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困局

魚如龍行，成千上萬。

大大小小的魚群湧來，然後排成對列，有幾隻大魚，半人長，他們神色不耐，上前一步。

「魚堅強，有屁快放。」

一隻黑色怪魚惡狠狠道：「這是最後一次給你辦事了。」

「對，你的次數已經用完了。」

又一隻惡魚上前。

魚堅強冷哼，不爽道：「最後一次，你們幫我找一頭驢子，不久前，在鯨太域出現過。」

「行，只要他還在大湓澤，一刻鐘，我就能找出來。」

黑色怪魚揚起頭，大聲道：「兄弟們，聽清楚了吧，幹活！」

「布魯布魯……」

魚群應和。

鍾庭神色古怪。

為首的幾頭大魚修為不弱，但也不是很強，八品初期的模樣，他自信，一拳就能打飛。

魚堅強什麼修為，他看不出來，但隱約可以感知出來，對方並不比呂曜弱。

這幾隻大魚首領，看起來並不敬重魚堅強，按理說，後者可以輕鬆拿捏他們的。

「次數？」

鍾庭心道，「難道使喚他們還有限制？」

在幾隻怪魚首領的吆喝下，魚群朝四面八方散去。

鍾庭見走完了，試探詢問，「他們是你的手下？」

「以前是。」

魚堅強道：「在湓澤仙朝還在時，他們都是我的部下，但後來，我犯了重罪，仙朝也崩滅，我便失去讓他們辦事的資格，但他們念及舊情，答應無條件幫我三次。」

大魚神色黯然，「他們已是仁至義盡，這是最後一次了。」

鍾庭瞭然，也沒有問他犯了什麼事，想來，對方也不願提及。

魚群辦事很快。

片刻后，便有一支魚群游來，為首是個紅色錦鯉，他綳直了身子，昂首挺胸，道：「魚堅強，那驢子已經找到，不過，他招惹了東鯨大聖，被他帶走了。」

魚堅強聞聲，面色一變，目光幽幽，「好，我知道了。」

魚群散去。

鍾庭察覺到情況不對，蹙眉道：「這東鯨大聖是誰？」

「大湓澤的一支大妖，無妨，我親自去一趟。」

魚堅強解釋：「這大湓澤，如今有四位大妖，鯨太凝便是其一，自稱東鯨大聖，猖狂。」

「大聖稱號，極大能者才配的上，先王在世，也不敢稱聖，這廝，不過是一低等雜魚，平日裏胡作非為便算了，如今竟敢放肆，壞我好事，他活膩了！」

魚堅強神色冷冽。

鍾庭看着眼前大魚，一股濃郁的殺伐之氣瀰漫，他心中凜然，看來魚堅強實力極強。

「你上來吧，我帶你去，將你那位朋友救出來。」

「好。」

鍾庭一躍而起，站立魚背之上，避水珠生效，周身一道光幕閃爍著。

踏水而行。

一人一魚，很快便來到一處地界。

這裏怪石林立，數百道長石聳立，表面玄紋隱現，如一根根天柱，密密麻麻，貿然進入，定會迷失方向。

周圍游魚極少，水波蕩漾，光影流轉，無形中，似乎有一道玄妙的力量充斥。

鍾庭跳下來，喃喃道：「好氣派的地方，這就是那東鯨大聖的行宮么？」

話音落下，陡然間，前方出現茫茫白霧。

視野被遮掩，耳邊響起刺耳的聲音，鍾庭調轉氣血，默默抵禦。

「小心點，他已經察覺到我們了，你跟緊我。」

魚堅強身軀一震，周圍水浪頓時翻湧，數道襲來的氣刃被驅散。

鍾庭凜然，看來東鯨大聖已經出手。

踏入行宮，珠宮貝闕林立，魚堅強藍色瞳仁閃爍，走在前方。

「先王在世時，這是他坐下四大將軍之一，東晟虎鯨，岳齊的行宮，自湓澤仙朝崩滅后，諸將隕落，鯨太凝趁機霸佔此處，自稱東鯨大聖。」

魚堅強講述昔日，「他不過是尋常大魚，算不得鯨類，母親與一低等灰鯨交闔，生下了他，勉強算是鯨類雜種，就算是純種，也是難上枱面的灰鯨。」

這時，一座宮殿之中，青煙裊裊，傳來陣陣讀書聲。

