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家男兒苦作舟

第八章:自家男兒苦作舟

傅素俯卧檀桌之上,一夜無夢,當東邊漸白之時,被一道猝急的敲門聲喚醒,聲音清脆尖婉,傅素一聽便知來人是何芷佟,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只覺渾身微感酥麻,揉了揉眼睛,剛清醒一些,yù待去開門,那道俏麗的身影便已用輕巧的手法,撬開門栓,走進屋內。傅素見她身着綠衫綢綴,面蘊怒sè,目含秋霜,不禁雙目一滯,問道:「師姐,這麼早做什麼呢?」

何芷佟淡淡瞧了他一眼,見他右臉頰紅斑一片,游目屋內,見床上被褥疊鋪整齊,顯是未在床上睡過,問道:「昨rì九師哥教你的道法,用功了嗎?」傅素兀自含糊中,隨口道:「都做了呢,師姐,是不是又要去砍樹了?」

何芷佟點點頭,將昨rì的鐮刀扔到他桌上,說道:「今rì師姐最後一次陪你練功,我們這就去吧,記得今rì不砍上十棵,不許吃飯!」傅素聽她語氣嚴厲,心感害怕,連連躬首道:「是!是!」當下拿上桌面的鐮刀,隨她出門。

這次何芷佟直接御劍攜帶他到原地,傅素眼望下邊峰巒,灰濛濛一片,涼風吹在兩人衣抉間,獵獵作響。不待片刻,倏然落地,何芷佟放開傅素,身影一閃,飄落於一棵蒼枝上,翻身躺下,說道:「你這便開始吧。」傅素抬首眼望她神sè凜然,心知自己已遷怒於她,不再作聲,嘴間嘟噥幾句便邁步林間,找到一棵碗大的小樹砍伐起來。他只知蠻力砍伐,隔了片刻便身乏體憊,四肢酸軟,自然坐到地下休息一會,可剛着地,頭頂便被一物事砸中,腦中疼痛地嗡嗡作響,撓著頭皮轉身一探,卻見樹上的何芷佟手裏捏著幾個松果,正對着他冷笑,斥道:「想偷懶了,是不是?」

傅素怔怔一呆,心下惱怒:「她怎得變的如此兇惡,和師父都一個模樣,往後定要少惹她。「想到此處,沉着聲音道:「師姐,我這就砍樹,你不要砸我了,很痛。」何芷佟喝道:「哼,如適才是師父見到你這般,那可不是砸你腦袋那麼簡單了,他會把你捆在樹上,重重地責打。」傅素登時氣血上涌,胸口不住起伏喘氣,他自小從未受過外人如此脅迫,眼眶淚珠滾滾地凝視着她,何芷佟那張俏臉,轉瞬間在他眼裏已變成猙獰可怖,手上的鐮刀似要對她直擲過去,過了一會,只見他嘆了口長氣,低聲道:「師姐,我錯了,我這就聽你的話,你可以不要告訴師父嗎?」語畢,不再瞧她,默不作聲地開始橫砍樹木。何芷佟適才見他神情憤忿,知他惱自己,方想溫言軟語慰籍他,可轉念想到凌霄的話頭,偏鐵了心下來,定要管住他的心xìng,朗聲道:「這才有幾分男兒漢的樣子,早知如此,就不用受皮肉苦頭了。」傅素道:「誰說我不像男兒漢了,我…我…」忽的臉頰一紅,不再言語,他當下被何芷佟說破了自小難以言齒的心事。何芷佟微微一笑,饒有興趣地瞧着他,說道:「小師弟,我我怎麼了呢?」傅素小嘴一撅,又對她颳了個鬼臉,不再理會她,暗自做功。

忙到中午,傅素腦袋不知挨了多少次擲砸,直累得無法呼吸,肚皮也餓得咕咕直響,才砍下五棵小松。他抬眼望了下天sè,見太陽掛於中空,突然兩腿一軟,無力地癱倒在雜草地上,握住刀柄的手似已掙脫不開,手臂麻木地沒了知覺。何芷佟知他身體已虛脫,暗想這次的教訓且到此為止,從樹上跳了下來,叫道:「小師弟,先跟師姐回去吃飯,下午再過來吧。」說着走過去扶起他,見他臉sè蒼白,額頭汗水涔涔,心下一慌:「這小弟的身子怎得這麼孱弱,這點苦頭都吃不了。」隨即柔聲道:「小師弟,醒醒,有沒有聽到師姐在對你說話?」只見傅素微微睜開眼,倒將她懷裏,嘴角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喃喃道:「師姐,我好累,我是不是要死了。」何芷佟一聽,當真哭笑不得,右手拍了拍他臉頰,薄怒道:「隨便叫你做點事情就要死要活了,倘若以後叫你去除妖降魔豈不是還未見着人家,就被嚇死了。」傅素道:「我才不要去除什麼妖怪呢,如非要去,我也要和你一起,我要保護你。」何芷佟之感心中砰砰一跳,急忙推開他身體,轉身不再瞧他,怒道:「如你再對師姐說這些話,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下來,你瞧我敢是不敢!」

