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別拿村裏人當豆包

第三十一章 別拿村裏人當豆包

上完下午的課,劉小興到老村長家吃晚飯,老楞還在批改學生作業也被劉小興給叫着一起過去,因為老楞也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容易糊弄,後來和劉小興一起教書兩人合夥了一段時間,但男人的通病很快讓二人散夥:都不願刷碗。

按理說劉小興是校長,老楞也是跟他混的,連身上三件像樣的中山裝和的確良襯衫都是拜他所賜,可老楞就是不願刷碗,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是個大老爺們,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怎麼可能去干那等下作的活計。

後來鄉里拍來兩名民辦教師支教,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有家有口的人,每個月的工資都緊巴巴的,只願意單獨開伙,無奈之下的劉小興還是吃着百家飯,不過經常去的還是老村長和馬兆祥家,偶爾也去雨生家裏。

今晚要去老村長家,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劉小興前段時間通過乾媽夏青聯繫鄰縣的水果承包商有信來,要求瓜窪村提供香瓜山的相關資料,再尋求合作,劉小興準備和老村長商量下,外面並非只有黃金根一人願意到這裏來投資。

上午開會時劉小興着重給村民們講解山地和平原地區種植果樹的成本、駱馬縣所處地理位置的優勢,從狹義上講,駱馬縣地處駱馬湖、白馬湖兩大水域之間,交通不暢,限制經濟投資,但就整個華東地區而言,駱馬縣地處zhōngyāng腹地,可以向四周輻shè,這也是黃金根看中香瓜山的原因,而本省地少人多,平原地區均是上等農田,怎麼可能租出去種果樹。

這才讓多有顧慮的老村長和村民們放下心來。走在凸凹不平的村路上,黃昏的陽光中劉小興禁不住哼起情歌來,老楞打趣地道:「小傻啥事這麼高興呢?」

劉小興板着臉說:「我說你個老楞,我三番五次交代你,不要叫我小名,怎麼就改不過來呢?」

老楞嘿嘿一笑:「那你還不是一直叫我老楞長老楞短的,中午孬六那小子還差點叫走了嘴,叫我『老劉老師』,中間打了個結巴,差點說出我的外號,你說說,這些娃子還不都是你帶壞的?」

劉小興哈哈一笑,再也裝不起嚴肅來,「老楞,我尋摸著這次要是成功承包出去,你大概在明年就能娶上媳婦了。」

老楞沒有想像中那麼激動,反而苦着臉說:「我那點存糧不夠哇!」

「到時候我給你墊吧些不就行了。」

「啊——」

老楞激動的握住劉小興的雙手,狠勁地搖晃幾下,眼神中充滿熾熱的崇拜眼神,慌不擇言地說:「小傻——不,劉老師、劉校長、劉書記,只要我娶上媳婦,您就是讓我給你做孫子我也願意!」

劉小興甩開手,沒好氣地說:「我要你做孫子幹嘛?還得養着你供着你,你個老小子賬倒是算的挺jīng的!」

老楞笑道:「那你給我做孫子?我養着你供着你還不成嘛!」

「你——」劉小興甩起大腳便踢過來,「滾犢子吧你!」

老楞急忙躲到一旁,二人又同時放聲大笑。

劉瞎子特意將馬兆祥和杜大壯也叫到家裏一起吃晚飯,畢竟劉小興過來要和他商議的是大事,有馬兆祥兩個在身旁,一是做個見證,不讓村裏人說自己獨斷專行的閑話,二是多個腦袋多個想法,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老村長遇到大事也是要集思廣益的。

