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掛單臨水宮

第一百零二章 掛單臨水宮

山路蜿蜒,薛振鍔騎在野豬精背上,隨着山路搖搖晃晃,看似要栽倒,卻偏偏又會晃悠回來。

林九姑跟着走了十幾里山路,直看得咬牙切齒。

「喂,小道士,你那野豬讓我騎會子可好?」

薛振鍔抬了抬斗笠,笑着說:「請便,左右地方足夠。」

那林九姑也不矯情,疾走兩步跳將上來,直把薛振鍔嚇了一跳。閔地女子這般潑辣么?

眼見薛振鍔彆扭,林九姑反倒笑將起來:「你這道士有趣,方才開口調笑,怎地這會子局促起來?可惜我生得尋常,倒是我三妹生得好看,小道士,要不要見一見我三妹?包管你見了就忘不掉。」

「免了。」薛振鍔隨口道:「林為閔地大姓,九姑出自哪一支?」

「南平林可聽過?我是客家。」

薛振鍔道:「都是漢家苗裔,哪來的土客之分?這般說來,九姑家中有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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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咦?南平距此不近,九姑怎地到了此間?」

林九姑嬉笑道:「家中安排的婆家我瞧不上,乾脆偷偷跑了出來。待隨着師父奉了職,婆家嚇得不敢娶,我這才敢回家。」頓了頓,又道:「小道士,要不要隨我去南平瞧瞧我三妹?家中長輩若看中了你,必應允你與三妹婚事。省得那黃家打我三妹主意。」

薛振鍔眨眨眼,心道敢情這般撮合是想拿自己作筏子啊,這林九姑性子直白,那點算計不但不讓人生厭,反倒讓人覺著有趣。

薛振鍔道:「免了,此事若讓師姐知道,貧道哪裏還有好果子吃?」

「你師姐很厲害?」

「當然厲害,一個月前還是公主來着。貧道若是敢沾花惹草,說不得惹惱了師姐,貧道轉頭就會被送進宮裏做小黃門。」

林九姑哈哈大笑,也不知是不是被點了笑穴,直笑得前仰後合。

「那……那就算了,哈哈,可惜你沒艷福。我那三妹怕是比公主生的還美哩。」

二人說着閑話,座下野豬精不停,沿着官道蜿蜒前行,黃昏前便見遠處有一城池。

城池四周群山環抱,聽林九姑言,那山為翠屏山。

薛振鍔道:「臨水宮在何處?」

林九姑在身後道:「還要再往東行一程呢。」

座下野豬精直哼哼,說道:「道長,小畜行了大半日滴水未進,不若去城中尋些吃食可好?」

不待薛振鍔答話,林九姑便道:「你這畜生又不會化形,生得這般大,只怕進城便會被人盯上,小心被人做成臊子。」頓了頓,又道:「再說眼看天黑,城門過得半個時辰便要關閉,到時哪裏還出得來?」

薛振鍔尋思,好容易收了個坐騎,總不能餓著這畜生。看向林九姑道:「不若九姑獨自去城中買些吃食來可好?」

林九姑蹙眉道:「好是好,只是今日出來得急,不曾帶多少銀錢。」說着從袖子裏掏出荷包,展開來內中只有十餘枚銅錢。

薛振鍔當即抖手便遞過去一枚銀裸子,說道:「怎能讓九姑掏錢?貧道做東,還請九姑帶為採買。」

林九姑盯着銀裸子眼睛放光:「你這道士好有錢,這銀子起碼五兩,能買好些肉呢。」

跳下豬背,林九姑生怕薛振鍔反悔,一熘煙的朝縣城跑去,頭也不回的喊道:「小道士且稍待,我去去就來!」

薛振鍔與卞壯在原地等候,過得一刻卞壯就耐受不住,若非薛振鍔攔著,這夯貨說不得去拱山下莊稼。後來實在耐受不住,徑直去官道兩旁的林中拱了木薯吃將起來。

薛振鍔看得直皺眉,喝道:「木薯不蒸熟可是有毒。」

那夯貨大嚼道:「道長莫要擔心,俺生吃木薯不過暈上片刻便好了。」

難怪山中獵戶稱其山君,皮糙肉厚、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也就罷了,還極其耐毒,簡直就是林中一霸,便是老虎都不敢招惹。