微風拂如,盪在花影掠光之間,傅素於身後見她神情楚楚,纖腰微顫,呼吸之聲短促沉重,顯是羞惱至極,他心下暗喜,稍微出了方才之氣,卻想繼而逗弄她,輕嗤一笑,道:「師姐,我才不要你割了我的舌頭下來,那可要。」何芷佟立時打斷他的話,喝道:「可要甚麼!」只見傅素眼波轉了幾轉,隔了半響,甜甜地道:「君哥說,往後我親得女孩兒便可以長成大人了,就能長得和君哥一般摸樣兒了。」何芷佟道:「你長得怎麼樣,和我有什麼干係,我還是得要割你的舌頭下來。」傅素道:「我才不!師姐你長得這般好看,我若要變成大人定要親你才是。」話音甫畢,何芷佟怔怔轉過身來,定定地瞧着他,一雙美目寒若玄冰,嘴角喃喃抽動,卻說不話來。傅素見他面sè如霜,顯是氣惱至極,但適才何芷佟對他的羞辱仍舊懷怨,心念已決,就算給她打死,也得好生出一口惡氣,隨即屏息寧神,續道:「師姐,你便是現下就割了我的舌頭下來,我無法反抗,只要我這張嘴還在,我定是還要親你的。」

此言一出,兩人對視良久,傅素一動不動地等待着她向前加害自己,在這期間,他心中轉了幾轉,由喜到悲,由悲到凄然,心道:「君哥,你說我們寄人籬下,須得聽他們的話,免讓他們cāo心,可是這苦頭我是不願再吃了,他們若打死了我便打死了,打不死我決計要下山,量他們也無法阻撓。」想到此處,只感更無畏,抬胸挺肚,眉目嘴間卻仍笑意斐然。又過了一會,只見何芷佟若重若輕地舉步上前來,臉上木無神sè,儼若殭屍。傅素緩緩閉上了眼皮,等將她不知用什麼法子招待自己,隔了半響,只覺一股若蘭的清香慢慢欺面飄來,不由地心中一動,又過了一會,身上兀自無痛,卻覺一隻溫軟滑膩的手心輕放在自己臉上輕輕撫摸,只聽她柔聲道:「師弟,時候不早了,我們這就回去吧,師父他等我們吃飯了。」說着便將他摟在懷裏,御劍返還。傅素只覺身體一盈,五臟六腑突得翻滾上胸口,睜開眼一瞧,已然疾弛於半空中,他一怔之下,偷偷仰頭向何芷佟一瞧,卻見她臉頰暈紅流霞,眉間輕顰,嘴角含笑,一顰一笑間,嬌艷地動人魂魄,當真艷如海棠、美勝白玉,看得不禁心搖神馳,意酣魂醉。

傅素痴迷地看了一會,一顆心似要砰然提到嗓子上了,隨即知她不會在責備於自己,低語道:「師姐,你不怪我了?」何芷佟垂頭瞧了他一眼,目光交匯,忽得小臉又是一燙,把頭偏開,斥道:「師姐管你不了,我叫師父教訓你這個小滑頭。」傅素瞧着她含羞的俏臉,燦燦一笑,道:「可我喜歡你管我,如你每天待我這般好,你便是打我也樂意了。」何芷佟哼得一聲,不再答話,知他鬼靈jīng怪,嘴上斗他不過。

中午飯間,凌霄真人照例考究傅素的道法修習,師徒間一問一答,甚是暢談,傅素多rì來已摸清了他的脾xìng,自是暗走偏鋒,揚長避短,將榮軒和何芷佟的教誨拈花采露般娓娓道將出來,凌霄聽他言之灼灼,對入門心法諳熟通達,銘記於心,不由滿意地對他點了點頭,他甚少表揚過弟子,能對傅素點頭示贊,已是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