一大幫人吃完晚飯,幾個大老爺們在堂屋裏商量事情,劉狗也搬著板凳參與其中,多是其他人提問題劉小興發言,然後眾人點頭贊成。秀英將小芳叫到自己房間里,娘倆說些知心話。

似是知道娘要說些什麼,小芳的臉紅撲撲的,坐在小桌邊有些局促,小手壓在攤開的書本上,秀英悄聲問道:「芳啊,最近你傻哥給你補課沒?」

小芳坑著頭說:「傻哥最近忙得很,我沒找他,都是自學的。」

秀英埋怨道:「俺怎麼給你交待的?就算他不教你,你也要去找他啊!」

「媽——」小芳嬌羞地嗔怪一聲,紅撲撲的嬌顏中眼神閃爍著,「傻哥沒你說的那意思,你們別瞎想了。」

「唉——」

秀英嘆息一聲,「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個窗,你倒好,比爬個香瓜山還難,忘了媽怎麼教你的?小傻有沒有意思你以為我和你爹沒看出來?他乾媽送他的那些東西還不大多數都搬來了咱們家,給孬六還買了那麼多玩具,這不是有意思是什麼?芳啊,這事還是有門的,你得再使把勁,你傻哥他心野,萬一哪天被別人家弄去了,咱們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小芳捂著滾燙的面頰支支吾吾地說:「知道了媽,你別說了,我還有學習呢!」

一聽閨女要學習,秀英連說好好好,閨女前程不能耽擱,小傻曾說過還有送小芳進大學呢——大學是啥啊?進了大學小傻才會娶小芳嗎?秀英滿腹心事走出房間,又和老婆子侃了一陣,天sè漸黑時劉小興等人步出堂屋,劉瞎子一家一直送到門外,小芳站在窗邊目送傻哥離去,心底似是被抽去所有動力一般,忽聽院中媽對nǎinǎi咂嘴說:「娘啊,你看這小傻,一年一個樣,長得越來越壯實,都快趕上狗子了,吱吱。」

老婆子臉皮中的褶子都開了花:「俺看也是,真是越看越讓人喜歡,和咱家小芳越般配!」

娘倆咯咯咯笑起來,窗邊的小芳又紅起臉來,恨恨地撅起嘴:「不理你們了!」走到桌邊看到傻哥送的優秀作文選,忽又撲哧一聲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劉小興和馬兆祥一起趕往縣城,帶着資料去鄰縣找水果承包商,十點多鐘,高鄉長帶着幾名鄉幹部來到瓜窪村村部,和村幹部們說了一些閑話,又和老村長扯了一陣,高鄉長試探著說:「老劉,你年紀也大了,我看該享享清福,給小輩們把把關,怎麼樣?」

劉瞎子心底咯噔一下,這當口要自己退下去肯定是為了承包土地的事情,不動聲sè地問道:「俺服從領導的決定,不知道鄉里是咋安排的?」

高鄉長沒想到劉瞎子這麼好說話,把自己一大堆安慰的說辭都憋了回去,心底頓時大喜,塞過一支大前門說:「我打算讓劉純連來挑這個大梁,這也是你老劉家裏的人,你該沒意見吧!」

劉瞎子癟癟透風的嘴巴,既然是鄉里的決定他是無法推翻的,鄉里攥著救濟糧呢,就算鄉里指派個傻子憨子,村裏也只能認著。想到這裏劉瞎子突然想起小傻,按理說現在小傻是最適合做村長的,年齡倒不是問題,只要能為村裏辦實事就行。

高鄉長看出劉瞎子的心事,笑道:「老劉你還惦記着小興吧!咱老哥倆沒外人,我就給你交給底,老孫可是給我打過招呼的,鄉里的團委書記位置就等着他來做,嗨,你不能指望小興這輩子就呆在這裏吧,這不是害了孩子嘛!」

說的也有理,劉瞎子點點頭,心頭驀地升起一股失落感,腰桿似乎也塌了下來,早想到有這一天,但真到這一天時心底還是很難受的,不過也好,純連是自家侄子,應該不會出偏差。

八個村幹部六個在場,鄉組織科長宣讀任命書,老村長雖然不再是村長,但村裏大事小事還是要參與的,這是活力四shè的新村站劉純連第一表態,這讓所有人都大為滿意,高鄉長和劉純連單獨談了一會話,之後心滿意足地和眾人道別,留下了黃金根修改後的合同範本。

劉純連感覺渾身jīng神氣爽,拿出合同和其他村幹部商議,劉瞎子說:「小連,小傻和兆祥昨晚到俺家商議了一下……今個一早本打算對你們說的,還沒來得及,俺看黃老闆的合同暫時先放放,等小傻回來再說。」

一股無名火頓時湧上劉純連的心頭,惱恨地說:「叔,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商量!」

