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瓜

第十一章 吃瓜

飛雪如同柳絮,落在了碼頭上,人頭攢動的江湖客朝着山上行走,彼此交談聲不絕於耳:

「風水輪流轉,真不是句玩笑話。放在十來年前,吳家嫁女兒到楚家,算是高攀,這才多少年,就變成了下嫁……」

「江湖就這點好,弱肉強食看起來野蠻,但如果把弱肉強食當規矩,那就是世間最公平公正的地方,有本事就有地位權勢,背景、出身、師承什麼的,在一桿大槍面前啥也不是。不像是民間官場,出身是庶人,一輩子都是庶人,永遠沒法和京城的老爺少爺們斗……」

「要我看,這斷北崖恐怕也當不了多少年龍頭。前幾天關外傳來消息,雲州的夜驚堂,用大槍滅了北梁那邊的勾陳大王。槍魁名號比刀魁高半截,夜驚堂想要往上走,和斷聲寂怕是免不了有一戰……」

「我覺得,夜驚堂夜大俠名聲有點虛,掛着黑衙主官的身份,終究佔着便宜。而且上位也太快了,我聽小道消息說,是夜大俠長得太俊,被當朝靖王看中,收為了入幕之賓,特意捧相好上位。軒轅朝那次,就是迫於朝廷壓力故意輸了擂台,給夜驚堂當墊腳石……」

「有可能,不過打鐵還需自生硬,能被朝廷捧成八大魁,肯定也有點真本事……」

……

幾個閑聊的江湖客後方,夜驚堂扛着桿黑布包裹的大槍,斗笠下的臉都黑了。

東方離人並肩而行,對於這種說法,也是分外惱火。

說相好就算了,確實有那麼點意思,硬捧算怎麼回事?

八大魁只要站不穩,就得淪為他人試刀石,那是能硬捧出來的?

折雲璃脾氣向來不小,聽見這話頓時來火氣了,扛着和她差不多高的長刀,往前走了幾步:

「你們從哪兒聽來的謠言?夜大俠那等梟雄人物,能以色事人去巴結女王爺上位?就算真有這事兒,也該是女王爺主動討好夜大俠才對……」

??

東方離人聽到前面的,還覺得雲璃靠譜,但最後一句話出來,笑容便是一僵,覺得這破丫頭怕是有點無法無天哦!

夜驚堂聞言也是一個趔趄,覺得雲璃也太實誠了點,這話笨笨聽見還不得不承認……

而幾個交流的江湖客,聽到旁人搭腔,轉頭看了眼,發現是個半大姑娘,就開口道:

「小姑娘,聽我這過來人一句勸,江湖水深的很,剛出山的姑娘,都迷戀江湖上那些大俠,聽不得半句不好。

「實際上大俠也是人,就是功夫厲害些,品性不一定比得上咱們這些閑漢,位高權重的甚至可能更不講江湖道義。不信你去打聽打聽,以前有多少迷戀江湖俠士的俠女,主動去找那些個大俠掏心窩子,結果被騙色騙感情的?」

折雲璃確實聽過類似傳聞,對此反駁道:

「那只是少數,八大魁級別的豪俠,家裏又不缺雙筷子,哪裏會做這種自損名譽不討好的事情……」

「唉……」

幾個湊熱鬧的江湖閑漢,見這花痴小姑娘執迷不悟,都開始講述道聽途說的傷心故事,勸折雲璃迷途知返。

這就和男人勸人妻下海、勸失足從良一個道理,也沒什麼好心壞心,就是閑。

而折雲璃自然是據理力爭,誓要給夜驚堂挽回聲譽。

夜驚堂站在後面,聽見折雲璃和江湖路人爭辯他是不是始亂終棄的色胚,眼神着實有點無語。

東方離人聽了片刻后,湊近幾分小聲道:

「這幾個俠士,看人還真准,雖然從未和你有過交際,但伱這色胚的性子,倒是猜了八九不離十。」

夜驚堂見大笨笨敢跟着調侃他,可能是欺負太後娘娘幾天習慣了,當下就抬手往笨笨后腰摸,很霸道總裁的來了句:

