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公子如玉,自陽京而來

【002】公子如玉,自陽京而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直到蘇平靠近百步之內,才察覺到了異樣。

那些圍住自家的騎兵,隊列整齊,一言不發,隔着老遠就能感覺到一陣陣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這種陣仗,根本不是縣兵所能具備,不,甚至府兵都不一定有這素質。

在蘇平看來,他們更像是出自真正的軍隊。

「來者止步,通報姓名!」

突然,一聲暴喝從前方傳來,緊接着,蘇平就聽見一陣陣張弓搭弦的聲音。

「小河村蘇平,不知眾位軍爺來此有何貴幹?」

蘇平住了腳,遠遠的抱拳。

「哎,小蘇相公回來了,是小蘇相公回來了!」

村正徐山從騎兵陣列中穿過,小跑到蘇平的面前,「小蘇相公,你可算回來了,有大官人找你,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大官人?」

蘇平皺了皺眉。

自己的圈子大部分都在小河村,這其中根本找不到能與眼前對號入座的存在。

不等他想明白,徐山就抓起他的手往裏走:「大人是京城來的,可不敢再讓久等。」

蘇平沒有掙扎,在腦中將自己穿越后的言行飛速過了一遍,確認沒什麼紕漏,這才微微放下心。

有了徐山引路,那些騎兵沒再關注蘇平,讓他從軍陣中穿了過去。

而直到此時,蘇平才真正明白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存在。

清一色暗沉的金屬盔甲,表面被特意打磨粗糙,以至於不會對光線反射,看其厚重程度,少說在二十公斤以上。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精銳騎兵!

毫不誇張的說,整個小河村加起來,人家一騎出馬,殺幾個來回不成問題。

雖然總數只有二百騎左右,但看架勢,只是為了護衛某個人罷了……

那人該是什麼身份?

饒是兩世為人,蘇平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

很快,徐山將蘇平帶到蘇平自家的門前,然後朝裏面躬身一禮,道:「大人,小蘇相公回來了。」

那是一個身穿明藍錦袍,頭戴束髮金冠的男子,正背對着大門,動作像是在翻看什麼東西。

男子聞言轉過身來。

約莫二十歲左右,五官俊朗,身材挺拔,渾身都有種說不出的高貴之氣。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蘇平之前抄錄的書籍。

「你就是蘇平?」

男子神色淡然,審視蘇平片刻,道:「進來吧。」

面對這種喧賓奪主的行為,蘇平心裏有些不忿,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等他進入之後,村正徐山很知趣的替二人關上了房門。

「我有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就好。」

男子單刀直入。

「閣下請問。」人為刀俎,蘇平只能點頭。

「你父母的名諱?」

「家父蘇雲,家母柳芝如。」

「他們如今在何處?」

「我還未出生之時,家父便參軍去了,此後便再未回來,我不曾得見。」

蘇平平靜的說完,接着適時流露出一抹悲痛,「母親三月前病逝,葬於二裏外的石槐山。」

這悲痛倒不是裝的,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后,蘇平打心眼裏敬愛那個日夜操勞,毫無怨言的柳氏。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幾乎完全由各色補丁組成的粗布長裙。

可惜穿越過來的時候,柳氏就已經成了一尊靈位。

「令尊可有留下什麼值錢的物件?」

男子又問。

值錢?

若是有值錢的物件,這裏還會是這個樣?

蘇平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房子,心中嘀咕,緊接着突然想起一物,道:「倒是有一枚魚形的玉佩,不過三月前為了安葬家母,去縣裏典了二兩銀子。」

「那就是你沒錯了。」

男子點了點頭,終於帶上一絲笑意。

就是我了?

蘇平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問道:「在下一山野村夫,不知大人尋我何事?」

「山野村夫未必吧?十里八鄉可都喊你蘇小相公。」

男子玩味的看着蘇平,而後神色一正,道:「我名沈玉書,來自陽京。令尊於家中長輩有恩,此回我受長輩之命,前來尋你回京報恩。」

陽京是大慶王朝京都,乃整個中州的權力中心。

看對方的出行陣仗,絕對是那種頂尖權貴,父親蘇雲只是個窮當兵的,怎麼會與這種存在有交集?

蘇平沒說話,心中在快速的權衡。

如果這個叫沈玉書的沒說謊,自己說不定能藉著對方的勢,提前過上小富即安的生活,根本不用寒窗苦讀,考取功名。

可有一句古話說的好,一入侯門深似海。

豪門大族內部的爭鬥和傾軋,絕對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再說,人家長輩可能確實是想報恩,可一個家族那麼多人,難道人人都怎麼想?恐怕未必。

哪怕拋開這些,退一萬步講,自己就算藉助人家的權勢功成名就,以後也極難脫離掌控。

這一點,自己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想通了關隘,蘇平心中有了決斷。

「貴府上好意,請恕在下心領。」

蘇平拱手一禮,然後正色道:「常言道,一輩事一輩論,而且,家父當年應是出於本心,並未有過挾恩圖報的想法。」

「哦?」

沈玉書驚訝的看着蘇平。

方才蘇平的掙扎自然沒逃過他的眼睛,不過在他的想法裏,蘇平只是在擔心事情的真假。

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番說辭。

「先別急着拒絕。」

沈玉書開口,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你可能不清楚沈家的情況,這麼跟你說吧,便是我沈家的僕從,都能買下你們小河村了。」

不清楚?

