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第 1 章 第 1 章

顧尋安悶頭闖進瑞帝書房的時候,恰好瞧見了瑞帝正夾起一隻蝦準備丟在陸行鴦的碗裏。

帝王總是那麼敏銳,他這邊聲音剛鬧出,就己經收到了微慍的眼神:「怎麼,有事?」

當然有事!沒事他不在外逍遙快活,平白到他這受氣嗎?

這樣想着,不禁轉眼看向了另一位始作俑者——陸行鴦。

他的好堂兄,竟然讓他堂堂顧公子——瑞國第二帥的男子降尊紆貴去和這麼一個米鋪掌柜一起去剛臣服瑞國的西河整治民安!

他這人吧自認不是那麼勢利,瞧不起這些平頭百姓,關鍵是這陸行鴦是女子呀!這孤男寡女被瑞帝這麼拎到了一起,讓他愛慕的陳時丫頭這麼想?

到時候陳時對他好不容易積起的好感霎時消散怎麼辦?不行不行,這種事情怎麼能被這不要緊的小事給攪合!

陸行鴦在就在吧,反正自己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也不用顧忌她的顏面了。

他索性不管不顧地叫嚷起來:「堂兄!我不要去那什麼西河!你就不能派別人去嘛?」

瑞帝本以為他這是又同哪家的富家公子鬧騰起來,不成想卻是昨日跟姑姑長公主事先通氣要把她這寶貝兒子派出去的事情——還沒有同陸行鴦商討。

年輕的帝王有些不安地看向坐在身邊的小女子,發現她只是最初抬頭看了一眼顧尋安,接着就不做聲地慢慢用箸撥弄著剛才自己夾給她的蝦了。

看不出她面色生氣的跡象,瑞帝反而忍不住呵斥顧尋安:「你這是什麼態度!想不去就不去了?過幾年就要弱冠的人了,還是這麼任性妄為!」

顧尋安心中委屈,瑞帝生氣,他也不敢觸怒這位帝王堂兄,只得低頭悻悻地站在一邊。

偏偏又睇了陸行鴦一眼。

陸行鴦此時剛將那蝦吃完,手肘撐在桌面上,覺得剩下的菜食之無味,懨懨放下箸,抬頭的瞬間看到了顧尋安悲憤的目光。

與她何關?

莫名有點惱火,她轉頭瞧著瑞帝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陛下,小的恐怕顧公子同行,自己唐突貴人,倒連累陛下的幫扶美意。」

說着說着竟被自己這做作的語氣弄得一哂,她綳著臉正色道:「但小的為了家計謀生,西河還是要去的,您若執意安排顧公子去,不如允許小的先行一步。」

瑞帝望見她突生的怒色,心道小丫頭果然是生氣了,尋安那小子頗不爭氣,那副矜貴姿態倒是裝的像模像樣,恐怕真要安排兩人一起,倒委屈了人家小丫頭。

本是一頓暗含嘉獎的晚膳,硬生生地被攪合成不歡而散,弄得瑞帝心中很不舒坦,等到陸行鴦告退後,準備將留下的顧尋安再劈頭痛罵一通。

誰料他這邊還沒開口,那邊的臭小子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堂兄,就算我和那陸掌柜兩路分開走,我也不想去。再過一個多月就是秋獵了,我答應了陳時那丫頭,要親手給她獵一隻紫貂好做冬天的領子。」

瑞帝坐在書桌后的椅子上,翻開奏章,不做聲。

個混賬玩意!放着好好的正事不做,竟是為了帝師家的小丫頭獵一張好皮?

顧尋安感受到了帝王雷霆之怒前的低沉氣壓,但心中萬般的不願像是烈火焚心似的煎熬着他,他乾脆帶着僥倖弱弱補話:「而且,堂兄你不是說要多和帝師女兒接觸,我去西河那剛收回來的窮鄉僻壤幹什麼?」

「尋安,」年輕的帝王放下奏章,向面前站着的小公子瞥了一眼:「你十七了,再過二十弱冠,想好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了嗎?」

顧小公子面對這個人生之問,一時懵了,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兄長,不懂怎樣回答才能讓他滿意。

「你母親是瑞國最尊貴無上的女人——長公主殿下,身為她的兒子,我瑞國的皇室,你不能與你終日廝混的那些貴公子一樣,」瑞帝目光沉沉:「等你弱冠時,我會把桐安地界封給你作為郡王賀禮,但在之前,你得做出令我滿意的成績。」

顧尋安愕然,不知是驚是喜,沒等他有所反應,便聽得瑞帝又悠悠地嘆息。

「你喜歡陳時那丫頭,我一直知道,也默許。但是尋安,你得知道,沒有封王之前的你,在帝師眼裏什麼都不是,那麼恐怕,我不能為你許婚。」

顧尋安腦中轟的一聲炸開:「堂兄!」

怎麼會?

堂兄這是什麼話?為什麼不能許婚?他可是帝王,根本不用看帝師的臉色的好嗎?

