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有些人會吃,但不會燒。嘴巴叼,對廚藝又一竅不通。殺手唐圍着一群剛到港口的海貨,挑挑揀揀,選了眼珠子明亮的帶魚和一條養殖的淡水魚,興沖沖地租了個后廚鋪子,打電話把乾十字文叫出來。

乾十字文已經很累了。

他今天做了很多事情。從早上起床準備十多人份的早餐,再到中午費盡心思準備給綠間真太郎二人的文昌雞飯、誠凜眾人的揚州炒飯。下午又賣了大半天的涼粉。回來來做了整整一桌的東北菜,沒吃到幾口被殺手唐叫出去,回來給自己和火神大我下陽春麵,胡亂吃了幾口冷的跳跳糖炒飯,還沒休息一會兒,又被殺手唐叫過去。

「不行。」乾十字文打着哈欠,拒絕道:「我困死了。」

他察覺到電話那端安靜的呼吸,又覺得不好意思,為難殺手唐跑過來找自己,還給了自己五萬日元的零花,小聲補充道:「我去換衣服好了。」

「你不要太累哦。」殺手唐害怕真把小孩累壞了,又不甘心自己來一趟只是送個飯,叮囑道:「我等下去接你哦。」

乾十字文胡亂點頭,匆匆去洗漱間摸了兩把。

「乾君。」黑子哲也驟然叫住他。他手中提着一個購物袋,掏出花露水和牛奶,叮囑道:「晚上,請好好休息。」

乾十字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這一天他很累,不是在忙碌著做菜,就是在送菜和買賣的路上。可這次他和誠凜眾人一起來,本就說好要給他們當廚師——這些,對乾十字文來說,就像是一種職業道德。

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做到。

「謝謝。」海邊的夏天蟲蚊繁多,乾十字文接下花露水。牛奶已經被黑子哲也強硬塞到懷裏。他奇怪的「咦」了一聲,懷中溫熱的牛奶,顯然已經被加熱過一次,打開就是正好入口的溫度。

「等等。黑子是不是拿錯……了。」

糟糕。人又消失不見了。

乾十字文努力安慰自己,黑子大概是將火神拿來地一堆飲料分給大家,正好有一瓶牛奶,又想到牛奶可以舒緩疲勞,有益於助眠才拿給自己。他稍稍這麼一想,疲倦也消散開來,打開拉環,靠着旅店大門一邊喝牛奶,一邊等殺手唐。

「等下要吃魚。你不留點肚子?」殺手唐抿抿嘴,見面就沒好話。隨着相處時間增長,兩個人分外沒大沒小。殺手唐不把乾十字文當任務對象,乾十字文也沒把殺手唐當成靠譜的成年人。

哦。這傢伙本來就不靠譜。

乾十字文坐上機車後座,戴上頭盔,大吐苦水,「我是去給你做飯哎。」

「欠著吧。」殺手唐頓然,「搞半天我不會看魚。唉。」

兩條魚,吃全魚宴,多沒意思啊。放開手,又不敢挑,害怕挑到壞的,又怕吃太多,沒有錢去嘗嘗乾真一郎的零食料理。

殺手唐想着,手抓住乾十字文的手,讓少年牢牢抱住自己的腰,一踩油門沖了出去。飛旋的山路上,短袖被吹得呼呼作響,頭盔上下傳來咳咳的敲門聲,無數燈火映入眼帘,白日人來人往的海灘漲了潮,海浪巨響,礁石白沫。

殺手唐準確追着香味,帶着乾十字文來到自己選好的店鋪。老闆已經把魚提前殺好,準備了澱粉麵皮、湯鍋底,兩人坐下來,一邊將配菜放進去唰,一側還配有專門油炸的小高鍋。

乾十字文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組合。他初中時期好奇去過□□門的天婦羅自助餐,也有類似的小油鍋,自己包裹上澱粉面衣,加上麵包糠等物,放入油鍋中炸熟即可。

不過炸物搭配魚肉湯鍋倒是不常見。

乾十字文坐下,看了看配菜,嘗了一口湯,下意識分析起其中的調味料和原材料等等。還不等他發愣想明白,殺手唐筷子一嗦,將土豆粉丟到湯鍋里燙,再下了丸子、蝦滑、藕片,順手一拍乾十字文腦袋,道:「吃飯,別想做飯的事情了。」

「你把我叫出來,不就是為了一口吃的嗎?」

殺手唐不否認。

乾十字文癟了癟嘴,開始給帶魚段包裹面衣,放到小油鍋里油炸。呲呲油炸開的聲音,讓白色面衣鼓起泡泡,帶魚混入其中,逐漸變成金黃色。

「送給你吃的炒飯,味道怎麼樣?」殺手唐岔開話題,正中乾十字文懷中。

少年對這件事情十分在意,張開嘴批評起殺手唐,「你是不是偷吃了?怎麼就剩下那麼一點飯。超市裏找一個保溫盒應該不難吧,你也真的是。等等,唐。」

乾十字文懷疑地看着殺手唐,大叫道:「你不會讓我吃你的剩飯吧!?」

殺手唐裝死。

他給自己倒一杯啤酒,裝作在喝的樣子,「怎麼可能。」

看來就是了。

乾十字文太了解這個混蛋女裝殺手了,他直截了當道:「不是來找我做法。你就為了這一道菜專門跑過來?這個菜的廚師是誰?你、你在日本還有認識的廚師?」

每一個問題都無法回答。

殺手唐抬眼看着乾十字文的五官,默默低下頭,拋出一個假消息,「石子文,***消息,你有聽說嗎?」

「怎麼可能。」

一個丟下他十五年不管不問的女人。乾十字文一直以為她香消玉減,誰曉得這個女人居然還活着,聽殺手唐當時的說法,不僅活得很好,一桌菜還能賣出難得的高價。

乾十字文想想自己入不敷出的料理生活,哼哼兩下,滿臉不高興,「你和我說她幹什麼。」

「聊點八卦嘛。」

丸子已經飄起來了。殺手唐給自己撈幾個,又給乾十字文撈幾個,丟出手機道:「要不要給石老打電話。」

「十點鐘,外公應該正在泡腳,準備睡覺了。」乾十字文看着碗裏白凈的丸子,越想越不對勁。依照殺手唐的性格,不應該直接來找他才對。這個男人素來放浪不羈來去如風,乾十字文遇見他的概率和抽SSR卡差不多。