「昨晚俺讓狗子去叫你了,你說不過來,叫俺怎麼着?」

劉瞎子乜斜著獨眼看向劉純連,他知道劉純連暗地收了黃金根的紅包,小rì子現在過的很滋潤,往rì的鹹菜醬豆都瞧不上眼了,吃個飯都得弄個像樣的炒菜。

老村長帶着深意說:「小連,不管誰干村長俺都沒意見,俺雙手擁護上級領導的決定。但絕不能忘了自己是啥,腦袋多大腳多大,戴多大帽子穿多大的鞋,自己要是看不清就到瓜窪去照照影子,少走歪路,做事要摸著心口窩,多替大夥想想。」

劉瞎子苦口婆心一番話說出來,是長輩對自家子侄輩的殷殷囑託,若是別人他肯定不會說這話,因為劉純連是自己的親侄子,大哥死的早,是看着這傢伙長大的,所以才說出這番話來。

別看老村長做村裏工作很拿手,但教育子孫晚輩卻是人生一大敗筆,劉狗、孬六兩個擺在那裏,劉純連又能好到哪裏去?劉瞎子的話語落到劉純連的耳朵里立刻變成了刺頭話,彷彿自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叔總是看不上眼,怒道:「叔,不管你咋說,反正這村長攤到俺這顆榆木疙瘩上了,這是上級看得起俺,對俺的信任,你啥事都找傻種商量,什麼時候跟俺這個大侄子說過一聲?一個十七歲的小屁孩懂什麼?俺看你跟馬叔都是老糊塗了,傻種不就是有個局長乾爹嗎?俺要是有這樣的乾爹,老子早發了,還呆在這破地方?你說他不是傻種是啥?」

劉純連發出心底的怨氣,怒氣哼哼地看着劉瞎子,其他村幹部都愣住了,沒想到劉純連對劉小興的意見這麼大,雖說劉純連說的是刺耳,可現在他是村長,所有人都默不吭聲看着老村長。

老村長眉頭緊皺,喟嘆一聲,不再說什麼,緩緩地站起身來,其他幾個幹部都站起身,劉瞎子擺擺手,拖着蕭索的背影離開村部。大夥在看看劉純連,那傢伙仍坐在原地,活似個二世祖,雙眼緊盯着屋外,有不屑又有不甘,待老村長的背影消失,劉純連輕哼一聲,抖抖手中的合同說:「剛才高鄉長交代了,黃老闆要在三天內得到咱們的答覆,不然人家就撤人,大夥合計合計,這頭一期的一千畝怎麼個分法!」

杜大壯輕聲道:「連哥,俺看還是等馬叔跟小興回來再合計吧!」

劉純連眼睛一瞪:「你是村長還我是村長?他們出去搗漿糊,你腦子也跟着漿糊了?等他們回來黃花菜都涼了,今天必須拿個主意出來!」杜大壯咂口嘴不再說話,劉純連說,「黃老闆頭一期只有一千畝,攤不到幾戶頭上,俺看咱幾個分了拉倒,順帶着本家、直系親屬再給一些,嗯,俺看就這樣……」

村部成了劉純連的一言堂,其他幹部沒有插嘴的份,最終劉純連自己抱個大頭分了兩百畝,其他幹部均在一百多畝,為了表示自己心胸寬闊不計前嫌,劉純連特意給劉小興也留了五十畝,還撇著嘴說:「要不是看他有個乾爹,老子懶得鳥他……」

下午的時候,老村長退休的消息便在村裏散了開來,受過老村長恩惠的村民都到劉瞎子家坐了會,說些體己話,讓劉純連恨得磨牙,他這個新村長還沒一個人來巴結呢!