如此相安過了三個月,天sè已轉入寒冬之際,山上白雪皚皚,院內霜打梨花。凌霄一rì間忽來興緻,想對傅素考試一番,當下於清早時分,叫得最出sè的幾位弟子於靜壽堂等候,此時榮軒和何芷佟都雙眉深鎖,滿臉愁容,宋慈生見他們兩人神sè便瞭然於心,低聲向榮軒道:「師弟,你可想到法子讓小師弟通關?」榮軒當下氣苦,不由地搖了搖頭,孟熙介面道:「想來小師弟資質極其出眾,雖然修道rì淺,但比之我們這些師兄們可聰穎許多,為何兩月有餘竟無半分進展?」榮軒不知怎樣回答,使了個眼sè給何芷佟,她沉吟了半響,道:「小師弟他表內無法運行內息,引入的天地靈氣難以暢轉於體內周天,我探過他周身脈絡,和常人無異,不知其因出在何故。」柳憲宗聽了此話,心下轉念一動,說道:「會不會他不適宜修習我們門下的」太玄兩儀真法」?師父以前說過,雖然各門煉道真法本質上大抵相同,但因各人的體質有異,所適合的入窺門徑亦有所不同。」眾人點了點頭,意下默許,何芷佟道:「倘若他的體質與我們的太玄兩儀真法有所抵觸,也不見得全盡枉然,飄付流水,至多進展緩慢。」宋慈生想到了一事,yù開口詳詢,卻yù言又止,師兄弟談得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道:「會不會是小師弟,他根本未修習練功,他年幼還小,平rì里xìng子輕佻,不喜這艱深繁複的道法,也是正常不過。」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由微微沉吟,只見榮軒面sè轉沉,只怕他是深同大師兄的話,說道:「我們暫且別妄斷,等師父過來試他一試便知。」何芷佟這段時rì正儘力沖關進階,甚少陪練傅素,她是心知傅素生xìng輕浮不定,喜好玩鬧的,量來大師兄猜測得有幾分道理,隨即道:「小師弟年幼未定xìng,原也怪他不得,但等會他想必定要受爹責備了,就我由我這做師姐的擔當吧。」

榮軒當下苦笑一聲,道:「師妹,做師兄的沒有教好小師弟,我也要擔幾分責,如師父要責備他,由我來擔當吧。」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紛紛引責自咎,山中歲月悠悠,其中寂寞自是不言而喻,師兄妹五人長年相處,又是xìng情良善之輩,交情早已修得情若金堅,勝若骨肉兄妹,一人有難,當即想都勿用想,紛紛抗肩擔責。

就在眾人呱噪爭執之時,白髯童顏的凌霄牽着一位美若芷蘭,清雅脫俗得姑娘走入殿院,但見那位姑娘已經身披厚厚得粗布麻衣,容顏白皙逾恆,神sè嫻雅,端得是仙子下凡般,秀麗絕倫。只見那姑娘對着眾師兄深深一揖,恭聲請安。

凌霄真人見眾人到齊,點了點頭,朗聲道:「素兒,快站出去,向師兄們考試你的道行。」話音剛落,傅素小臉不由一紅,白雪茫光輝映下,更增添三分嬌艷,饒是習道已久,心xìng篤定的榮軒等人,都暗地裏連連讚歎,只是他終究是小師弟,不由得驀然嘆息。傅素腳步輕飄飄地邁下石階,只感頭重腳輕,心中凜然生懼,他這數月來確實未堅持修習過道法,只是他甚是聰穎,每位師兄教諭過的話,過耳便能全盤記下,每每凌霄問之,都糊弄過關。

眾人不敢交頭接耳,隨着凌霄一聲令下,考試開始,各人圍開一個小圓圈,在凌霄有意瞪眼觸視之下,榮軒和何芷佟只能站到一旁,由大師兄登場初試,只見他隨手在門落捻下一細小的枯叉,縱身軸身一轉,在虛空中劃了個太極八卦圖,身姿盈盈輕柔,細枝所揮之處,一道淡淡的青痕在空中顯現出來,久久不散,隨即向傅素深深一作揖,道:「師弟,有請。」

傅素緩緩從腰間拔出一竹竿,只見它遍體深綠,但長短粗細恰到好處,他雙手緊握竹竿,手腳顫了幾顫,顯是恐懼交集,凌霄見他這慌張模樣,臉sè不由微變,待兩人站定中場,洪鐘般大喝一聲:「開始!」

傅素聽到開始,心頭又是一震,慌sè更為濃郁,他打着習武之人的馬步,儘力剋制心神,凝視着前方的大師兄,可是那大師兄竟緩緩左右移動着腳步,就是不向前對他發招。太玄兩儀真法要訣雖是修習道法的要旨,教人煅體固元,練jīng養氣,但每一句法訣都博大jīng深,萬家薈萃,並與劍法相配,即使是入門粗淺口訣合起來亦是一套簡明的道家入門劍法。

