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夢想

「不好意思，我以為妖的身體，銅澆鐵鑄，原來我錯了……現在我好好地解釋一下，」

金世恆說話的時候還不忘俏皮地眨眨眼。

「現在從頭開始再來，你先纏上這個。」

金世恆說着，解下了裹腿，一撕兩半細心地在陽不韋的左臂薄薄纏上一層，然後他又摘下背後的另一塊小盾，幫陽不韋戴好。

「好好練，這是為你好。」

金世恆猶豫一下，繼續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吧，接下來幾天咱們大唐邊軍在馬邑郡會有一場惡戰，而你要去的金沙鎮，正是這大戰的中心。你若是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隨時可以走，但是如果你跟着我，就必須想辦法把這馬上三式練好，省得我到時顧不上你。」

「跟誰打？」

「除了突厥人，大唐在北地哪有敵人？先不說這個，你剛才練的太毛躁，我示範的時候你就沒仔細看。單盾練的是左手，這樣才能空出來右手殺敵。這三式盾法看似簡單，其實大有訣竅，比如你的『騰』爆發力不夠、『撲』不夠活，而『伏』……算了，我不打擊你了。最關鍵的是，這三式用出來時必須一直運氣，這樣才能發揮出它應有的威力，你要記得大唐六術中，看最難練。」

陽不韋驚奇道：「六術……氣？什麼是氣？」

金世恆停了下來，猛地一拍腦門：「唉，又錯了，你是妖，哪會懂得道家的氣。六術就是虎賁拳、滾龍刀、裂風槊、金錢箭以及我教你的象甲盾，這其中龜甲盾最為難練……」

陽不韋也是頭一次聽到這六術，不過這些他不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全在了金世恆說的『氣』上：「你先說說，氣是怎麼回事？」

「氣即道氣。如今大唐的各種修行方法大多數由道家的練氣而來。雖然每個流派的對道氣的叫法不一，但也實質上也逃不出地火風水這種框架，比如咱們樞機衛的修鍊方式就沿襲了地火風水之公，而且這也是最正統的分法。任何術技，只有揉合進自己所修鍊的道氣，磨礪jīng煉之後才能真正釋放它的威力。當然道氣的修鍊也是由弱到強循序漸近，小時斬金裂鐵，巔峰之後移山填海也不在話下……這些不是幾句話能說完的。至於你們妖，我也不清楚有沒有這種分法，而這也正我不想讓你進樞機衛的原因，畢竟咱們樞機衛沒有一整套培養妖的辦法……」

陽不韋還未聽完，便一陣惡寒。他雖然知道這個世界不講道理，卻沒料到金世恆所說的這一套，又俗又土，完全就是陳辭濫調。金世恆所說的，不就是後世傳得神乎其神的各種氣、功、法這些玄妙的東西？

「你練的是什麼氣？」

「我習慣用盾，自然練的是地類的氣。」

「那豈不是最差的？」

金世恆頓時不樂意了：「地火風水，只是一個分類，有誰告訴你地就是最差的了？只有煉得好，才是真的好，你遲早會見到我天下無雙的象甲盾！」

……

……

白眉無心再練，他找到林浪。

「林大哥，妖氣有沒什麼講究？道家有地火風水之別，咱們妖界怎麼區分各自的長處？」

林浪的大眼睛瞪了起來：「你被這些人給玩傻了……什麼樣的環境就出什麼樣的妖，比如水裏生的天生就喜歡水，岸上跑的吃什麼長什麼，所有的妖就只有上天賜下來的強健體魄和生存本能，哪來那麼多的分法。總之，你哪方面強，就朝哪方面發展。」

陽不韋聽罷，悄悄嘀咕了一句命苦，原來自己就是個打洞的貨。但他馬上想到了一件事：「林大哥，你擅長什麼？」

林浪聽了問話，變得嚴肅起來：「我……我雖是一條白魚，卻長了六瓣骨腮，而且天生就喜歡岸上的東西。幾年前我無意中吞下了一捲紙，腹下便長了一片奇怪的紋路，後來這些紋路越來越深，連肉里也都扎滿了根須。從那時起，我便力大無窮，連太湖都困不住我，只要有水的地方，大風大浪我都能去得，這種境界已經到了蠻妖的水平……」