轉眼又過一刻,薛振鍔定睛觀量,便見城門閉合前一女子奔行出來,手中提着兩個碩大包裹。不片刻,林九姑奔至近前,喘著粗氣道:「還好守門兵丁認識,不然出不得城哩。」

說話間林九姑也不嫌臟,徑直席地而坐,打開包裹露出內中油紙包着的各類吃食。

她如數家珍道:「魚丸、鼠曲粿、米燒兔、滷麵……莫要看着,趕緊吃。可惜你不進城,吃不着燕丸、鍋邊湖、龍鳳羹。吸熘……尤其是那龍鳳羹,不吃簡直白來一趟。」

卞壯從林中嗅着香味奔行過來,林九姑徑直丟過去兩個油紙包,那夯貨徑直頭拱地大吃起來。

薛振鍔抄起一枚魚丸,吃罷只覺滑嫩鮮香,忍不住問道:「燕丸與龍鳳羹是甚地做法?」

「豬腿肉打成肉泥和著番薯粉擀成麵皮,再包上肉當扁食煮湯,可好吃了;龍鳳羹就更絕了,雞跟蛇一起蒸,簡直是人間絕味。」

薛振鍔嘆了口氣,心道福建人果然還不算離譜,這要去了廣東,龍虎鬥能嚇死胡建人。難怪說廣東人吃胡建人,說到底還是胡建人不夠狠。

兩人一豬草草墊了一口,吃食大半都進了野豬精腹中。吃飽喝足,復又上路。那野豬精夜裏雙目放着綠光,離遠了瞧還以為是山中野狼,莫說野獸,便是強人也不敢近身。

二人一豬無驚無險繞過城池,東行一陣,待月上山巔,林九姑指引著翻山過得一廊橋。

林九姑道:「此廊橋名百花,乃是十年前縣尊募資修建。橋上供奉三位夫人,不知怎地傳來傳去,各地信女紛紛前來請花祈嗣,香火比臨水宮還要繁盛。」

薛振鍔心道這閭山派也不是會經營的,縣令修的木拱橋竟比臨水宮香火還要繁盛,臨水宮中的法師實在太過失職。

過了廊橋,順水而下不過兩百步,便見一道山門。進得山門循石階而上,沿途偶有石碑記事。不片刻進得宮觀,入目便是一處戲台,其後有拜亭,兩側有鐘鼓樓,四周建築凋梁畫棟,極具閔地特色。

方才入夜,宮中四處挑了燈籠,有身着法袍者四下遊走。見林九姑領着一人一豬進得其中,有人便招呼道:「師姐,不是說歸鄉么?怎地又折返回來?」

林九姑道:「半路遇到個有趣的道士……師父呢?」

「師父在正殿誦經。」

林九姑蹦蹦跳跳道:「不跟你說了,我去尋師父。」跑到一半停下腳步,沖着薛振鍔招手:「小道士你也跟着來。」

薛振鍔笑着朝幾人稽首,隨即緩步跟上。那野豬精更是不堪,熘熘跟在薛振鍔身後,生怕被宮中法師給做成臊子。

到得正殿,薛振鍔停步門口,遙遙便見燭火中供奉三位夫人神像。

有一紅袍法師趺坐神像之下,搖頭晃腦誦念經文。那林九姑極為無規矩,大呼小叫奔行進去,嚷道:「師父,師父!」

那人看年歲五十開外,披頭散髮,以英雄巾箍住,聽得叫喚之聲頓時皺起眉頭。睜眼便呵斥道:「大呼小叫,又怎地了?」

「師父,我回鄉半路遇到了林七郎,七郎說被個道士給欺負了。」

「他不是去收服山君么?怎地招惹上了道士?」

「就是去收服山君,結果被道士搶了先。」

那人皺眉冷哼:「為師早就與七郎說過,道行不夠就莫要強行收服,如何?果然吃了虧吧?」

「師父師父,七郎找我訴苦,我氣不過,就去尋那道士晦氣,與那道士做過一場……」

林九姑聲音好聽,娓娓道來,說得其師好似身臨其境。待其說完,其師才轉頭看向殿外,審視道:「道長術法驚奇,不知出身哪座高廟?」

薛振鍔不敢怠慢,稽首道:「貧道真武薛振鍔,見過老修行。」

「不敢當,我不過痴長幾歲,奉職之後人稱陳六郎。」

「見過陳老修行。」

那陳六郎道:「道長手段高廟,既勝了我這不成器的弟子,帶走山君便是……不知為何尋上我臨水宮?」

薛振鍔道:「慚愧,貧道遊歷四方,走得乏了,正要在貴寶地掛單。」

陳六郎眨眨眼:「掛單?」

稀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閭山一脈向來不受道門待見,平素有遊歷高道至福建地界,閭山法師向來殷勤接待,以期學得鳳毛麟角,還從未有道士來臨水宮掛過單。