如此過了一會,凌霄面sè更沉,見那大徒弟宋慈生,氣概溫然慈和,寒風吹拂下,道袍飄決,姿神端嚴,儼然是一位濁世佳公子,又怎看得出來是一位上場鬥法得道人?當下,再也忍不住,大喝:「慈生,你在作甚麼!為師的話沒有聽明白嗎?」眾人皆一凜然,不由地凝神望着場中兩人,提心弔膽起來。

傅素猜中宋慈生的心意,暗地感激,卻不想再讓他為難,忽得雙目一閉,將諳記下得一種簡單的直刺招式運將過去,只見他長竹提上胸,翻手向前一指,快步沖向宋慈生刺去。他這一動作直把眾人看得忍俊不禁,這更像是一種莽夫蠻斗之法,無任何劍法飄忽輕靈的韻味,實打實得當面撲刺。宋慈生見之,暗道:「不妙!這小師弟擺個會劍法的模樣也好,現下叫我如何拆解。」因他這路劍招,本身就不需拆解,直接一石子擲過去,砸他腦袋上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正當此時,傅素咬緊牙關,正要迎接一頓挨打,剛舉步跑到宋慈生面前,忽得見他一手伸出,另一隻手卻捂住肚子,擠眉努嘴道:「小師弟且慢,大師哥肚子疼,要去大解大解。」說罷,也不瞧凌霄一眼,便弓著身子,身形飄逸地跑開。傅素小臉一紅,怔怔不語,橫指著竹竿一動不動地站着發獃。凌霄登時心頭冒火,只見他衣袖滑出一柳條,霍霍地對着牆柱啪啪一甩,怒道:「憲宗你去!」

柳憲宗尚在暗罵宋慈生裝模作樣魯鈍,這卻害了小師弟,聽凌霄怒喊自己上場,心中一驚:「小師弟,師兄下手很輕的,你可忍着點啊。」隨即整了整面sè,走到傅素麵前,昂然道:「師弟,有禮了。」當下就近對他使了個眼sè,暗示不用擔心。傅素意會,輕輕一笑,於是學着大人,雙手合什道:「師兄,請多多提點。」兩人當下不在躊躇,傅素已意會到適才魯莽失態,他學着平rì里各位師兄們練劍的模樣,身形轉倏幾轉,不約半響,忽的幾下急幌,腳步一定,只見清光鋪地的石台上,出現一道柔弱得身影,左挪又閃地欺身而過。柳憲宗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手指暗運真力,卻是黏粘扶持之力,拿捏輕重恰到好處,只需枝條一觸碰到傅素的竹竿,便可讓他落地,又不至於摔倒。

就在此時,只聽噗通一聲,只見那道身影尚未欺身到柳憲宗身前,已自行摔倒在地,原來傅素適才左移右挪,腳跟打了叉,地幔又撲了一層層薄薄的雪霜,一時未立穩,便灰頭土臉地撲倒在地上,柳憲宗大驚,急忙去扶起他,只見眾人如他一般,臉sè大變,不由地都想到,小師弟此刻如此現了真形,可謂莫可辯解,難以說辭了。凌霄果真重重哼了一聲,只見他滿臉紫漲,幾成黑sè,顯是極怒,二話不說,便走過去,抱起傅素擱在腿上,大鞭揮了下去,斥道:「好你個兔崽子,竟敢欺瞞為師,現在我不教訓你,只怕你以後就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裏!」說着越打越用力,柳棒揮下之時,疾風颯然,卻無人膽敢出來阻止他重打傅素,何芷佟心下焦急萬分,雖知凌霄並未用真力,如照此下去,不用一會,傅素便會被他打得皮開肉綻,但見傅素卻俯身於他腿上,上牙咬着下唇,隻字不吭,悶悶受訓,正當他不知所措之時,一個身影疾步竄身跑出來,跪在凌霄身下,喊道:「師父,是我沒有教好小師弟,您打我吧。」那人正是榮軒,柳憲宗驚駭之下,兀自發愣,隨即醒悟過來,當即跪在凌霄身前,兩手抓住他的柳棒求情。凌霄喝道:「你們是怎麼教小師弟的,當下你們全都要罰,一個個來!」說着衣袍一揮,兩人只覺一股渾厚的勁力撲面而來,不由地被衝擊飛將出去,重重倒在青石上。孟熙見兩位師兄弟無法阻止師父,當即撲身壓到傅素身下,叫道:「師父,你要打就打我吧,小師弟的過錯,弟子背了就是了。」

