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天的遺憾

「哎喲~~哼哼~~疼~~嘶！」李陽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躺在了自己家裏那張熟悉的床上，屋子裏那股熟悉的泡麵混著啤酒的氣味，充斥着他的味覺神經。由後腦傳來的一陣疼痛，讓他不由得悶哼出聲。

「你個臭小子，總算活過來了，腦袋還疼不疼？」一道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順着聲音的來源望去，一個穿着白背心大褲衩，一頭亂髮，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沒好氣地說道。伴隨着他的聲音，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熏得李陽一陣皺眉。

李陽雖然對這句不怎麼中聽的問候和難聞的酒氣很是不滿，但卻無可奈何，因為眼前這位邋遢的中年大叔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爸李國航。

李陽對足球的熱愛，完全來自於李國航的遺傳。從李陽記事的時候起，家裏唯一的娛樂就是足球。那時候，家裏唯一的一台十四寸黑白電視機，經常播放的就是足球比賽。李陽還不知道足球是什麼玩藝兒的時候，就無數次看到那個小小的屏幕里，一群小人兒追着一個皮球到處跑。而他從小到大唯一的玩具，也只有足球。

當然，伴隨着足球，還有父母無窮無盡的爭吵聲。這種爭吵，一直持續到李陽上小學一年級，然後他記得也是這麼一個悶熱的夏天，李陽跟着他們來到了一棟白sè的大樓里，看着他們在一個藍sè的小本本上寫了些什麼，之後，他的媽媽就離開了他們家。那時，李陽還小，對於「離婚」這個詞還沒有什麼概念。等到長大以後，才慢慢明白，當年父母離婚，是因為老爸李國航整rì看球和喝酒，母親秦玉茹不堪忍受，才憤然和他離婚。

當然，對於李陽這個兒子，老媽秦玉茹還是很關心的，隔三差五就會給他送一些好吃的或是衣服鞋子什麼的。她經營著一家很大的體育用品商店，比起李國航這個在和肥市體育局上班的小科員強得多。

「疼~~」面對着老爸李國航粗聲粗氣的責問，早已經習慣的李陽，拉長著聲音說道。自己這個老爸雖然人邋遢了一些，也沒什麼上進心，但對他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兩個人還都有着共同的愛好——足球，也使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很「哥們兒」。平rì里雖然老傢伙總對自己吼來吼去，但絕對不會動手打自己。

當然，這也和李陽這傢伙自小身子骨就不好有關係。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李陽在一次體育課上意外暈倒，到了醫院一檢查才發現，原來患有先天xìng的心肌狹窄，雖然不屬於嚴重的心臟病，但卻無法進行劇烈運動。發現這個毛病之後，秦玉茹曾經一度要求兒子和自己過，理由是自己那邊的條件好些，兒子也能有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但這對父子卻出乎意料的意見一致，老子不肯放，兒子不肯去。老李不放當然是因為父子情深，至於李陽不願意去，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足球。和老爸在一起雖然生活苦了點，不過倆人在一起侃侃球，絕對是生活中的一大樂事。要是到了老媽那裏，李陽怕是連球毛兒也摸不著了。因為心疼兒子的身體，秦玉茹是極力反對李陽玩足球的。

「哼，還知道疼！你個臭小子，告訴你小心點你當成耳旁風！早就說不讓你去不讓你去，你非得去看，差點兒連小命都扔那兒，你是要把你老子氣死啊！」李國航看着兒子，氣呼呼地說道。兒子去看球，當然是偷着去的。他記得明明自己把單位發的門票藏得很隱蔽，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翻出來的，簡直快要成jīng了，看來下次得找個更好的地方才行。

「我哪兒知道會出這種狀況，早知道是這麼一場破比賽，我連電視都不看，躺在家裏睡覺！」李陽一翻白眼說道。

「能動不？能動就起來跟我一塊兒去醫院再檢查一下，別打出什麼腦震蕩來！」李國航不理兒子的話茬，起身說道。

「差不多吧，我試試。」李陽一邊說着，一邊用胳膊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右手傳來一陣滑膩的感覺，抓起來一看，卻是一隻啃了一半的鄉巴佬雞爪子，隨手扔到床下的垃圾桶里，對於這個極品老爸的不衛生行為，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腦後依然傳來一陣陣隱隱的陣痛，聽了老爸的話，李陽也有些擔心，那一下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打的，那叫一個疼。腦袋這一塊兒的毛病最是難說，萬一真要落下個什麼後遺症，那自己這小身板，可真叫一個雪上加霜了。

