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金

土著人口裏的先祖之地其實就是埋葬死者的地方，他們堅信人死後靈魂不滅，仍然回眷戀在這個世界上，默默的守護著自己的子孫後代，因此墓穴一般都是在高處且能俯瞰村子的地方，這裏也不例外。

站在高崗下，熊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管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實景還是嚇了一跳。這是一處以花崗岩為主體的荒山，面朝村子的一面是高達20米的峭壁，幾百條粗細不一的青藤垂了下來，像是塊門簾擋住了大部分山壁。按照昔rì教士的說法，有一條地下河在山腹里穿行，只要在恰當的位置上打個眼，那麼水就會流出來。

但是這個恰當的位置在哪裏？高20米，寬……200米是少說的。這要是沒儀器100年也未必找得到位置，而且作為一個資深『搬磚』出身，熊柒當然知道花崗岩有多硬，難怪酋長不讓開鑿。想到這，熊柒回頭看了一眼。

全村的老少爺們都跟出來了，崇拜、恐懼、期待、欣喜什麼眼神都有，唯獨沒有懷疑的，這讓他既驕傲又懊惱。

從小長這麼大除了他老娘跟那個二貨弟弟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這麼看他，驕傲是免不了的。但懊惱的是話說的太滿了，現在全村人都認為他能憑空變出水來，這要是掉鏈子了，搞不好會上烤架……一想起那隻開腸破肚的猴子，他就蛋疼。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經到這裏了還能不上么？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真主賜福，千萬要成功啊！」熊柒咬咬牙，一邊嘀咕著，一邊開始往上爬。峭壁很高，好在不是直上直下的，有很多嶙峋的怪石墊腳，加上青藤的輔助，因此上去倒還容易。就在爬到一大半，眼瞅著就要登頂的時候，突然那雙雷達眼裏出現了一條與眾不同的信息。

水分含量35%。

「嗯！？」熊柒先是一驚，后是狂喜。這雙讓他對女人喪失『xìng趣』眼睛終於派上了用場，幾百根粗細不一的青藤裏面突然就出現了一根「奇葩」。其它青藤的水分含量都是5%，唯獨這一根超出足足7倍。

事有反常必為妖。

熊柒立即攥着它往上攀，就在距離地面十五米的位置上他看到了原因。所有的青藤全是從山頭上垂下來的，唯獨這一根是長在峭壁上的，如果不是這雙看穿一切的真實之瞳，絕對發現不了。

花崗岩是什麼概念？質地堅硬，難被酸鹼或風化侵蝕的天然建材，換句話說絕對不可能自己長出草來，而現在有一根青藤附在上面生長，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山壁後面有水！哈哈，找到你了，運氣好老天爺都擋不住。」熊柒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把骨刀開始順着根系摳挖，很快，一條10厘米左右的天然縫隙出現在眼前，大約1指寬，裏面滿是黑泥，而手上cháo濕的觸感再次證明沒有錯。

立即從雙肩包里掏出那個遙控、定時的兩用炸彈，用骨刀挑着電線，插進了縫隙里。雖然不清楚這玩意摔過之後還能用不，但這個時候也沒有太好的選擇了。

「喂，鈴蘭！告訴他們往後撤，等會要爆炸了！」熊柒扯著脖子在半空中呼喊。隨後將定時器的時間設置為五分鐘，不管怎麼說都是國際一流殺手組織使用的武器，威力有多大很難講，而且這群土著人又傻了吧唧的，如果不提醒他們的話……

「啊咧？人呢！！」剛按完啟動鈕，轉個頭底下一大堆人沒了。

再抬眼往遠處看，就見夕陽之下，一群非洲人以每秒10米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線上……

「我去……要不要這麼快！喂，上面還有人沒下來呢！」原本還擔心這些土著不知道躲，這下好，人家直接把他扔山上不管了，尼瑪再想去重設時間來不及了，只好冒險往下滑，結果弄一身大口子不說，剛奔出去100來米，就見一道白光閃了一下，耳朵劇痛無比啥都沒聽見就聾了。身後像是被一雙大手推了一把，又像是地下往上彈了一下，整個人飛出去幾十米遠。

石頭、煙塵像是火山噴發那樣衝天而起，強大的衝擊波化為肉眼可見的漣漪在空氣的激烈震蕩，瞬間把成片的野草連根拔起，好像整片草原都被這可怕的爆炸給震動了，即便是跑出半公裏外的土著人也紛紛被掀倒在地。