陽不韋點點頭：「我聽青崖說過，你是蠻妖。」

林浪嗤笑着：「何止是蠻妖……後來，我發現身上的這些紋路，似乎是一幅河圖，於是我便沿着這幅圖在江南的水網間打洞，奇怪的是，每到一處水域，我腹下的那幅河圖便完整一分，最後形成一匹馬的模樣……從那以後，我便希望成為一匹馬，所以便稱那幅圖為湖馬圖。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藉著湖馬圖的力量，我也許能晉陞到荒妖。」

陽不韋有些明白過來：「原來那麼多人沖着你去，就是為了你身上的那幅圖？對了，林大哥，你怎麼會想變成一匹馬呢？」

「不完全是，那個會放大莽的道士，是為了要我的血肉。但我懷疑當年我吞下的那捲紙，就是這道士有意扔下水的。」

「至於成馬……其實，我說這麼多是想提醒你，咱們妖的修鍊，必須由心而生，你有什麼願望，便朝着願望努力。比如說我，如今水中岸上，都能行走如飛。最關鍵的是，我還想上天去飛，咱們妖界有個傳說，有兩種妖可能化龍，一是水中魚二是岸上馬。嘿嘿，這個算是夢想吧……我想成為一條龍，哪怕這個夢永遠都不會有醒來的時候，我林浪也要搏上一搏。」

……

……

陽不韋重新揮舞著小盾，這一次，他只用左手盾。金世恆說的左手盾點醒了他。不管做人做妖，陽不韋都不喜歡低調，光挨打不還手的事情他做不來。面對突厥士兵時，他的右手照樣也可以握刀擎槍，哪怕是空手也還能揮拳。

而林浪的話，讓他感觸更深。原來林浪居然有着遠大的理想，想到這裏陽不韋不由一陣羞愧，他直到現在也談不上什麼夢想。不過就算他沒有夢想，有些事情也等着他去做。比如明月宮主，比如沙殺天，他一定要想辦法將這些人從困境中拉出來。而且他漸漸相信，只要能在這個世界上走下去，總有那麼一天他也終究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夢想。

也許唯有努力，這一天才能早點到來。

陽不韋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揮盾不停，一遍又一遍，偶爾停下來，也是認真地思索著金世恆所說的爆發力和靈活xìng。至於揮盾的次數，他已經懶得再去計較，他的盾法無法做到金世恆所說的道氣支撐，只能盡量將三式盾練得熟練一些。只要每一次揮盾，動作能快上一分，力量能強上一絲，那也算是進步。突厥騎士的厲害他已經見識過，想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拖金世恆的後腿，就只能努力拚搏。

陽不韋不知道，在他不遠處的一片黑暗裏，金世恆一直好奇地看着他一次次揮舞著小盾。

金世恆的嘴裏輕輕地從一到百念着數字，而他的面前，漸漸多出了一排草莖。只有他自己知道，地上的每一根草莖，都代表着一百次的揮舞。

十……二十……二十八……

每次陽不韋停下來的時候，金世恆都會不自覺松地一口氣。可當他以為陽不韋將要停止練習時，這個分明已經搖搖晃晃的小妖，又一次將他的左臂抬了起來。夠了夠了，不用這麼拚命！

可是隨時都會倒下的小妖，硬是繼續堅持着，隨着時間流逝，金世恆漸漸瞪圓了眼。他有些疲憊地甩頭，這小子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難道是天亮？難道妖的身子真是銅澆鐵鑄？

只到天將亮的時候，滿身汗水的陽不韋緩緩褪下雙盾。當他將左臂纏着的裹布鬆開時，被束縛的腫脹猛地爆發出來，化成了千萬根尖利纖細的鋼針，在他的左臂里來回猛力攢扎。

啊！陽不韋不禁痛苦失聲，但他很快便伸手捂住了嘴。丟人啊，叫得這麼響，被鐵鍋金聽去了可怎麼是好？

此時金世恆絕對聽不到陽不韋的叫喊，他面前的草莖已經壘成了一個小堆，而金世恆正在聚jīng會神地細細計數。

一共六十四根，六千四百次！金世恆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他當年進入樞機衛練習盾術的第一個月里，最多的一天也只不過五千次。

他永遠也不能忘記那些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樣的rì子！

然而當數完草莖的金世恆肅然起身，將目光重新投進黎明的初光時，卻被一個異象震撼。

金世恆看到東方的太陽突然跳了跳，蓬勃有力地嶄露著紅芒。而此時緩緩起身的小妖，立在那旭rì里，渾身染上了一層炫目的紫氣。

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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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只有一更。

本來有推薦的一周，怎麼說都得有兩更……

對不起，明天三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