魚堅強一愣，似是想起了什麼，瞳仁閃爍，「我們去看看。」

鍾庭跟在後面。

殿中，一位白袍先生手持戒尺，面容肅穆，站在低矮石台上，下方，幾名少年捧書朗讀，容貌稚嫩。

「姬昊，你來說說，你讀書是為什麼？」先生抬了抬手，戒尺指向一少年。

少年束髮垂手，小小年紀，便有一股王公貴氣，他微微頷首，道：「秦師，我讀書是為學習神通，日後遨遊四海，求道成仙。」

秦師不語，又指向旁邊一名少年，「岳興，你說。」

岳興是一個容貌靦腆的少年，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先生，父親讓我讀書，我便讀了。」

秦師聞言一愣，搖了搖頭。

「曇涅，你說。」

一名劍眉星目的少年應聲挺立，看起來頗為自信，他一字一句道：「我為王族千年基業不敗而讀書。」

話音落下，姬昊讚歎道：「曇涅，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若我為王，便封你為護國大將軍。」

岳興靜靜觀望，不語，身旁是最後一名少年，眸子靈動，他抓耳撓腮，左右觀望，似乎是百無聊賴。

秦師依舊不語，道：「長垣，你來說。」

一名瞳孔幽藍的少年上道，嘿嘿一笑，道：「先生問我作甚，各位王子將后都不能讓您滿意，再說，我又不喜愛讀書，什麼都不懂，您就別難為我了。」

「哼，愚才。」

秦師冷哼，「你那魚龍九變誰教你的？」

「您教的啊。」

長恆神色閃爍，示好一笑，道：「您上次不是指點我了嗎，我想着不能讓您失望，便偷偷練了一番。」

「你打給我看看。」

「不許藏拙，讓我看出來隱瞞，就罰你去經卷閣抄書。」秦師警告。

少年神色一變，支支吾吾道：「我身體不舒服……」

其他幾名少年嬉笑連連。

姬昊道：「長恆，先生讓你展示，你就展示，怕什麼。」

「是啊，你若不會，我們也不會笑你的。」曇涅合起經卷，盈盈笑着。

只有岳興同情地看着長恆，抄書很累的，先生讓他們抄書，不是簡單的抄，而是抄完，再寫出自己的感悟，若不得先生滿意，便繼續。

有一次，他反反覆復抄了上百遍，才勉強通過，很累。

長恆面色一黑，知道自己躲不過了，悻悻道：「那…那我試試，先生可別罵我。」

忽然，一縷清風撫過，行宮中的人影消散，彷彿從未出現。

鍾庭敏銳地發現，前方的魚堅強身體抖了一下。

他回想方才一幕，那名叫長恆的少年，模樣……似乎有些像魚堅強。

鍾庭看向前方，似乎明白了什麼，

「過去的，便不要再想了。」

魚堅強甩了甩頭，瞳仁閃爍，「我明白，謝謝你。」

「走吧，再走過幾處宮殿，就到他的行宮了，你那朋友，應該便在其中。」

————

行宮，金碧輝煌，寬闊的地面，數百道鏡子豎立。

呂曜神色凜然，身軀表面被割裂，十餘道細密的傷口，很是慘淡，有血液緩緩滲出。

他之前順着氣息尋找鍾庭，途中遇到一隻灰色大魚，騙他說知道鍾庭在那裏，於是便來到此處。

這一塊塊鏡面，如同數百名敵人，在你不注意時，便會射出一道氣刃，讓他防不勝防。

他百闕淬體，已經煉至第四層，數百道神紋，一開始傲然無懼，但隨着時間流逝，此時也不免顯出頹勢。

敵人根本不想一擊致命，對方想虐殺自己！

刷！

又是一道氣刃襲來。

呂曜神色一緊，灰色鎖鏈強行振奮。

每一道鏡子中，都有駭人的氣機將他鎖定，四面八方射來，令他難以分辨，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鐺！