起身下床，走了幾步，除了腦袋裏隱隱有些疼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別的不舒服。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李陽還是跟着老爸到了離家不遠的和肥二院，做了一個腦部CT掃描。

看着那個白大褂對着電腦屏幕拖來拖去，上面顯示的就是剛剛從自己腦袋裏透視出來的影像。爺兒倆站在屏幕前，看着醫院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緊張。

「醫生，這~~這沒啥大事兒吧。」李國航看着醫生半天光盯着電腦，也不說話，有些擔心地問道。

「瞅著沒啥大事兒，就是後腦的地方有些皮下出血，吃點消炎藥應該就沒事兒了。對了，怎麼搞的，不是和人打架了吧。」男醫生隨口問道。

「嗨，別提了，一提這事兒我就來氣。這臭小子昨天晚上背着我去體育中心看球，結果散場被堵那兒了，別人打架把他給捎上了，到現在還沒找著人呢。」李國航聽到兒子沒事，心裏放下了一大半，聽着醫生的問話，頓時發起了牢sāo。

「喲，還是一小球迷啊，昨兒晚上的球賽我也看去了，唉，慘，慘不忍睹啊！」男醫生也是一個球迷，聽到提起昨晚的比賽，頓時搖著頭嘆起氣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唉，誰說不是呢？國足不爭氣啊，這回是真的太過份了，怎麼着，也不能被泰國隊踢成那樣兒吧。」李國航一聽到「足球」兩個字，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這話立刻多了起來。

「就是，我看這回啊，老卡一準兒要下課了。唉，也不知道下個洋大爺是誰，我現在倒真有點兒想老米，人家好歹把球隊帶進世界盃了啊，雖然一個球都沒進。」男醫生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電腦上的體育新聞，看着滿版塊兒的評論，搖頭嘆氣，那樣子，彷彿就是世界末rì了一般。

「沒用，誰來都沒用，我看這華夏足球，就是一攤爛泥扶不上牆，別管誰來，就倆字兒，沒戲！」李國航用一種極為篤定的、資深球迷的口吻說道。

「就是就是，哎，你說也就奇了怪了，咱們華夏十幾億口子人，就挑不出十幾個會踢球的？」男醫生拍著桌子道。

「嘿，要我看吶，看比賽還不如看周星星的電影，就像那個《少林足球》，雖然是瞎拍，起碼看着過癮啊。你說咱們華夏老輩兒的時候，那麼多武林高手的傳說，現在怎麼就看不着影兒了呢？那些個少林啊、武當啊隨便出來幾個高手，組個球隊啥的，還不給那幫洋鬼子們踢個人仰馬翻啊。」李國航開始神侃。

「武林高手？那玩藝兒都是電視里演出來糊弄人的，現在的和尚道士，就會給人作法騙錢，哪會什麼真功夫，我看你老兄是電影看多了吧。」男醫生打趣道。

「醫生，我的片子出來了嗎？」門口走進一個女患者開口問道，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哦，等我看下啊，出來了出來了，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下。」男醫生來了業務，中斷了和李國航的對話。

「走吧，臭小子，這回沒事兒，算你命大，回家給我老實獃著，眼瞅著就快期中考試了，別見天跟着你那幫子同學在球場上鬼混！」李國航拿過醫生開的藥單，沖着李陽喊道。

「知道啦！」這樣的啰嗦，李陽早已經聽了不下數千遍了，早已經具備了免疫力。左耳朵聽進去，直接就從右耳朵里冒了出來，大腦根本不進行處理。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今天是周一，李國航給李陽請了半天的假來看醫生，既然查過了沒事，下午就要去上學了。

中午，李國航不愛做飯，爺兒倆簡單在外面的拉麵館一人吃了一大碗拉麵，稀里呼嚕一頓，出了一身熱汗，李陽頓感一陣暢快，似乎腦袋也不怎麼疼了。

看了看腕上的電子錶，顯示的是十二點半。現在是午休時間，學校要兩點半才上課，在家裏也沒什麼意思，李陽和老爸李國航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早點到校，別給我到處亂逛！」背後傳來李國航的聲音，李陽頭也不回地甩過一句「知道了」，人已經拐過小區的拐角，再也看不到了。

「這臭小子！」李國航望着兒子消失的背影，嘴裏嘀咕了一句，卻暗自嘆了口氣。這小子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樣喜歡踢球，只可惜了，這副身體，哎！李國航眼裏閃過一抹黯然。

李陽輕車熟路地走了十多分鐘，穿過一片老舊的城區，眼前突然一陣開闊，不遠處一個被銹跡斑斑的鐵絲網圍住的廢棄球場，頓時出現在眼前。看着不遠處活動的人影，他的腳步頓時變得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