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最後的較量(八)

第一百二十章 最後的較量(八)

三千士子的示威遊行傳遍朝野,蘇寂也在不久得知此事,他心中雖然有點緊張,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這件事最後會波及到他的身上。

他也聽說了,士子們主要是針對林氏兄弟,兩兄弟的州試排名並不理想,卻同時被錄取,士子有疑問、有不滿是很正常,士子們總需要宣洩,只要朝廷撫慰好,很快就會平息。

他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也沒有去詢問兒子,這個時候,他更關心申皇後去向蘇家求婚的結果。

直到一個時辰后,他聽說林氏兄弟是被御史中丞陳直帶走,一直沒有回來,他心中開始有一點發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心中越來越緊張,最後他終於坐不住,找到了在禮部朝房內等待跨馬遊街的兒子關賢駒。

關賢駒昨晚禮部舉行的慶功宴上有點喝多了,他剛剛才起床,頭痛欲裂,他和林氏兄弟不在一個房間,他們被帶走一事,關賢駒並不知道,而外面三千士子遊行示威,所有的士子都不知道,他們的消息被隔絕,在正式授官之前,他們暫時還不能和朝廷其他官員接觸。

但無論如何,關賢駒都志得意滿,他考上了進士,最差也會授一個上縣縣丞之官,而且有申國舅暗中支持,說不定他還能在楚州某富庶縣出任縣令,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而且他也得到父親的消息,今天上午,申皇后在出面去蘇家替他求婚,這讓關賢駒欣喜若狂,皇后出面,就算是相國也難以拒絕,何況還只是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孫女,本來他覺得自己的權勢比不過皇甫無晉,可皇后親自出面,就算是郡王也算不上什麼了。

難怪申國舅很有把握,說他有殺手鐧,原來是皇后出頭,這真是個令人驚喜萬分的消息,這個消息使關賢駒心中充滿了期待。

「關公子,你父親來了?」

關賢駒正在後院井邊用青鹽漱口,一名和他同住的士子跑來告訴他。

「我知道了!」

他連忙將嘴漱乾淨,取過毛巾擦乾水漬,匆匆向前面房間走去,除了前十名士子要參加殿試,不住在這裏外,其他五十名士子都暫時集中住在禮部的幾個院子裏,四個人住一間房,最多也是今天,明天授官后,大家就將去吏部報道,然後備奔東西。

關賢駒一路小跑,剛來到走廊上,便老遠看見父親在他所住的房間門口來回踱步,他以為是父親來告訴他求婚的結果,可父親這樣子頗為沮喪焦急,難道皇后的求婚也會被拒?

「父親,有不好消息嗎?」關賢駒走上前問。

「你跟我來!」

關寂將兒子拉到旁邊一間無人的小屋內,將門反鎖了,這才低聲問他:「你有沒有什麼把柄留在外面,我是說那件事。」

關賢駒一怔,他立刻明白了父親所指,他沒有着急回答,反問道:「父親,出什麼事了嗎?」

「可能出事了,林氏兄弟被御史台帶走,至今沒有消息。」

「什麼?」

這個消息讓關賢駒大吃一驚,他連忙道:

「不是說讓林氏兄弟去吏部補全履歷嗎?怎麼是御史台?到底出了什麼事?」

「唉!補全履歷只是借口,他們是被惡名昭著的陳黑臉帶走,原因是有三千士子在皇城外遊行示威,指責他們兄弟科舉舞弊,要求朝廷嚴查。「「原來是這樣!」

關賢駒冷笑一聲,「其實我們昨晚聊天時也有點懷疑,怎麼可能兩兄弟都同時考上進士,而且還只是雍京貢舉土的第八名和第九名,這裏面確實有點不合情理,我們都懷疑,那些落榜的更會懷疑,父親,這很正常,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