腿部神紋鎖鏈瞬間崩滅，那裏是薄弱處，瞬間留下一道血痕。

呂曜面色難看，喃喃道：「這一次，真的要栽了……」

對方的實力，也許並不能碾壓他，但如今敵明我暗，一次次地消耗，讓他氣血流失，越往下拖，情況越是糟糕。

這時，鏡子中出現一頭醜陋的嘴臉，灰色皮膚，三角眼，黑黃色的牙齒露出，獰笑道：「魚堅強來了，還帶來了個少年。」

「嘿嘿，我這這一副寶貝，來一個，我便殺一個，來一群，我便殺一群！」

「你快撐不住了罷。」

鯨太凝摧殘呂曜信念，「那個少年，情況比你還慘，嘿嘿，說不准他比你先死呢。」

————

鍾庭來到一處宮殿。

黑茫茫的，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如劍，每隔一息，便有一道鼓聲響起，震碎他的耳膜，撕裂他的神魂。

耳邊鮮血流出，魚堅強不知所蹤，應該是被分散開。

黑暗中，有劍氣不斷侵襲，饒是他神魂強健，感知力強，但一次又一次的暗襲，也讓他心力疲憊。

「長久以往，我便會被耗死在這裏。」

鍾庭心煩意亂。

他知道，越是危難，越不能急，可是，他實在想不到破解的辦法，對方的實力，遠勝於他。

「該死！」

最強感知被黑暗蒙蔽，自己還剩下什麼？

肉體，百闕淬體不頂用，只能被動挨打，他嘗試找出暗中揮劍之人。

可惜，無用。

「我還剩什麼…」

鍾庭喃喃，一劍撕裂空間，臉龐留下傷痕。

他手指微動，摸了摸，有血滲出。「時間…只有劍氣殺來的那一瞬間，才能捕捉到一絲氣機。」

他強行靜下心，坐下，閉上眼，然後調動氣血，一邊催動神紋鎖鏈為他提供防禦，一邊散發神識。

一股白氣陡然自他眉心浮現。

所過之處，似乎所有都變慢了，漫漫黑夜中，有了一絲光亮，很小很小，但是，足夠了。

鍾庭知道，這是時間奧義，來自天路。

他看到了希望，這是最後的辦法，若非走投無路，他不會想到動用這手段。

「時間，可以滯緩他出劍的速度。」

鍾庭心中低語，或者說，是他的神念更加強盛，超越了劍的速度。

之前沒有想到這種辦法，如今看來…可行！

又是一劍襲來。

須臾間，鍾庭心中一凝，眸子陡然睜開，冰冷的目光，如劍。

他瞬間起身，蓄力，身影快如煙塵，一躍而起。

黑暗中有光影閃爍，劍氣鎖定，光影目光一緊，退避。

「逃？」

「晚了！」鍾庭冷笑。

行宮中，呂曜身上傷口更多了。

他神色疲憊，心中一片冰涼，再拖下去，必死無疑，但最令人憋屈的，是連敵人的面都沒有看到。

「真不甘啊。」

咔嚓……

突然，一面鏡子破碎。

呂曜神色一震，就這一瞬，讓他看到了希望。

吼！

他一聲龍吟，身軀一震，將剩餘的氣血不再保留，猛的將《長冥龍嘯功》催發到極致，殊死一搏…！

咔嚓…咔嚓！

轟然間，數百道鏡子嘭然倒地，一道面目猙獰、醜陋的身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