一時間陳六郎思緒煩亂,鬧不清楚薛振鍔打的什麼鬼主意。

就聽薛振鍔理所應當道:「同為道門,貧道在此掛單有甚稀奇?」

陳六郎當即眉頭舒展、心花怒放,一拍大腿起身道:「說的好,如此……陳法章,速去打掃靜室,安置這位真武派道友掛單!」

殿外奔進來一名弟子,撓頭道:「師父,甚是掛單?」

陳六郎頓時無名火起,脫下草鞋丟將過去:「把加!掛單啊,掛單!就是讓他住下!快去打掃房間!」

「啊?哦哦,我這就去。」

陳六郎極為興奮,赤著一隻腳快步行來,招呼道:「誒呀,道友快快入內,到了臨水宮便當做自家就是。」

「老修行客氣。」薛振鍔進得正殿,規規矩矩朝着三位夫人神像稽首一禮,這才被陳六郎邀着落座。

二人略略攀談,薛振鍔自呈師承來歷,頓時引得陳六郎肅然起敬。

真武在福建名聲不顯,可說武當陳六郎就知道了。大郕開國以來,武當高道屢屢進京,極受天家信重。這等名門大派,閭山一脈平素與之根本牽扯不上干係。不想其嫡傳弟子竟來臨水宮掛單,拜了三位夫人,還對自己極為尊敬。

陳六郎不禁飄飄然,隱約覺得閭山一脈被道門視為同道之日不遠矣。

待林九姑奉了茶,二人又說起道藏來。臨水宮奉靈寶科儀,薛振鍔於武當三年有餘,道藏雖談不上通讀,也算多有涉獵。說起靈寶道藏也算不得陌生。

與陳六郎略略攀談,薛振鍔便知此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靈寶道藏只讀其表,不解其深意。難怪閭山一脈不修內丹,連靈寶道藏都不曾解讀分明,哪裏知曉內丹要義?

只是今日初次相見,交淺言深,薛振鍔卻是不好多說。待天色已晚,陳六郎春風滿面,讓林九姑送薛振鍔去休憩。

薛振鍔心中憋悶,讓個女弟子送自己去休憩?這閭山一脈還真是甚地規矩都沒有啊,也不怕自己多想。

林九姑打着哈欠,引著薛振鍔穿過正殿,於配殿外尋了一間靜室安置。

待此時早已夜深人靜,薛振鍔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問道:「九姑,宮中其餘弟子在何處?」

「哈?自然是回家了。」

薛振鍔瞠目結舌。

林九姑又道:「又遠來學法的,便在四下村落賃了房子。臨水宮房子不多,安置不得那麼多人。」推開靜室門扉,林九姑道:「此處本來是師父居所,現在你來了,師父只好去住大殿。」

「啊?這如何使得。」

林九姑撇嘴道:「你這道士慣會說好話,哄得我師父滿面紅光,只怕我師父這會子正高興呢。我勸你也莫去尋我師父,我師父性子執拗得緊。」

「額……如此,貧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安心住着就是。」林九姑吸了吸鼻子,山中夜裏清涼,她抱着雙臂道:「我師父新鮮勁一過定然趕你走,你且先住幾天再說吧。我也走了!」

林九姑走了,薛振鍔想了想,既來之則安之,乾脆推門進房。見盆中打好了清水,便洗漱一番,這才脫衣休憩。只是臨睡前隱約覺得好似忘了甚麼,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正殿外,卞壯這夯貨趴伏在地,眼巴巴的看着正殿之內。不片刻林九姑行將出來,瞥了其一眼驚道:「咦?你怎地還在此等候?小道士去後面休憩了。」

不待卞壯應聲,高興得睡不着的陳六郎道:「九姑,跟誰說話呢?」

說話間陳六郎行將出來,隨即與野豬精大眼瞪小眼,伸手指了指才道:「山君?」

林九姑點了點頭:「就是山君,想不到竟是成了精的野豬。」

陳六郎摸索下頜道:「高六郎只說是山君,卻不說到底是甚地成了精。早知是野豬,預備幾百斤番薯便能降服。」

野豬精怒了:「俺在九峰山下每日能收兩石粳米,才不稀罕番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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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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