「我怎麼能不擔心昵?如果他們真作弊,題目從哪裏來?我是想問你,黃宏元給你的東西還在嗎?」

關賢駒搖搖頭,「早就燒掉了,我不可能留住它,只是.,「只是什麼?」關寂見兒子欲言又止,他頓時緊張起來,急道:「你快說,還有什麼隱瞞着我?」

關賢駒對父親這種膽小一直很不以為然,他擔心什麼,擔心自己會把題目拿出去嗎?怎麼可能,自己再傻也傻不到那個程度,他覺得父親有點草木皆兵。」父親,你想得太多了嗎?林氏兄弟我壓根就不認識,怎麼會和我有關係?就算他們搞到題目,也是從別的途徑,肯定和我沒有關係,不用擔心。」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警惕都沒有,是黑臉陳直,那個傢伙心狠手辣,說不定這是個陰謀,是太子用來對付申國舅,我是禮部侍郎,和科舉有點關係,會牽涉到我的,你快告訴我,到底還有什麼隱瞞,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關賢駒無奈,只得低聲道:「在我的書房抽屜內,有一份試題副本,是我抄寫黃大人那份東西,就只有那個,別的沒有了。」

「你怎麼還留着那個東西!」關寂恨得一跺腳,轉身開門便走。

關賢駒在後面追問道:「父親,求婚之事怎麼樣了?有消息嗎?」

「我不知道!」

關寂恨恨地回答一聲,快步走了,關賢駒望着父親走遠,搖了搖頭不屑道:「這個膽小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得過來?」

關寂心急如焚,找一個借口便坐馬車趕回家中,他骨子裏很害怕陳直那個人,那個人審案無不用其極,他是太子的爪牙,如果他利用這件案子來打擊申國舅,很可能就會往自己身上引。

如果是誣陷還好說,偏偏自己的兒子真不幹凈,如果...關寂有點不敢想下去了,後果是在是太可怕,現在他要趕回去,把所有的證據都消滅。

關寂不斷催促車夫加快速度,他進了坊門,前面便是他的府邸了。

「老爺!」

車夫忽然驚恐地喊了起來,「有點不對勁啊!」

「發生了什麼事?」關寂探頭向車外望去,他驚呆了,儼如一腳踏空,落下萬丈深淵。

他的府邸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軍士包圍,馬車停下,關寂跳下馬車,像瘋了一樣向台階上衝去,他懷着最後一線希望,看能不能奪下兒子抄的那份題目。

但他被幾名士兵牢牢拽住,不准他進府,正在他掙扎之時,忽然有大群士兵從府內走出,滿臉得意地陳直跟在士兵後面,在他身後,還有一名被捆綁的少年,關寂認識,那是他兒子的書童。

陳直走出府門,一眼便看見關寂,他揚了揚從關賢駒書房內找到的試題,冷冷道:「關大人,你科舉舞弊的鐵證如山,人證也有,你死定了!」

他一擺手,「抓起來!」

幾名士兵打掉蘇寂的官帽,將他按倒捆綁起來,關寂大喊:「陳直,科舉已經結束,試題人人皆知,你的證據能說明什麼?」

陳直哼了一聲,「你去給皇上解釋吧!」

御書房內,大寧王朝的皇帝皇甫玄德滿臉怒容,在御書房內站着太子皇甫恆、吏部尚書張縉節、戶部尚書申溱、禮部尚書李默,以及御史中丞陳直和剛剛趕來的國子監祭酒蘇遜。

所有人都在注視着蘇遜,蘇遜滿頭大汗,臉上掛着羞愧之色,他在仔細查看從關賢駒書房抄來的試題。

在旁邊的小桌上,放着關賢駒的三份科舉試卷。

御史中丞陳直已經如實向皇甫玄德彙報了情況,林氏兄弟已經承認他們高價買試題,而他們買到的試題正是從關賢駒那裏泄露出去,據說是他的書童偷出來賣錢,而他的書童在御史中丞陳直的嚴厲審問下,也招供畫押,承認有此事。

現在由蘇遜來對這份在關賢駒書房查獲的試題進行最後確認。

蘇遜的心中像掀起驚濤駭浪一般,在過去的二十年中,他的主持了十三次進土科舉,從未發生過舞弊之事,儘管大寧王朝也曾經發生過科舉舞弊案,但都是發生在沒有他主持的考試之中,這次舞弊大案,簡直就是毀了他二十年來的清譽。

不過他也慶幸,幸虧自己沒有答應關賢駒的求婚,否則,恐怕連他都要卷進這件醜聞中,徹底毀了他的名聲,自己還居然對他有好印象,沒想到他卻是作弊考上進±,這讓蘇遜又恨又悔又是慶幸。