凌霄此時怒急攻心,一股熱血似要湧上胸口,又是身袍一甩,真力加重了幾分,將傅素和孟熙一同擊將出去,傅素登時只覺呼吸一滯,胸部劇痛yù裂,四肢百骸都散將開來,任由那股如旋般得巨力把自己推飛出去,只聽砰得一聲響,傅素只覺身後又一劇痛襲來,大腦一震,天昏地暗般似要死去,眼睛緩緩閉上之際,黑黑的眼幕中,驀地出現一盈盈身影失心瘋般跑將過來。

雪簌簌地飄於空中,在翠霞峰的林陌間勾勒出一幅寒沉蠟像,青袍道衣得傅敏君,身背長劍,衣袖帶風緩緩行於石陌小道上,寒風吹刮著他俊玉般的容顏,卻顯得他的眉宇間更為冷峻,忽得行於出谷口,胸口猝然一裂,沒來由地心臟砰然一動,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只見他眉頭一皺,立時縱身向傅家瞬身而去。

約莫幾個時辰,那熟悉的門庭展現在眼前,白雪覆蓋,冷寂沉沉,溯風垂著門沿上的褪sè紅絲,獵獵作響。他穿過破敗殘舊得門院,走進祠堂,鄭重地向還算整齊布列的祖家牌位,深深一長跪,過了良久,他從曾經的居室外,摘得幾朵親種得臘梅,走向屋一開闊地,只見那裏墳冢凄凄,風動梨花,抬頭眼望天際,那零落得雪花,伴隨着風吟,宛似一個個孤魂在哀鳴,他怔怔凝視着一座墓碑,無半刻言語。

過了良久,忽聽身後傳來一道期期艾艾得聲音:「請問您是傅少爺嗎?」傅敏君心下一震,如夢初醒般,回頭一瞧,只見他面貌乾淨,不約三十,粗布麻衣,端詳良久,卻不知那人是誰,那人又道:「真的是你,少爺,原來你沒死。」說着眼眶泛紅,神sè激動地跑過去抓住他的手,顫顫發抖。傅敏君被他得濃傷的聲音一催,心下凄然,顫聲道:「請問這位大哥,你是何人,為何認得我?」

那人見沒認錯人,更是歡悅,淚水從他眼中簌簌而落,泣聲道:「少爺,我是庄外的凌子云,小得名字還是您祖上太爺所取得呢。」傅敏君聽他名字,甚有寄意,點了點頭,問道:「這天寒地凍的,你來這作甚麼。」凌子云抽手,摸了把眼帘上的淚珠,看了看那幾座墳頭道:「我是來瞧瞧家人,他們……」說着怔怔語歇,已然說不下去。傅敏君面有疑惑之sè,說道:「現在不是拜祭之rì,你為何而來?」凌子云道:「出事那晚,小得恰好有事出外,便躲過了一劫,可是我的爹娘,妻兒全都……」走過去,摸了摸那墳牌,又道:「還好幸得萬雲得神仙們,大發慈悲,憐我們家身遭大難,砌成這座墳頭,讓死去的妻兒有個落地之所。」傅敏君心下一顫,問道:「我傅家骸骨也是由他們點道收拾的?」凌子云點了點頭,道:「正是。」

傅敏君將採摘得臘梅輕輕放在父母碑牌前,喃喃自語道:「那樣說來,我傅家又欠下萬雲山那道士們一個大人情。」想了想,輕聲道:「那晚之後,就你一人活了下來?」凌子云長長一嘆,點了頭,不再言語。傅敏君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溫聲道:「人自已去,大哥,不必再傷懷,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能否答允?」說着從懷間搜出幾塊銀子,遞到他手裏,尚未等他答話,低聲道:「這是一點心意,大哥閑暇之時,可否幫在下理索這墳冢,在下必rì夕感懷大恩。」凌子云聽他這話,急忙掙脫推辭,說道:「傅少爺,你家對我家自來照料,就算你不談及,我也會好生伺候着老爺他們,你這作為也忒得看不起小得了。」傅敏君聽他言語真切,心中一陣酸楚涌過,又是悲戚又是感動,緊緊握住他的手,不再將銀子遞到他手上,哽咽道:「傅敏君謝過大哥了,rì后得報大仇,我一定會提仇人的屍首過來拜祭你家老幼,讓他們得死瞑目。」言畢,倏然轉身離開。

起點---.du8du8.-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a><a>手機用戶請到m.du8du8.-閱讀。</a>;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凡凡仙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凡凡仙路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自家男兒苦作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