「你說誰是色胚?」

結果他手剛摸到月亮上方,東方離人眼神就睜大了幾分,顯出不可思議之色,而後便是雙眸微冷,直接反手掐住腰眼肉擰了個圈兒。

「嘶——」

夜驚堂冷峻表情驟變,暗暗吸了口涼氣,把手移開:

「痛痛痛……」

東方離人不動聲色擰著后腰,眼神上下打量:

「我這才出門幾天,膽子見長啊,真以為我捨不得治你?知錯沒有?」

「我的錯,周圍人多眼雜,孟大人就在背後……」

「哼~」

東方離人回頭看了眼,見孟姣雙手籠袖看風景,才把目光轉回來,鬆開手輕哼道:

「出門在外,給你留點面子,待會回房了再拾掇你。」

夜驚堂揉了揉后腰,覺得大笨笨和太後娘娘確實不是親的,這性格反差也太大了,當下沒再嘗試當霸道男友,聽起了前面的閑談。

斷龍台是紅翎山莊的私人產業,等順着崖壁上的馬道登上斷龍台後,眼前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出現了個方圓幾里的平地,外圍是供門徒和遊人居住的房舍,看起來像個集市,而中心地帶則是個大莊子,門前立着白石牌坊樓。

此時牌坊樓乃至山莊大門外,都掛着紅燈籠,雪下看去喜氣十足。

而來這裏湊熱鬧的江湖人,少說好幾千,不過大部分都進不去山莊,只是在集市上轉悠,等著看來往的江湖豪俠或知名俠女,也有跑到懸崖邊切磋的,場面很是熱鬧。

折雲璃瞎扯了一路,等到了斷龍台才放慢腳步走在夜驚堂跟前,詢問道:

「驚堂哥,咱們怎麼進去?」

夜驚堂還不清楚紅翎山莊底細,也不想偷偷潛入攪壞人家婚禮,便在小集市上用銀票換了點銀錠,封裝起來提着登門,報的是青蓮幫的名號。

青蓮幫這種野雞幫派,紅翎山莊肯定沒聽說過,但三絕仙翁在江湖有點名氣,夜驚堂上的禮也不寒酸,楚家自然還是熱情接待,請四人進山莊落座,接待的管事還吹捧了三絕仙翁幾句,人情世故頗為老練。

不過三絕仙翁來了,可以入上席去大堂里坐着,而徒弟輩顯然沒這待遇,在正堂外的小廣場上吃流水席,周邊坐的也都是江湖遊俠或者小門派幫會的人,人數挺多,吉時未到尚未開席,都在桌上喝茶等待。

夜驚堂來了四個人,剛好湊一張桌子,位置靠近角落,只能依稀看到正堂里燈火通明,有不少人家僕進出。

東方離人還是頭一次在江湖吃席,新鮮感十足,拿起茶壺給夜驚堂倒茶,低聲開口:

「登門道賀,還帶着刀兵,不犯忌諱?」

折雲璃自幼跟着師娘到處吃席,倒是自然許多,嗑著瓜子道:

「行走江湖都是刀不離身,讓對方卸兵器才准進門很不禮貌,所以無論紅事白事,都是可以帶兵器的。不過其他地方都帶刀劍,往桌下一放看不出來,崖州全是大槍,坐在桌上,身邊都杵著根長杆子,看起來是有點古怪。」

夜驚堂接過笨笨遞過來的茶杯,含笑道:

「槍差就差在這地方,除了打架厲害,行走江湖全是缺點,根本瀟灑不起來。」

折雲璃瞧見女王爺給夜驚堂倒茶,她卻在這裏嗑瓜子,頓時覺得自己不懂事了,想了想抓起瓜子,放在夜驚堂手裏:

「驚堂哥,吃瓜子。要不要我給你撥剝?」

夜驚堂左右逢源,有點受寵若驚,把瓜子接過來,含笑道:

「我自己來就行了。」

剛端起茶杯準備抿一口的東方離人,餘光瞧見此景,眼神不免古怪。

作為女人,她反應哪怕再遲鈍,也感覺的出小雲璃,似乎有點爭風吃醋的意思。

東方離人心裏只怕姐姐,倒是不至於和一個小丫頭較勁兒,但她知道凝兒是夜驚堂枕邊人,這小丫頭是凝兒徒弟,師徒共侍一夫,怕是有點不合適吧……

而對面的白髮諦聽孟姣,對年輕男女的舉動早已經見怪不怪,只是在對面慢條斯理喝着茶安靜等待……

——

於此同時,山莊正堂內。

北崖槍王楚豪在七八年前就已經退出江湖,莊主之位傳給了兒子楚正寧,今日也是楚正寧大婚,迎娶斷北崖吳家的小姐為莊主夫人。

江湖人多半先立業后成家,成婚的年紀都比較晚,楚正寧作為楚豪兒子,年紀不過二十四五。

雖然楚正寧年紀不大,但已經接任莊主七八年,武藝也算踏入了宗師門檻,接待諸多崖州門派的江湖名宿並不算失禮,為此楚豪並未直接現身,以免老人出面直接壓了兒子的風頭。

天色漸暗,正堂里的十幾張八仙桌,基本上已經坐滿了各地的江湖名宿。

身着紅袍的楚正寧,在主位上就坐,和到訪貴賓聊著瑣事。

而靠角落位置的一張桌子上,北梁千機門的護法沈霖,帶着徒弟在桌前慢條斯理喝茶,時而也會隨着話語笑上兩聲,看起來只是個有點地位的尋常賓客。

沈霖的師父,是北梁四聖之一的仲孫錦,本身也是千機門的代理掌門,江湖地位比楚豪都高一截,跑來吃席顯然不是道賀那麼簡單。

沈霖此行來大魏,是奉師命調查師弟仲孫彥的死因,得到的結果是被燕王世子收買,前去刺殺女帝,被前劍聖孫無極釘死在了牆上。

既然死於刺殺南朝皇帝,那這仇顯然屬於自己作死,沒法算賬了,沈霖也沒在仲孫彥身上花費太多精力,轉而忙起了其他正事。

千機門屬於江湖門派,並不歸北梁朝廷管轄,但門內多出奇門工匠,無數門人在工部任職,和朝廷關係近是必然。

北梁國師項寒師,從幾十年前就開始佈局,為吞併南朝做準備,如今兩朝議和通商,看似太平,卻也是積蓄國力準備來日爆發的關鍵期。

要打南朝,首先就得想辦法攻克崖州,不然南有鄔山阻隔、北有洪山天險,雲州完全立於不敗之地。

想攻城略地,得搞清楚崖州境內的關隘佈防情況,國師已經派人在滲透,而這次聯姻,就是在拉攏崖州西部的楚家。

楚家還沒上船,不知道斷聲寂的北梁背景,也不敢冒然叛國,但這並不重要。

楚家在崖州紮根幾代人,從軍的門人很多,而且做石材生意,參與過很多城防要塞的修建。

只要藉著聯姻名義,把人手安排進楚家,插手產業,想獲取這些情報並不難。

沈霖是千機門的代理掌門,小機關建築、大到城防陣法,水平都屬於當世頂尖,哪怕朝廷搞到了崖州城池要塞的情報,想尋找突破口還是得請他和他師父出主意,為此這事兒他也有參與。

沈霖當前的身份,就是北梁那邊的豪商,乘着兩朝通商的東風,和楚家結交有了生意來往,此行過來道賀,順便談談生意。

而其目的則是輸送利益,用大量好處逐漸把楚家綁上船,等圖窮匕見后,脅迫楚家為北梁所用。

本來這事兒一切順利,等大婚結束生意談攏,他就可以離開,去崖州其他地方繼續佈局。

但沈霖沒想到的是,這怎麼看都沒啥問題的婚禮,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了岔子,還讓到場無數賓客,看了場會被江湖人嘮一輩子的大戲……