「看！水！！」

鈴蘭最先爬起來，用手指著遠處，興奮的尖叫。只見遠處的山壁上破了一個大洞，一股急流白浪翻湧著傾瀉下來，像是一道瀑布壯觀而又美麗。所有人都歡呼著跑了過去，即便是酋長那乾癟的身子也似乎灌注了神奇的力量，扔掉拐杖直接跳進了激流形成的水坑裏，跟他的族人一起尖叫流淚。

「沒……沒義氣……」

就在鈴蘭感動不已、紅了眼圈的時候，一個微弱的聲音不適時宜的傳進了她的耳朵，歪頭一瞅，只見順着水流飄過來一個人……

很慘，全身都是泥漿，腦袋上七八個大紫包，順着鼻孔往下淌血，但是淌到一半，唰得一下又自己縮了回去，就像是個在泥堆里滾了一天的熊孩子在抽泣。

「噗~哈哈哈」鈴蘭放聲大笑。

※※※※※※

晴空萬里，星斗漫天。

大草原的夜晚一般都是寂靜的，這裏既沒有車水馬龍般的嘈雜，也沒有熙攘人群的喧嘩。有的，只是草蟲的低鳴或是野獸的嗚咽。不過，今夜註定不會像往常一樣平靜。

火光照亮的夜空，鼓聲打破了沉寂，土著人圍着篝火唱着歌謠，跳着舞蹈，歌頌諸神的同時，宣告著苦難生活的結束。

他們有水了。

時隔多年之後，他們再次擁有了可以直接飲用的清水。這意味着他們不再需要去飲用那被污染了髒水，也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生病，農田將得到充足的灌溉，同時也將吸引大批的動物在這裏聚集，那種被獅子追、被鬣狗攆的rì子不會再來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怎能不讓人愉悅？

各種食物堆成了山，只有大型祭祀才會使用的果酒也被抬出來當水喝，每個人都帶着狂喜的笑容手舞足蹈，即便是快入土的酋長，也甩掉了拐杖，模仿著狒狒跳舞，惹得所有人都放聲大笑，一時間氣氛無比濃烈。

「說不定……你真的是上帝派來拯救我們的神使……」鈴蘭眯著惺忪的眼睛，身形有些站立不穩。

熊柒劈手奪過她手裏木舀，呵斥道：「小屁孩別喝酒，還神使呢……神屎還差不多，他們也就算了，你也這樣，想玩死我么！我跟你們一樣，正常人懂不！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哭！」

「哈哈，你唬人！教士帶着人在那座破山上待了1年都沒找到水，你上去1分鐘就發現了，難道是巧合？還有，那天你從火里出來是怎麼回事？」小姑娘藉著酒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熊柒開始冒汗。

對於那些啥也不懂的土著人隨便編個瞎話就能唬過去，但是對於眼前這個比猴子還jīng的丫頭可就沒那麼容易打發了。

「我學過魔術！」

「你撒謊！」立即就被揭穿。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全身上下就一個包跟狗皮，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你怎麼回到這裏來？要知道方圓幾十公里內只有我們這個聚居點，而且前面就是卡伊的軍隊堵路，怎麼可能進來人？你怎麼進來的？到底是什麼人？」在酒jīng的作用下，鈴蘭開始刨根問底。

光腚在野外滾爬40多天，前後撲街4次，最後誤走進來的……真話能說出口么？當然不能啊，那咋整？眼前這個熊孩子王擺出一幅你不說，我就哭給你看的表情。

「唔，熊孩子……！」熊柒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山裏長大的孩子們娛樂活動並不多，除了上房揭瓦、爬樹捅蜂窩之外，還有一種較為溫和項目就是吹葉哨，而他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當即在地上扯下一張肥厚的草葉放在唇邊，頓時一種宛轉悠揚的曲調劃破了夜空。

這是一種美妙的旋律，不似豎琴那般悅耳，不如手鼓那樣激昂。這不是一般樂器的聲音，時而似流水，時而似鳥叫；時而如風聲嗚咽，時而如草蟲低鳴。這如同天地間自然存在的聲音讓他漸漸進入了一片空明。

通過曲調，熊柒描述着他家鄉的美麗。

連綿不絕的群山，奔騰不息的黃河，一望無際的稻田；沒有戰爭的硝煙，沒有疾病的苦難，兩個淳樸的父母帶着8個孩子辛勤的勞作。

旋律漸轉，節奏變快，他想起了心中的鬱悶。一場無妄之災帶走了他那樂天派的父親，一堆鈔票吹散了比血還濃的親情。母親噙淚的雙眼讓他無奈，弟弟純真的面龐讓他悲哀，隨後近乎荒唐的車禍將他捲入了世俗的兇險。

