雖然在問邵雪,但他的眼睛卻已因興奮而佈滿紅絲,他好像也很喜歡殺人。

他旁邊的兩個人已搶先回答。

「我們老大叫趙殺!」

「也就是說他很喜歡殺人!」

這兩個人說完這兩句就開始悄悄的向後退,因為他們知道現在已不是他們說話的時候。

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下來就是他們的老大一刀劈掉這個人的腦袋。

這種事情他們顯然已做過好多次。

趙殺譏笑着望着邵雪,忽然拔出了腰畔的刀。

邵雪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

趙殺怒吼一聲,銀刀劃成一道圓弧劈來。

邵雪全身都已在刀光籠罩中,但他的眼睛裏彷彿也有銀光閃動。

「叮」的一響,光星四濺一根鐵劍架住了銀刀,一個人站在了他們中間。

這一刀的力量固然可怕。只是這個人的身子卻還是穩穩地站着,手裏的鐵劍還是舉得很平。

這個人當然就是庄曉飛。

趙殺的臉上已全無血色,瞪着他,一字字道:「你是誰?」

「我姓庄,叫庄曉飛。」庄曉飛微笑。

「這本不干你的事。」趙殺脖子上的血管還在不停跳動。

庄曉飛卻淡淡道:「這個地方也不能殺人。」

「這個地方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殺人?」趙殺問。

「地是你的,人不是。」庄曉飛道。

趙殺不在說話,一雙眼睛卻更加血紅。

刀鋒開始摩擦鐵劍,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庄曉飛還是穩穩的舉着手裏的鐵劍,舉得很平。

趙殺身後的兩個人卻在此時同上走來上了,他們圍在趙殺的耳朵旁邊輕輕的說了幾句。

然後趙殺猛的抽回了刀,接着他跺了跺腳,他的人卻已大步走了出去,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二個人也跟着趙殺走去。

庄曉飛收回了劍,回過頭望着邵雪微笑。

邵雪卻還在激動,他的目光還在痛苦,他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

是不是他心中那根冰冷的針又刺中了他?

庄曉飛發現邵雪竟更加憔悴了,才不過一天多的時間,他好像已變了很多。

尤其是他的眼窩,深深的陷了進去,使得他的雙眼看起來更加呆澀無光。

「你沒有吃飯?」庄曉飛微笑着問。

他的微笑中帶着無盡的關懷。

邵雪卻盯着庄曉飛的眼睛,他咬着牙問道:「你為何要管我的事。」

他的目光卻彷彿又開始變的熾熱。

庄曉飛苦笑了一下道:「誰說我管你的事?」

邵雪問:「那你來幹什麼?」

庄曉飛淡淡道:「我只不過來將一柄劍架在了一個人的刀上而已,刀是他的,劍是我的,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

邵雪說不出話來了。

但他突又沉下了臉,冷冷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庄曉飛道:「什麼事?」

「以後,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我們本就完全沒關係,所以現在我要走了。」

說完他竟真的開始走了。

庄曉飛問:「我們難道不能做朋友?」

「不能!」邵雪的身影已是很遠。

庄曉飛苦笑一下,他知道這個人的心中絕不願意和別人靠進,也許這個人的內心是一座冰冷的雪山。

「但願有人能夠早點將它融化。」庄曉飛望着邵雪的背影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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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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