「你找我到底什麼事情?」

蹭飯。聽八卦。

還能有什麼事情。

殺手唐嘗過乾真一郎的料理,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有這樣料理構思的男人,當年為什麼會封勺退出料理界。他身為殺手的觀察力告訴他,如果就此放過這樁八卦,自己將再也吃到如此有趣的跳跳糖炒飯了。

「石子文啊。」殺手唐循循善誘,說道:「你覺得料理,是有信念的嗎?」

「你是指什麼?」

「為了專門做給某個人吃,或者追求料理在某方面極致的味道。甚至是用料理達到某種目的。」殺手唐舉起手在空中畫一個圖形,煞有其事,「比如,用料理控制華夏。」

乾十字文忍不住笑出聲。

他揮揮手,覺得這件事情太扯了,「怎麼可能。料理怎麼能做到這麼多事情。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圍繞着料理轉。」

生在乾家,自己越是展現天賦,父親乾真一郎看向他越發奇怪和嫉妒的目光,早早得讓乾十字文意識到,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在乎料理。

或者說,他的料理。

他的初中同學,那些普通的、不會從事料理行當的同齡人們會走上其他的專業,做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事情。他們在高中,或許就和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少年一樣,去打籃球、打排球、去騎行。

乾十字文殘忍又清楚地察覺到,脫離出料理行當的氛圍,獨自行走在旅程上的自己,本質上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十五歲少年。

沒有霧屋的后廚,沒有遠月學園,他在一個只有自己是料理人的環境中安靜地前進著。

「我沒有開玩笑。」殺手唐托著下巴,認真地將起故事,「華夏的料理比日本更加繁榮,更加興盛。我們那類似食戟的模式,比遠月更加殘酷。在華夏,真的有一群人將這個當做目標,百來年奮鬥着。」

例如你外公。

在兩國關係緊張時,巧妙利用「食物相剋」原理,悄無聲息將日本駐華大使毒殺在使館的強大廚師。因為他本人始終沒有直接接觸食物、受害者,更沒有進入到使館后廚,哪怕行當內都知道是他下的手,也沒有辦法拿他怎麼樣。

事後,乾十字文的外公被世界各國添加進「禁止入境」外國人名單。

殺手唐年少時聽聞此舉,便對廚師產生了極大嚮往,奈何他實在是個料理笨蛋,只能做個還行的殺手。

乾十字文比殺手唐知道得更少。

他自認為沒有「改變華夏」這種遠大理想,非要說個子午卯酉出來,也只能是「想做好吃的料理」這種通俗話。

「我沒有這麼大的志向。」乾十字文回答道:「我覺得烹飪很快樂。」

「感覺不到。」

「啊?」

「你好像沒有做過什麼快樂的料理吧。」殺手唐毫不客氣地拆穿,並給自己的謊言圓個謊,「你媽媽,如果你嘗過她的料理就知道,她是一個收藏癖很嚴重的女人。現在正在收集聯合國。」

「聯合國?」

「聯合國的男人。」殺手唐慢條斯理丟出炸藥包,「聽說她成年後,先把國內八大菜系的正統繼承人都泡了一遍。然後開始泡東南亞菜系。」

「所以現在是聯合國安理會?」

「怎麼可能。」殺手唐細嚼慢咽,「我是說全部,整個聯合國。」

乾十字文夾住的丸子啪嗒一下掉在碗中,濺起的湯汁撒了乾十字文一身。他的手卻在發麻,腦海中關於自己離譜父母的概念忽然清晰起來了。

他的混賬老爹和他這個正在搜集聯合國的老媽……

乾十字文麻了。

他放下筷子,滿臉尷尬,「你的意思是讓我談戀愛?」

學習他媽搜集……男人?不對不對。乾十字文搖晃腦袋,刪除掉奇怪的存在,為自己正名,「我現在才十五歲。」

「十五歲不談戀愛,還能幹嘛?」殺手唐看過來,上下打量乾十字文,覺得這孩子真是多此一舉,「你又不學習,也不上學,滿日本亂跑,正好學習你媽搜集日本各縣的對象。」

「我才不要。」

「著名廚師修羅說過,變強的關鍵就在於找到一個「值得付出全部料理的女人」。」

「荒謬!太荒謬了!」

「了解別人的戀愛故事也可以啊。」殺手唐東拐西歪,終於到了正題,他壓低聲音說道:「比如說,你爸媽?」

他可太想聽八卦了。

感覺實力並不算差的乾真一郎為什麼封勺退出行當?為什麼父親對兒子抱有如此強烈的敵意?明明是很有趣的跳跳糖炒飯,為什麼從沒有聽見過水花。已經為什麼一對離婚夫婦分別數年後,會再誕下一子?

殺手唐化身猹,激活了華夏村口大媽血統,一口一個瓜迫不及待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

雖然這個當事人當年還沒有影子,最多是一顆米青子或者一枚卵。

不過沒關係。

石老多多少少會說一點事情給乾十字文聽吧。

「我不知道。」乾十字文起身離開,滿臉憋屈,「你要是為這件事情找我。我才不來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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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想離開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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