此刻熊柒完全迷失在了葉哨之中無法自拔。

欺騙讓他三餐不繼，負債讓他幾近死亡，貪婪讓他踏上異國他鄉，自大讓他高空墮下。孤苦遊盪、生不如死的經歷化作銳利的音調在草原上疾走；重生的喜悅，淳樸的土著變成溫柔的節拍安撫着他那顆躁動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瞬間驚醒的熊柒赫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所有人都圍攏上來，跟他一樣淚流滿面……。

音樂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東西，超越了語言與國界，可以說千言萬語抵不過一曲樂章。鈴蘭對於他的來歷不再過問，就連那些土著們的眼裏也沒了驚恐，可以說熊柒真正的融入了他們當中。

之後的rì子在緊張與忙碌中度過。

耕種光有水是不夠的，還要施肥。傳教士雖然給這個部落帶來了足夠的種子，但是並沒有提供正確的種植技巧，施肥基本全靠糞便，但是他們就50來個人，就算是天天去地里方便，能有多少？因此他們的收成一直都不好，而熊柒的出現恰恰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可是正統農民出身，雖然種的不怎麼樣，但是也比這些沒經驗的土著強百倍。他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技術手段——堆肥。

這是一種極為簡單，而且最適合貧瘠土地的辦法。原料只需要秸桿、雜草、落葉、藤蔓即可，這東西草原上遍地都是，再加上一些糞便催化，經過長時間發酵之後就是極好的有機肥，大大的改善了部落的土地質量。

就這樣，熊柒教他們種田，他們教熊柒設置陷阱，白天跟男人出去耕種打獵，晚上給一群熊孩子毀童年，只可惜不管他怎麼講，鈴蘭都會把虐心的結果翻譯成神愛世人的結局轉述給那些熊孩子聽，以至於那些孩子越來越膩着他了，而他也幾乎快要忘記了初衷。

直到月亮第三次圓滿的夜晚……。

「你想家嗎？」鈴蘭問他。

「我……想。」熊柒嘴張合了半天，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光想有什麼用，你們不會讓我走的，拉個屎都有人圍觀，睡個覺一群人守夜，這我要是能走出去，我真就是神使了。」

鈴蘭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有機會讓你走……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你們這裏就像是我第2個家一樣，怎麼可能忘得了。」熊柒揉了揉她的頭。

鈴蘭開心的笑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遲疑的語氣。

「今晚就是機會。」

「怎麼？」

「我們這裏有個傳統，當月亮圓缺三次之後，男人跟女人們就會……這樣。」她做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啊！又……又烤猴子嗎？」熊柒腦袋一片空白，他當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但是本能上接受不了一個純真近乎於天使的孩子做這個動作。

腦袋上挨了一巴掌，不疼的那種。

「你就裝吧！」

鈴蘭接着說道：「總之今晚男人跟女人們都會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所有的孩子都會被趕進自己的屋子裏，到時候我留在你房裏……喂喂，你怎麼眼神，再這麼看我，信不信我用十字架輪你！」

「咳咳，您接着說……」熊柒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到時候我留在你的房裏，你躲在密室里，等所有屋子都關門之後，你再出來沿着我上次說的路線走就行了。」

熊柒奇道：「密室？什麼密室？」

顯然人人都有秘密這句話是非常正確的，這些土著人也有自己不能說的秘密。

看着酋長屋子下面大約20平米空間，熊柒目瞪口呆。這到不是因為自己在上面睡了將近三個月沒發現，也不是因為入口藏在糞桶下面，而是裏面堆積的東西。

黃金！

全是黃金，大的超過拳頭，小的也有拇指那麼長，上百枚沒有加工過的金塊隨意的堆積在一起，足有上百公斤。

「這……這……這？」他舌頭硬了，換誰看到這景都說不出話來。

「這是給卡伊的東西，他們在上游開礦就是為了這玩意，只要我們每隔半年提供一次，他就不來驅趕我們。」鈴蘭毫不在乎。

「黃金啊！這麼多！你知道它們的價值嗎？」熊柒眼珠子快脫框了。

鈴蘭就說了三個字回復他：「能吃嗎？」

熊柒：「……」

他沒詞了。沒錯，在荒蕪之地一切都停留在最原始的階段，黃金能有什麼用？隨着密室門的關閉，一個想法衝進了他的腦子。

「話說……這不就是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