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四章帝君,請你自重一更
（一）
再良久，羲和的聲音十分懊悔又無辜道：「方、方才我累得很了……並不是十分清醒……若、若要是哪裏冒犯了帝君，還請……見諒……」
青華看着垂著頭的羲和，看着她似乎做錯了事一般，道：「我很清醒，是我先冒犯的你。過來。」
羲和不但沒過去，還又坐遠了一些，將頭埋進膝蓋里。唇上的溫度，永遠都消退不了。青華的氣息，青華的觸感，像是一種深沉的烙印烙在羲和的心間腦海里，永遠都不能忘記。
那種心滿滿的都是他然後將要被脹破的感覺，真的讓她無所適從榛。
青華又道：「不是想知道你每次夢魘都在說什麼嗎？」
羲和頓了一頓，默默地聽着。
青華說：「你每次夢魘的時候，都在叫我的名字。基本上我都在，但你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我不會再讓你夢魘。伊」
「那不是夢魘」，羲和第一次較真地解釋，「那只是夢。」
「連做夢都這麼想我？」青華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快坐過來些。」
羲和磨蹭了半晌，抬頭對上青華半眯著的狹長雙眸，硬著頭皮坐過去了一丟丟。青華又道：「再過來些。」遂羲和再挪了一丟丟。她自己不知道，生平最慫的時候莫過於眼前了。
最終，羲和衝破重重阻難，坐到青華身邊時，青華滿意道：「你能不顧一切地下來找我，我很開心。」說着就伸手攬過羲和的肩，讓羲和整個人枕在自己的腿上，又道，「再睡一睡，等天明的時候我叫你。」
羲和聞言哪裏還有睡意，腦子像是打了雞血般亢奮又抖擻。所有思緒全部亂成一團麻，越理還越亂。但既然青華這麼說了，羲和就配合地閉上眼睛，嗅着青華身上的氣息，試圖平靜下來。
青華脫下自己的外袍，輕輕地覆蓋在羲和的身上。手一直若有若無地護著羲和的頭，想去撫羲和的面，卻又有些擔心會將她吵醒，因而只好忍住。
如此在這個不寬不窄的沙洞裏待了一夜，羲和便枕着青華的腿睡了一夜。8天明之時，降雪過後的清澈陽光鋪下，將大漠照耀得很明媚。青華動了動眼睫，逐漸清醒了過來，腰間是羲和緊緊抱住不放的雙手。
青華瞠開雙目，眼裏睡意惺忪卻也一派清然，半眯着眼睛仰頭看了看洞外的陽光，隨手輕輕捏了捏羲和的鼻尖，道：「天明了，不是想看雪么。」
「天氣這麼冷，並不是我一會兒不去看雪就化完了。」羲和如是喃了一句，被人吵醒有些小不爽，「你別說話。」
於是青華果真不說話了。羲和得了清凈，身體輾轉了一下，並不如她的床榻來得那樣寬敞，手裏抓着的是柔滑的衣裳，指間拈住那衣裳捻了一捻，繼而像是被刺激到一般，霎時瞌睡就全醒了，利索地睜開雙眼。
（二）
青華對着羲和微微一笑，洞壁生輝：「早。」
羲和更加受刺激，連忙自青華膝蓋上爬起來，縮離了青華，面癱地看着青華：「帝君早。」
「你昨晚，睡得舒服嗎？」青華問。
羲和不自覺地瞟了一眼青華的腿，腿上的衣裳隱隱有些褶皺，思忖着她該怎麼說好呢。其實在這種地方睡覺怎麼可能睡得舒服，但她睡的是青華的腿，若是說睡得不好豈非是不給青華面子？遂羲和悶了悶，道：「很好。」
青華隨手拂了拂腿上的褶皺，道：「我腿有些麻，你替我揉揉。」
羲和默了默，問：「自己揉不可以嗎？」
青華一臉認真：「那我還找你幹什麼？」
於是羲和僵硬著一張麵皮，復又縮了回來，再僵硬著一雙手伸向青華的雙腿。在碰到青華的腿時，手指控制不住地抖了抖。青華一臉悠然，口中卻道：「你抓痛我了。」
「......對不起。」羲和鬆了鬆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在心裏反覆地麻痹安慰自己，沒關係這一切都沒關係，權當將青華的雙腿看做是湯圓皮，而眼下她正在搓湯圓。
搓著搓著，手就放柔軟了起來。並隨時帶着一種「等水燒開了就可以下鍋了」的纏綿的情感。
青華看着羲和的神情，眼底裏帶着笑意，道：「可以了。」
羲和倒不着急了，頭也不抬道：「這就可以了嗎，我覺得還有一會兒。」
青華伸手去按住了羲和的手，收攏在手掌心裏，趁著羲和怔愣的空當牽着羲和站了起來，似笑非笑道：「再揉腿都要被你揉爛了。」