顧小公子瞪着自己的堂兄,露出一副「我不明白但是我也不想聽你說大道理」的表情,然後被盡職盡責的太監總管林銘請了出來。

他惆悵的望着深深宮牆上方的藹藹暮色,想着自己與喜歡的小丫頭的前途未卜的未來,默默嘆氣。

傷感的顧小公子打發隨從茗一先行回府,稱自己需要獨自靜靜。但是又怕自家老爹因為回去太晚掄起棍子揍他,最終還是慢吞吞地在回府路線上散著步。

路過西市的時候,遠遠地便見前方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奇怪,這麼晚了,商禁時間不是到了嗎?」

西市是京城最大的商貿街道,但即使是這樣,到了商禁時間,除了固定的幾個鋪子,許多流動走販都收攤回家了,夜晚的街道總是比白日清冷。

況且今天的風着實冷冽了一些。

他想到這的時候,便在轉角處看到了鬧騰騰的來源,西市的風格便是前處是店鋪,後堂便是商人們休息的地方。此時的陸氏米鋪正有三五長工將一個個箱子運上拉車,還有兩人在套馬繩。

而那個小姑娘,身上是先前見過的湖藍襦裙,頭髮鬆鬆散散的及腰垂下,最上挽著一直木簪,在冽冽的秋季晚風中,她的衣袖肆意的順風翻飛。

陸行鴦。

她這是收拾行李要走了嗎?怎麼要趁著夜色連夜出發?難道是今天自己在堂兄面前堂而皇之的不顧她的面子,她惱羞成怒,要演一出「離家出走」嗎?

也不至於吧?

果然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啊,這脾氣真鬧騰。

心裏這樣想,到底對自己今天的言行心懷愧疚,顧小公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暗自鬱悶了。

那邊陸行鴦打開一個箱子,翻了翻其中的一本賬冊,面色沉沉:「去年下半年的賬冊為什麼還要帶着?半年一結的規矩不知道嗎?換了拿今年上半年的。」

「哎,是!是!」那管事連忙點頭:「估計哪個不長眼的拿錯的,小的這就去換了。」

陸行鴦默默不說話,算默許了。

這一來二去又要耽誤一些時候,陸行鴦嘆口氣,瞥到了轉角處的顧尋安。

那顧小公子見到自己望向他,瞧著神色倒像是有點慌亂,可能是因為他的西河之行。

陸行鴦向他點了點頭,算作行禮:「顧公子。」

顧小公子猶猶疑疑:「陸掌柜這是要走?怎麼夜間行路呢?」

陸行鴦避開他的目光,觀察著車隊的準備工作,順便回答小公子的疑問:「先到離京行程半個多時辰的石場,處理點事情。過幾天再從那出發去西河。」

「顧公子不用擔心,帶出的夥計都是老手了。」

顧尋安臉色微紅,捏了捏腰處的玉佩,將它打了幾個圈,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愈發尷尬。

陸行鴦笑了笑:「顧公子對於西河之行是怎麼打算的呢?」

「啊!我……想等到秋狩之後。」

顧小公子吞吞吐吐,決定不將打紫貂的打算告訴陸行鴦。

「那您怕是等不到,」陸行鴦笑了笑:「秋試大概在一月後,陛下肯定想讓您到那做副考官的。」

啊——顧尋安瞪圓了一雙澄澈的桃花眼,相信了陸行鴦的話。

那答應陳時的紫貂毛皮怎麼辦?

陸行鴦看到他不自覺皺起的長眉,不忍:「皇家獵場平常不可入內,但是小的知道京郊北山那也有許多動物,顧公子如果真的很想狩獵,不妨到那裏試試運氣。」

她甫一說完,侍女畫綉跑過來:「主子,東西都收拾好了。」

陸行鴦看着顧尋安眸子裏清亮亮的光彩,忍不住關照他:「不過,請務必多帶點人手,山野,恐有猛獸。」

她歉意的向他行禮告別,踏上馬車時聽到他喊住了她。

「陸掌柜!」

陸行鴦便維持着提裙的動作,轉臉向他看去。

小公子月白色的華衫在隱隱綽綽搖擺不定的燈火下依然熠熠生輝,眼神清亮亮的帶着笑意:「在堂兄面前的時候以為陸掌柜是個愛生氣的小姑娘,是我錯了,其實陸掌柜是個很好相與的人。那麼陸掌柜,請問,當時為什麼生氣了呢?」

陸行鴦低頭默了一順,抬頭看向他時勉強笑了一下:「面子。」

這個回答簡潔明了,說完陸行鴦迅速地坐上馬車,放下帷裳。

侍從茗一在離顧府還有一條街的道上等著顧尋安,他覺得過了好久,才終於等來了他的小公子。

不等他湊近,自家的小主子就樂呵呵的向他分享:「茗一,我碰到了一個有趣的小姑娘。」

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茗一認真想了想,哦!他想起來了,在自家小公子初次見到帝師家的女兒陳時小姐后,小公子也曾對他微笑道:「茗一,今天我見到了一個很好看的小姑娘。」

到底是哪個有趣的小姑娘呢?

這次小公子沒有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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