旁邊的申國舅一樣陰沉似水,一句話都說不來,他無話可說,關寂自作孽,不可活,其實他也猜到關賢駒的進士是做了手腳,卻沒想到他們這麼愚蠢,竟然把證據留下來,現在他心中只想一件事,撇清自己。

太子皇甫恆心中卻是另一種震驚,他想起昨天皇甫無晉給他說過的一句話,今天會送他一份禮物,他一直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忽然明白了,無晉送他的禮物,就是扳倒關寂和即將空出來的禮部侍郎之位。

原來這件事是無晉的暗中操縱,無晉是怎麼辦到的?皇甫恆隱隱猜到,可能是那個神秘的科舉掮客,哪有先考試后付錢的道理,極可能這就是無晉設的一個局,利用林氏兄弟來引出關家父子的舞弊案。

關家父子當然是在舞弊,只是無晉怎麼會知道關家的秘密?他是怎麼辦到的?這些不解之謎讓皇甫恆心中充滿了困惑,不過他此時他在考慮,由誰來接任禮部侍郎一職?

這時,蘇遜終於開口了,嘆了口氣道:

「我現在可以認定,關賢駒確實是事先知道了試題。」

「關大人,你有什麼依據嗎?」皇甫玄德問道。

「回稟陛下,首先這份試題是關賢駒的手跡,和試卷對比就可以看得出,其次這次科舉的第一科貼經考試,我們一共出了甲乙兩份不同的試卷,最後我們選定了甲試卷,乙試卷封存了,按理,關賢駒絕不可能知道乙試卷的題目,但他的這份試題清單中,乙試卷的題目也大部分都有,連最後一道應對題也有,說明出試卷的黃宏元已經事先把所有題目都泄露給了關賢駒,包括乙試卷。」

申國舅依然保持沉默,而禮部尚書李默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吶吶道:「可是黃宏元昨天已經出來了,他可以把所有試題都告訴關賢駒。」

陳直卻冷笑一聲,「黃宏元是昨天下午出來,可在他出來之前,關賢駒已經考中進士而進了禮部,試問他們怎麼見面?關賢駒又哪有機會抄寫這份試題放回書房去?李尚書,你不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問題嗎?」

「砰!」皇甫玄德重重一拍桌子,怒火萬丈道:「不用再說了,鐵證如山,傳朕的旨意,罷免禮部侍郎關寂和禮部郎中黃宏元之職,取消關賢駒和林氏兄弟的進士資格,永不準再參加科舉,一千人犯交御史中丞陳直審訊。」

陳直躬身行禮,「臣遵旨!」

皇甫玄德又對蘇遜道:「蘇大人,這次雖然發生科舉舞弊案,但罪不在你,你不用自責,你可立刻補增三名進土候選,交吏部審核。」

蘇遜萬分羞愧,連忙施禮謝恩,「謝陛下寬容,臣立刻去辦。」

皇甫玄德又嘆了口氣,「科舉出現如此醜聞,朕痛心疾首,望各位愛卿齊心協力,完善科舉制度,朕不希望明年再發生這種事。」

他又對太子皇甫恆道:「太子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眾人一齊施禮,都退下去了,御書房中只剩下皇帝和太子兩人,皇甫玄德沉默良久,問皇甫恆,「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處置?」

「父皇,兒臣覺得這件事可公開懲處林氏兄弟,公佈於眾,但事關朝廷清譽,真相不能說,關寂和黃宏元只能以別的借口來秘密處置。」

皇甫玄德點點頭,太子的建議說到他的心坎上了,家醜不可外揚,他又問:「那關賢駒用什麼借口?」

「父皇,不妨可以從他的資格來做文章,兒臣聽說他本來沒有考中貢舉士,是後來補上,可以說他資格不符,取消進土資格。」

「可以,朕採納你的建議。

停一下,皇甫玄德又問道:「朕還想問問你,既罷免關寂的禮部侍郎,你能推薦誰來接任?」

皇甫恆一直在想這件事,既然無晉送了他這份大禮,他當然要回禮給無晉,皇甫恆便微微笑道:「兒臣推薦國子學博士蘇翰昌來出任此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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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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