——

鐺鐺鐺——

山莊鑼鼓喧天,站在堂內的司儀,朗聲吆喝道: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堂!」

坐在主位上的楚正寧,面帶笑意起身,對諸多江湖朋友拱手后,走向大堂之外,準備去迎接新娘子。

而小廣場的入口處,也出現不少丫鬟,提着花籃魚貫而入,本就哄哄鬧鬧的山莊內外,氣氛頓時火熱起來,吆喝聲不斷。

夜驚堂坐在桌前,舉目望着門口,折雲璃則和其他小俠女一樣,起身跑到了山莊入口旁邊,踮起腳尖等新娘子來。

東方離人瞧見這麼熱鬧的場面,估計也在幻想自己大婚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正暗暗琢磨的時候,忽然發現手被男人握住了。

東方離人收回心神,餘光望向身側。

夜驚堂面帶笑意,握著東方離人的手,小聲道:

「沾沾喜氣,這時候可別生氣,不吉利。」

「……」

東方離人吸了口氣,致使衣襟鼓鼓,不過最後也沒說什麼,估計也是擔心別人終成眷屬的時候,她抽手拒絕,會破壞自個姻緣不吉利。

但就在所有人望着門口翹首以盼,戴着紅蓋頭的新娘子剛露頭之時,哄哄鬧鬧的山莊里忽然響起一聲:

咔嚓——

瓷器摔碎的聲音。

如此不和諧的動靜,自然讓滿場安靜了幾分。

夜驚堂本以為是某個賓客起身碰掉了茶壺茶杯,但轉頭看去,卻發現中間通往正堂的紅地毯上,摔碎了一個茶杯。

四溢的茶水和茶渣子,正好擋在楚正寧前行的路上,明顯是故意的。

「……」

發現此景的江湖客,頓時死寂,其他還在看熱鬧的人,也被同伴拉了拉袖子,回頭安靜了下來。

喜笑顏開的楚正寧,瞧見摔在路上的茶杯,眼角明顯抽了下,不過大喜之日,氣度還是維持的很好,轉眼看向旁邊,含笑道:

「這位兄台,楚某可是有招待不周之處?」

山莊內死寂無聲,所有人都看着院子側面的一張桌子。

桌上本來坐着四個散客,但三個都已經起身退開,撇清了關係。

而一個身着公子袍,面相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依舊坐在長凳上,手裏拿着捧瓜子,姿態看起來散漫輕浮,就好似江湖上愛惹是生非的遊俠兒。

不遠處的江湖老輩,見狀連忙起身:

「哪兒的愣頭青,撒野也不看看地方,滾出去!楚掌門別介意……」

颯——

坐在桌上的遊俠兒,屈指輕彈,一粒瓜子便激射而出,速度極快,聽起來猶如飛蝗石。

楚正寧眉頭一皺,身形未動,但袖袍下的手卻屈指輕抬,一枚玉珠激射而出,當空攔住了瓜子。

啪——

瓜子粉碎,碎玉飛濺。

本就死寂的山莊,在爆響聲中連呼吸聲都沒了。

插嘴的江湖老輩一言不發直接退開,又躲到到了正堂之前顯然是看出這愣頭青不是一般人。

呼呼~

夜風徐徐,柳絮般的小雪在紅燈籠前飄舞。

楚正寧眼底明顯有怒意,轉過身來面向遊俠兒,壓着嗓音道;

「今日是楚某大喜之日,不想見血。閣下無論是什麼人,都請先行出去,明天再來拜會。」

桌上的遊俠兒,單腿架在長凳上,先看了看楚正寧,又望向大門外的新娘子:

「今天我過來,是拿回本屬於我的東西。」

「嗡……」

在場江湖人聽見這話,本來肅然的表情,直接化為古怪。

連皺眉的夜驚堂,都坐直幾分,覺得今天這禮沒白上。

而折雲璃直接雙眼冒小星星,湊到東方離人和夜驚堂之間,小聲道:

「這是搶親?媽耶……聽書這麼多年,總算讓我碰上了……」

正堂內外的江湖人,顯然都是這想法。

楚正寧表情也出現了變化,餘光看向了從未謀面的新娘子。

而站在大門外的新娘子,顯然也驚到了,直接開口:

「你誰呀你?我可不認識你!」

「沒事,待會你就認識了。」

遊俠兒轉眼看向楚正寧,不急不緩道:

「她,這莊子,屋裏那桿游龍槍,還有楚豪的腦袋,今天我都要取回來。至於你,現在滾,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

全場正準備吃瓜開熱鬧的江湖客,聽見這話表情一凝,感覺到了不對勁。

楚正寧看着口出狂言的遊俠兒,怒極反笑:

「閣下是腦子有病,還是喝多了?今日是楚某大喜之日,不想殺人壞了喜氣,但不代表閣下可以口無遮攔,肆意撒野。」

遊俠兒沒有搭理楚正寧想殺人的眼神,轉眼掃視在場賓客:

「我今日來這裏取回自己的東西,是名正言順還是無理取鬧撒野,諸位可以評評理。

「我叫陸雅,今年二十七,家母曾經是在崖州行走的江湖藝人,諢號叫『百花槍』,在場的老輩,可還有人記得?」

「……」

在場的江湖客,聞言都是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堂內一個掌門,摸著鬍子開口道:

「百花槍三十年前在崖州小有名氣,有段時間,還傳言要嫁入紅翎山莊當莊主夫人,後來又銷聲匿跡了,楚老莊主,娶了當時岜陽郡守的小姐……」

「嗡……」

在場賓客聽見這話,表情又古怪起來,連夜驚堂都手指輕敲桌案,覺得這事兒比想像的要複雜。

楚正寧面對周邊嘈雜聲,眼神第一次出現遲疑,想了想開口道:

「家父一生光明磊落,若有心儀之人,大可納為妾室,豈會做出拋妻棄子之事?江湖傳言罷了,豈能當真。」

遊俠兒陸雅,掃視在場眾人:

「光明磊落……當年家母已經私定終身,楚大俠卻臨時變卦要另娶他人,家母不允,便換了副面孔,來了句不嫁就滾,還給了家母一巴掌。

「家母性子烈,珠胎暗結,依舊離開了斷龍台,跟着草台班子行走江湖賣藝為生,含辛茹苦把我這不孝子拉扯大,自始至終沒提過此事,直至臨終前,怕我生性散漫死在江湖上,才讓我過來投奔,混口安穩飯吃。

「我生為人子,得知此事心如刀絞,豈能隨家母所願,來斷龍台認一個狗賊做父?為此我在山裏苦練了七年,得知楚莊主大婚,今日特地登門,把你楚家當年欠我娘的,一併還回去!」

陸雅說完,起身拿起長棍,看向眾人:

「諸位說說,我今天登門,有理還是沒理?可算得上胡攪蠻纏?」

「……」

在場江湖人鴉雀無聲,不過眼神已經很明顯——如果此言為真,那這就是楚家家務事;江湖可沒有私生子不能繼承家業的說法,弱者才不配,登門討說法理所應當。

楚正寧臉色慍怒,冷聲道:「一個江湖宵小,在大庭廣眾之下信口胡謅幾句,就想讓我紅翎山莊認你當少爺,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拿槍來!」

站在堂內的楚家叔父,也是怒火中燒,見狀直接取來游龍槍,丟給了出去。

楚正寧盯着前方的遊俠兒,抬手接住長槍,便是一記直刺。

颯——

陸雅表情始終閑散淡漠,但手上功夫半點不拖沓面對襲來槍鋒,單腳踢上面前方桌。

嘭~

呼呼~

方桌當空翻滾。

楚正寧眼神微沉,一槍連同桌布,把飛旋而來的方桌攪了個粉碎。

但目光透過碎屑,卻愕然發現那持棍的遊俠兒不見了人影!

?!

