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生神仙骨

第二章 天生神仙骨

聽聞薛鍔還有救,薛珣當即起身大禮參拜:「還請伯父施展神仙手段,救小兒一命。」

「莫要客套,老道不耐這些俗禮。」待薛珣重新落座,陳德源這才不急不緩道:「老道入山幾十載,道藏讀了個通透,奈何根骨欠佳,只學了幾分本領。是以一直打理十方叢林。

此事老道難以為繼,卻要落在我那師弟身上了。」

薛珣道:「不知伯父那師弟又是哪位高功?」

陳德源臉上現出艷羨之色,說道:「我那師弟姓袁名德瓊,入山門不過二十載,進境卻一日千里。恩師屍解前便有言,我那師弟便是不能白日飛升,百歲之後也能屍解成仙。」

「不想紫霄宮竟有這等高人……不知袁高功……」

陳德源道:「我那師弟便在後山修行,你等暫且安歇,待我尋了師弟再來登門。」說着,陳德源極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薛鍔,笑道:「說不得,小兒輩此番便得了莫大機緣。」

薛珣待要追問,陳德源卻笑着避而不談。薛鍔有些莫名其妙,只當是老道士學了和尚們打機鋒那一套,也會賣關子了。

原以為老道長或許要明日才會尋來那位袁道長,不想,茶水尚溫,陳道長便領着一人進了靜室。

薛鍔偷眼觀察,比起陳德源,這位袁道長賣相可是差了不少。身上藏藍道袍髒兮兮的,鬚髮灰白,頜下鬍鬚亂糟糟好似擀氈,沒戴帽子,髮髻只插了一根橫木。面色凄苦,好似老農。

旁的不說,單單是這賣相,就對不起高人二字。

進得靜室之內,袁道長好似沒看見薛珣一般,雙眼直勾勾的看向薛鍔。

「便是此子?」

「正是!」陳德源得意道:「貧道略略探查,便知此子根骨上佳,師弟若不信可自行探查。」

「這是自然。」

薛珣要上前寒暄,卻被陳德源擺手止住。就見袁道長邁步上前,停在薛鍔身前三尺,探出右手食指懸停在其胸腹之間。

「莫要亂動,貧道看看你的根骨。」

薛珣正詫異間,猛然感知到一股暖流刺入胸腹。低頭看去,但見那手指與自己胸腹之間的空氣陡然扭曲起來,似有了不得的東西連綿不絕灌入胸腹。

跟着他便感覺到暖流分散開來,沿着周身百骸遊走,最後又匯聚起來湧入丹田。須臾間,那股暖流抽身而去。

袁道長收了手指,面色古井無波。一旁的陳德源問道:「師弟,如何?」

袁道長惜字如金,說道:「天生神仙骨!」

「天生神仙骨?竟然如此?」陳德源禁不住大笑道:「合該我紫霄宮發跡,師弟不若收此子入門牆,他日必光耀我真武門庭!」

袁道長低聲道:「師兄入山幾十載,怎地性子還是這般急切?我那話只說了一半,天生神仙骨,奈何丹田有漏。」

薛珣與薛鍔不通道法,全都納悶的看向二位道人。

就見陳德源神色一怔,隨即擰眉道:「可有補救之法?」

「這卻不好說了……前宋清微派弟子丹田有漏,其師魯洞元以十二味天材地寶入葯,耗十年之功才成其事。道藏中丹方記載模糊,此事怕是不易為。」

頓了頓,袁道長又道:「加之此子身患肺癰,不知其壽能否等到葯成。」

薛珣聽聞此言,張口語言,卻生怕擾了袁道長的思緒,只憋得呼吸不暢。一旁的薛鍔倒是好一些,他對道門沒什麼特殊念想,只在心中盤算著如何清除自己身上的肺癰。

他患的大概率是肺結核,鏈黴素這等特效藥是別想了,青霉素雖然不對症但好歹能壓制一二。天寧寺的陳芥菜鹵,薛鍔倒是有些印象,好似偶然看到一篇介紹文章,說天寧寺的僧人用芥菜制出了土法青霉素。

這玩意毒性不小,但的確是殺菌特效藥,奈何對肺結核效果有限。薛鍔回想了一番,倒是記起了那篇文章中有關土法制青霉素的法子,實在沒法子,他便只能土法製取一番,盼著撞大運選到何時的株菌,好歹讓自己這一世能多活些年。

袁道長沉思了一陣,陳德源等了片刻道:「可惜了,天生神仙骨,百日築基,只怕要不了許久便能明先天之理,知體用之源。

師弟莫要為難,不若將這孩子送往太華宮。」

「太華宮?」袁道長陡然變了臉色。

陳德源卻好似沒看見一般,自顧自說道:「張宗谷那老兒數次下山尋訪根骨上佳弟子,奈何數次無果而反。此子若送其當面,只怕那老兒會歡喜的跳將起來。」

太華宮也在武當山,乃是宋時傳下來的清微一脈道場,擅雷法。此前袁道長所說魯洞元便是那太華宮的高道,其弟子有一人名張守清,在大郕初年更是名噪一時,數次奉詔入神京祈雨雪,無不靈驗。后被大郕太祖授為『體玄妙應太和真人』。