後來青華與羲和爬出了洞口，只是在牽着萌萌爬出洞口時頗費了些力氣。萌萌顯得很乖很安靜，不敢多吭聲，想必是被昨天的狂風流沙嚇怕了，今後也不再敢隨便貪玩就跑迷了路。
外面，陽光正好，積雪未化。風夾雜着陡峭的寒意，比昨日的要清澈不少，迎面拂來；羲和眯着眼睛，唇畔噙著一抹安然的笑，看着大漠裏的雪景。
廣闊的沙漠裏，雪並未能完全掩蓋底下的黃沙，而是稀稀疏疏地薄薄鋪了一層。那樣的雪在底下黃沙的映襯和陽光的照耀下，越發顯得潔白無暇，十分美麗。腳踩在積雪上面，打濕了裙角，帶着隆冬而來的濕氣。
青華連眉間都沾染上了濕氣，手裏穩穩地牽着羲和的手，柔和道：「好看嗎？」
羲和道：「好看。」
遠處，粗亂緊湊的馬蹄聲驚擾了這大漠裏的安寧。青華與羲和便是走在沙丘之上，看着迎面奔過來的馬群和馬群上面坐着的人由遠及近。為首的，正是伽瑛族的少女族長梓穆。
「他們尋來了。」羲和說着不由自主地掙了掙手，青華卻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不由得看了青華一眼，「你不用放開么？」
（三）
青華面不改色：「我為什麼要放開。」
馬群在青華與羲和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梓穆慌忙下馬，跑了過來，險些被積雪滑倒，紅泛着眼眶形容十分憔悴，道：「老師！終於找到你了老師！」
青華將萌萌的韁繩攤在手中，道：「族長，你的萌萌。」梓穆看着青華那修長的手上的韁繩，並沒有立馬去接，水珠子一滴一滴儘管往眼眶下掉，哽咽道：「老師，我不知道你為了找萌萌會陷入危險......要是你出了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都是我的錯......」
青華主動將韁繩交到梓穆的手中，道：「有驚無險，族長不必自責。」
「那你們都沒事罷？」梓穆迷濛著淚眼望着羲和與青華，「老師與羲和姐都沒事罷？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教訓萌萌！」
羲和那被青華緊握著的手心裏開始冒汗，暗自用力也沒能掙開。說實話，在人前青華這般牽着她讓她覺得很緊張。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緊張。羲和面上淡定地笑着回應梓穆：「族長放心，我們都無事。」
後上來的族人們，看見青華與羲和相安無事也都寬下了心，道是昨夜半夜雪將將一停，梓穆就馬不停蹄地出來尋找他們，到現在還未曾歇過。緊接着是感嘆羲和竟冒着葬身沙海的危險，頂着狂風沙暴出來尋找青華，與青華夫妻情深不離不棄着實讓人感動云云，羲和都僵硬地笑了笑表示回應。
彼時青華亦是微微一笑，將羲和抱上了一匹梓穆空出來的馬，隨後翻身坐在羲和的後面，自后抱緊了她的腰，半眯著眸子流光難掩道：「我也很感動。」使得羲和僵直了後背，動也不敢多動。
青華不顧四周曖昧的目光，徑直將頭擱在羲和的肩上，貼著羲和的耳朵不明意味道：「你知不知道，你手心裏全是汗。」
羲和頹然：「你......能不能別這樣......」
「別哪樣？」青華語氣隨意閑淡地問。
羲和悶了悶，具體也說不出究竟讓青華別哪樣。她總不能說「帝君這麼多人看着你摟摟抱抱的你不覺得很不好意思嗎？就算你不覺得不好意思那我可以覺得很不好意思嗎？帝君你能不能稍稍自重一些？」罷？於是最終羲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維持着現狀，走進了白雪皚皚的綠洲，相繼與族人道了別，回去了自己的園子。
園子門口大怪已經回來了，正不安分地原地走着圈兒，時而呲一呲牙，似乎對羲和與青華的回來感到很高興。
羲和側眼，面癱地看着身後久久沒有動作的青華，提醒道：「帝君，到了。你不用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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