楚正寧瞳孔一縮,頓感不妙,但尚未來得及反應,腰腹便有巨力襲來。

轟隆——

陸雅踢飛方桌瞬間,便是身形側移一棍橫掃,抽在身着紅袍的楚正寧腰腹。

氣勁之強,直接震碎了楚正寧後背衣袍,整個人化為弓腰的蝦米,砸向了對面的無數桌椅。

「咳——」

楚正寧當空咳出一口血水,發現打不過想要抽身撤開,但陸雅卻如影隨形,當空又是一棍劈來。

雖然只是一招,但在場明眼人都看出雙方雲泥之別,根本沒得打。

而就在陸雅想要追擊第二棍時,正堂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

夜驚堂餘光看去,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從屋脊之後飛身而出,面如怒目金剛,手提一桿精鐵長槍,當空怒喝:

「黃口小兒,敢毀我聲譽傷我愛子,給我死!」

轟隆——

北崖槍王楚豪,在十年前已經槍魁得力競爭者,如今一出場可謂氣勢滔天,瞬間壓下了席間的風波氣勁。

追擊的陸雅,瞧見來人眼底顯出現殺氣,當即轉向飛身而起,沖向墜下的楚豪。

楚豪實打實的怒火中燒,如果陸雅私下登門說這些,無論言語是真是假,年紀輕輕有這天賦,他都得舔著笑臉求着當爹好好培養。

但大庭廣眾無數江湖名宿在場,開口就把楚家架在火上烤,不給他留半點臉面,那這事就沒得迴旋餘地了,就算是真的他也得當成假的,把這禍害處理掉。

眼見陸雅衝來,楚豪手持九尺精鋼槍,當空側挑擊偏了長棍繼而槍若游蛇,以駭人速度直刺心門。

颯——

如果沒有斷聲寂的話,楚豪當個槍魁沒問題,此槍出手把登峰造極的造詣展現的淋漓盡致,幾乎沒給陸雅任何反應機會。

而陸雅苦練七年,自認能打過楚豪,但這一交手才發現一步之差天壤之別,眼見槍鋒避無可避,便只攻不防,全力一棍抽向楚豪頭頂,想要以命換命。

雙方瞬間爆發,眨眼當空相撞,不出意外下一瞬就是一死一傷。

在場高手眉頭一皺,看出楚豪想殺人滅口,想制止,但根本來不及插手。

就在所有人心中一緊之時,氣勁紛飛的大院裏忽然傳出起一聲:

「颯——」

尖嘯破風聲如同刺耳雷鳴,霎時間壓住了雙方交手的響動。

在場高手餘光看去,卻見是一盞飛旋的茶杯!

茶杯速度猶如強弩利劍,但杯中茶水卻未溢出半點,僅此一手便可窺見武道造詣之深厚。

楚豪殺氣騰騰的眼神驟變,當即橫槍擋向聲音來源,結果便是「鐺——」的一聲。

裹挾浩瀚氣勁的茶杯,在槍桿炸裂,水珠震碎為水霧,硬把持槍凌空的楚豪震退,落在了房頂上。

而陸雅一棍抽空,發現有高手解圍,也不傻,落地就飛退出極遠,和楚豪保持了距離。

驟然爆發的風波,又在茶杯碎裂聲中戛然而止。

小雪蕭蕭而下,所有人目光都滿是震驚,愣了片刻后,才左右打量尋找高人。

楚豪落在房頂上持槍而立,眼底滿是驚異,但更多的是怒火中燒,望向大院的角落:

「閣下是何方高人?!」

所有人齊齊回頭順着楚豪目光看去,卻見角落的桌上,坐着四個人。

為首之人是個身着黑衣的江湖客,頭上帶着個斗笠,昏黃光線下只能看到下巴的線條。

黑衣江湖客並未看向正堂,只是用手指輕敲桌案,聲音平靜而清朗:

「有糾紛就好好談,無論有理沒理,事後要殺要剮,外人都沒資格指手畫腳。但楚大俠話沒說清,就想殺人滅口了事,可算是坐實了陸少俠方才的說法。先負紅顏,再殺子滅口,可謂無情無義喪盡天良,我等江湖中人,瞧見了要是不攔一攔,這江湖哪還有『道義』可言。」

話語不溫不火,聲音卻傳入所有人耳中。

在場賓客目光各異,但都覺得這橫空殺出來的大俠,說話在理,又望向了房頂上的楚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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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SenorNekokun】大佬的萬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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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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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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