兩天之後,劉小興和馬兆祥回到村裏,第一時間趕到老村長家,風塵僕僕的兩人面龐中洋溢着喜悅之情,劉小興見劉瞎子在院中端著簸箕揚米糠,禁不住一愣,因為劉瞎子是從來不做這些家中雜務的,難道是二nǎinǎi生病了?忙說道:「二爺爺,鄰縣的客商答應這幾天來村裏考察,而且是組團來的,他們開的條件可比黃金根的好多啦!」

劉瞎子笑呵呵地放下簸箕,招呼二人坐到院中的小樹墩上,點起劉小興敬上的香煙皺眉說:「鄉里讓純連幹了村長,俺休息啦!這幾十年的也是累毀了,是該歇歇了。小傻啊,這事你多跟其他人再商量一下,能讓大夥多賺點錢,二爺爺心裏的石頭就落下了……」老村長啰啰嗦嗦說了一大通,劉小興二人都聽出了話語中的落寞和一絲難受,默默聽着劉瞎子嘮叨完,說些寬心的話后二人這才離開。

走在村路上,劉小興憤憤地說:「馬爺爺,高鄉長這是卸磨殺驢,一定是受了黃金根的好處!」

馬兆祥苦笑一聲:「俺看也是,可鄉里掐著咱們的救濟糧,咱能怎麼辦?走,看看劉純連怎麼個說法。」

「嗯。」

村部里圍了一大幫漢子,都是分到承包地的戶主,也都是村幹部的兄弟或者直系親戚之類的,劉狗亦在其中。劉小興二人跨入村部,眾人喜笑顏開地迎上來打招呼,劉純連大咧咧地坐在原位,擺出村長的架勢,坐等二人給自己招呼。

劉小興和眾人打了招呼,說道:「今天我和馬爺爺從鄰縣剛回來,那裏的水果承包商也要到咱們村考察,他們開的條件——」

劉純連打斷劉小興的話頭,昂起鼻孔說:「小興啊,村裏已經決定把地租給黃老闆了,多餘的話咱就別說了,頭一批承包地一千畝我給你留了五十畝,哦,馬叔也有份——」

「等等!」

劉小興瞪起眼睛說:「誰答應把地包給黃金根的?」

眾人一愣,劉純連大聲道:「怎麼,俺這個村長連這個家都不能當?」

「砰!」

劉小興猛拍桌面,嗓音又比劉純連高了一個調:「村長是你不假,但香瓜山是大夥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夥不同意,你不能做這個主!」

劉純連亦是拍案而起,指著劉小興怒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以往要不是看你可憐、傻不拉幾的,老子都懶得看你,現在開竅了,認了個有本事的乾爸就當老子怕你了?告訴你,這是領導決定的,也是村幹部集體通過的,老子就認黃老闆,咋啦!」

「你——」劉小興指著劉純連氣得臉龐通紅,馬兆祥急忙打圓場道,「小興,純連,有事大夥再合計合計嘛!」

劉純連大手一擺:「沒啥好商量的,第一期合同已經簽了字了,就這麼辦!」

劉小興罵道:「你給我滾出去!」

劉純連氣得嘿嘿一笑,莫名其妙地道:「傻種,好像這村部是俺當家吧!」

「砰——」

劉小興揮拳便揍,宛若天馬流星的拳頭猛擊到劉純連的鼻頭上,劉純連立即感覺酸的、甜的、苦的、辣的統統涌了上來,捂著臉哀嚎,劉小興喝道:「再他媽叫我傻種聽聽!」

劉純連的連襟、小舅子頓時不讓了,紛紛捋起袖子要上來揍劉小興,劉狗和杜大壯站到劉小興面前護駕,馬兆祥抱怨道:「小興,怎麼動不動就揍人哪!」

「他不是東西,收了人家的東西就成了人家的狗,我告訴你,這座村部是我掏錢蓋的,誰能來誰不能來老子說了算,你給我滾出去!」

劉純連擦擦鼻頭的血跡,恨恨地盯了劉小興一眼,一幫親戚攙扶著步出村部,臨出門時劉小興冷冷的說:「別拿村裏人當豆包,想怎麼揉就怎麼揉,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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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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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長章,下面不應該再說些什麼的,不過今天一位好sè兄的熱情讓兄弟實在汗顏,不但給我打賞、投評價票,還幫我開藏書懸賞,萬分感謝。因為小楚被禁言,不能發評論、回復和廣播,只有在文里啰嗦幾句,在城裏那幾章確實沒寫好,原本還安排了劉小興和朱保中去搶親的情節,但後來被我砍了,因為偏離了第一卷的主題,顧小涵在第二卷的戲份很多,而且是個悲劇,呵呵,算是留個伏筆吧!再次萬分感謝好sè兄的打賞和評語!

拜謝:貧僧法號好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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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農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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