不不,我可太清楚了。

要不是知道大慶的國姓是呂,我都差點將你當成太子了。

蘇平心中嘀咕,然後灑脫一笑,道:「蒙人恩賜,便是山珍海味,哪裏會有自家種出來的粟米更香?」

頓了頓,蘇平又補充道:「若沈大人覺得過意不去,在下斗膽厚顏,討要一些書籍便是足矣。」

「呵,不錯,知進退,明得失。」

沈玉書曬然一笑,翻了翻手中抄本:「字也寫的不錯,剛柔並濟,方圓兼備,難怪十里八鄉都叫你蘇小相公。」

「大人謬讚。」

蘇平忙道不敢。

「可惜,才華是有。」

『啪』的一聲,沈玉書合上抄本,話鋒突然一轉:「但還是不夠聰明。」

「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蘇平心中一動,不解的問道。

「如果是我自己的話,我倒是很想答應你,一些書籍就能償還恩情,何樂而不為呢?」

沈玉書放下抄本,抬手指了指門外,「可蘇小相公何不想想,若事情那麼簡單,我豈會帶着二百精騎,星夜兼程趕來?」

「……」

蘇平沉默,瞬間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雖然話說的漂亮,沒有半點不客氣,但其中那不容置疑的味道已經相當明顯了。

好一個先禮後兵。

他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碰到強行報恩的。

這個世界的大人物,都這麼熱情的么?

「蘇小相公考慮好了嗎?」

說着,沈玉書越過蘇平,直接推門走了出去,「天色不早了,將士們怕是有些着急要回去復命了。」

「……」

蘇平想了半天,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若是再不答應,下一刻進來的可能就不是沈玉書,而是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了。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這陽京不得不去了。

蘇平喟然一嘆,開始收拾行囊。

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除了地契之外,蘇平只整理了幾件還能看的衣服,以及自己的手抄書,便走出了屋子。

那些騎兵已經列好了行軍的陣勢,將兩輛寬敞奢華的馬車圍在中間。

沈玉書看見蘇平出來,點了點頭,轉身登上第一輛馬車。

剩下的那輛,很明顯是給蘇平準備的。

還行。

看這待遇,起碼人家是有誠意的。

「村正,還要勞煩您替小子照看一下田地了。」

蘇平回頭,對等候在一邊的徐山說道。

「好說,好說!」

徐山用力拍了兩下胸口,「徐伯眼睛毒著呢,保管叫那些佃戶半分都不敢糊弄。」

「小子謝過。」

蘇平拱了拱手,轉身登上馬車。

車廂很寬敞,榻上鋪了柔軟厚實的被褥,顯然是為了長途奔波而專程準備的。

「出發!」

隨着騎兵將領一聲令下,隊伍開始行進。

蘇平撩開車廂後方的帘子,眼睜睜看着這個好不容易熟悉了的地方,離自己越來越遠。

離鄉之愁不至於,就是可惜沒能與葛翁道個別。

希望自己離開之後,平安不會因為葛翁嚴厲,就悶着問題不問了。

那樣是成不了才的。

馬車就這樣漸行漸遠。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隊伍終於回到官道上,漸漸的開始加速,往著陽京的方向平治。

短暫的恍惚之後,蘇平已經平靜了下來。

這世上最虧的兩件事,一是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懊惱,二是為了尚未發生的事情憂慮。

與其如此,倒不如將時間用來提升自己。

蘇平就是這樣一個看得透,且能立即付出行動的人。

他平躺在榻上,閉上眼睛放空大腦。

不知過了多久,密集的馬蹄聲,還有車輛顛簸的震動,在同一剎那遠去。

蘇平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

然後他就『看』見了。

三團不同顏色的霧氣。

一為青,一為紫,一為紅。

三團霧氣分列三方,互不干涉,涇渭分明。

奇詭的一幕讓蘇平心中期待起來。

這是他穿越后,身體里唯一長得像金手指的東西,蘇平稱之為霧氣空間。

穿越的第一個月,他想盡了一切辦法,然而別說讓其為自己所用了,連這霧氣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

本來都已經放棄了,可今天發生的事,這種命運操之人手的感覺,實在太令人討厭。

三位老哥們,給點力啊……

蘇平開始嘗試用意念呼喚。

「系統?」

「老爺爺?」

「主神?」

「芝麻開門!」

「天王蓋地虎!」

「……」

一種種試過去,從稱謂到暗號,從靠近接觸,到深入其中,蘇平將曾經做過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

可那三團霧氣始終沒有半點變化。

終於,他認清了現實。

要麼,自己根本沒找到開啟金手指的方法。

要麼,它壓根就不是金手指。

想通了這一點,蘇平也不再強求,精神開始波動,片刻后睜開了雙眼。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天已經亮了,馬車也停了下來。

蘇平走出車廂,隊伍在一處河邊停了下來,正在生火做飯。

不遠處的沈玉書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對着蘇平招了招手。

「沈大人。」

蘇平走了過去,笑道:「不曾想,睡馬車也能這麼舒服。」

「我也不曾想到,你能睡得着。」

沈玉書一指旁邊,示意蘇平坐下用飯,「不用喊我大人,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喊我沈兄,三公子,或者表字子瑜都可以。」

「公子如玉世無雙,三公子人如其字。」

蘇平也不客氣,在旁邊舀了粥拿了饅頭便坐下來。

「咳咳咳~」

沈玉書正嘬一小口粥,聞言差點被嗆到。

拿錦帕擦了嘴,沈玉書哭笑不得道:「原以為你是傲骨天成,怎的也會這種阿諛之詞。」

關鍵是還說得自己很舒服……

「此一時彼一時。」

蘇平沒有半點兒羞愧,坦言道:「如今我身家性命皆繫於你手,自然不同以往。」

嚼了兩下饅頭,蘇平接着道:「再說了,你怎知我是阿諛不是發自肺腑呢?」

「呵~真不像才十六歲的樣子。若不是早查清了你的底細,我都要當你是妖邪附身了。」

沈玉書搖了搖頭,將手中白瓷碗放下。

妖邪附身?

蘇平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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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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