那太華宮的張宗谷本與袁德瓊幾乎同時入武當,二人修為相差彷彿,卻對道法各有理解,堪稱一時瑜亮,自然也就互相瞧著不順眼。

袁德瓊輕哼一聲:「師兄這激將法甚是蹩腳。」

陳德源賠笑道:「實在是故人之後,心中不落忍。」

沉吟一番,袁德瓊道了一聲「也罷」,旋即看向薛鍔:「你可願隨我學道?」

薛鍔思慮著,遲遲沒答話。一旁的薛珣急了:「孽障,發什麼癔症?還不快應承下來!」

薛珣心中自有想法。武當山中植被茂盛,負氧離子豐富,自然對肺結核病人是極好的。可就此遁入道門,從此遠離事件繁華,且還不知能不能多活幾年,如此這般他怎能甘心?

於是他迎著袁德瓊的目光,張口道:「何為道?」

袁道長笑了,說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薛鍔拱手屈身一禮:「小子年幼,聽不懂,還請道長細說。」

袁道長為難了,若辨明道藏,袁道長熟稔於胸,自然可以信口而言。奈何對面是個黃口小兒,這道藏上深奧的說辭自然是行不通。

於是沉吟一番,直白道:「道有四,人道、地道、天道、自然道。正道德以入人道,法天地以入地道、天道,融會貫通而入自然道。」

薛鍔思量了一番,大概明白了。人道、地道、天道都好理解,自然二字絕非自己所理解的自然,而是指的是世間萬事萬物運行規律。誒?如此一想,好像道門很講科學?

他無意糾纏於什麼是道,乾脆問道:「老高功,小子身患肺癰,不知老高功可能醫治?」

袁道長略略詫異,不答反問:「方才老道所說,你可曾明了?」

「自是明了。」

「哦?那何為道?」

「道乃萬事萬物之源。」

袁道長雙眼異彩連連,連忙追問:「可曾讀過道藏?」

「不曾。」

一旁的薛珣佐證道:「袁道長,犬子身患肺癰,宥於房中倒是讀了一些書,只是的確不曾讀過道藏。」

袁道長贊道:「好,天生聰慧,殊為難得。」頓了頓,笑着寬慰道:「老道治不了你的肺癰……」

薛鍔大失所望。

不料,袁道長話鋒一轉:「不過,貧道卻可讓你無葯而醫。」

薛鍔抬起頭看向袁道長,見目光滿含鼓勵,當即不再猶豫,撩開衣袍,跪伏在地恭恭敬敬一個頭磕下去:「恩師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好,好,地上寒涼,快快起來。」

那袁道長隨手一揮,明明隔着三尺遠,薛鍔卻分明感知到一股勁力生生將自己托扶起來。

薛鍔難掩心中驚濤駭浪!這是什麼?內勁?真氣?莫非此間真有道法?莫非真有人得道飛升?

場中三人卻無暇理會薛鍔的震驚,陳德源含笑恭喜師弟收了好弟子,薛珣心中石頭落地,自是千恩萬謝不停。

袁道長不耐俗禮,草草應付幾句,便推說要回藏經閣翻找道藏,以期在故紙堆中找尋出昔日魯洞元所用修補丹田之方。

薛珣與陳德源起身相送,薛鍔體弱,便留在靜室中等候。不片刻,二人回返。

薛珣感念萬千,落座后感恩道:「若無伯父轉圜,只怕袁道長未必肯收下犬子。大恩不言謝,若伯父他日用到在下,還請當面直言,在下必竭盡全力。」

說罷拉過薛鍔,又要拜陳德源。

陳德源樂呵呵的攔住二人,道:「我與你父數十載交情,此乃應有之義。此子眉目有神,老道看着頗為親近,便當做自家後輩子侄。薛猴兒且寬心,日後此子在紫霄宮中,自有老道我來照應。」

薛珣又是一番感恩。

吃了一口溫茶,薛珣陡然面露苦色,說道:「伯父容稟,薛家人丁不旺,長子幼年早夭,髮妻早亡,小侄只餘下薛鍔一子。這個……他日若病患盡去,可否讓小兒返還俗世,延續香火?」

陳德源笑道:「真武又非全真一脈,不禁婚嫁。你這猴兒,登山之前都不曾打聽過?」

薛珣慚愧道:「小兒病重,只催著家中下人連連趕路,哪裏有空掃聽這些?伯父如此說,小侄便安心了。」

頓了頓,薛珣看向薛鍔:「你此後便留在紫霄宮中,仔細聽恩師與伯祖的話,切莫頑皮。」

「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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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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