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別離

第211章 別離

有道是人死不能復生,這些百姓也都是十分現實的主,反正自家親人已經死了,能讓沈大人親自出面這樣張羅後事,那也便算是不虧了。再想想自己死去的親人還能夠留名史冊,並且還有前當朝大學士親自為石碑題詞,這些百姓頓時覺得顏面有光,

「劉大人,那可是輔佐了四朝的重臣,居然能紆尊降貴為咱們這些百姓寫碑文,我家那三毛,死得也算是值了!」

「就是就是,本來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死了也就是草席一張,黃土一抷,不出三代,除了家中至親之外,還有誰能記得你的名字?現在可不一樣了,我家當家的名字也要刻在這石碑之上讓後人景仰,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吧!」

一眾百姓還在這裏興奮地議論,一旁劉健卻笑着向沈重告辭道:「復生,在蔚州逗留了這些時rì,也該走了!」

「老大人,怎麼這就要走了嗎?」沈重頗感意外,沒想到劉健在這裏就提出道別,忙出言挽留道,「不妨再在我家住上幾rì,晚輩也好向您再討教一些問題!」

「好啊!爺爺,我們就是沈家再住些rì子吧!」劉祺聽沈重如此說,眼光一亮,忙重重點了點頭向劉健建議道。

「祺兒,莫要胡鬧!」劉健哪會不知劉祺的小心思,看着沈重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呵呵,要不是這幾天一直在斟酌這碑文,早就該走了!請教我就算了,復生,你很不錯,稍經磨礪,他rì必會成棟樑之材!」

「老大人過譽了!」沈重聽了劉健這兩句誇,謙遜地摸著後腦勺說道。

「唉,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年輕人就是應該有些銳氣!」劉健拍了拍沈重肩膀,在劉祺的攙扶下上了驢車,又探出頭來,提醒沈重道,「別忘了我們的十年之約!」

沈重自信滿滿說道:「放心吧,老大人,這個賭約,我是贏定了!」

「好,有志氣!」劉健坐在驢車上,面上也有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勁兒,對沈重說道,「那我便多活上十年,等著那一天到來!」

「好,那咱們一言為定!」

劉健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劉祺一眼,自己放下了車廂簾,卻也

此時墓園中的百姓一開始紛紛散去,馬車旁只剩了劉祺和沈重兩人,這些天來一直在和沈重暗暗鬥氣,此時要離開了,心中卻有幾分捨不得,想到這一別之後,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劉健雖然坐在車中,但一直都在側耳傾聽,此時見外面半天都沒有動靜,心中不由暗道,祺兒這孩子,平時冒冒失失像個男孩子一樣,怎麼對那沈家小子動了情,卻反倒扭扭捏捏起來,說不得我老頭子還是要幫她一把了!

想到這裏,劉健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祺兒,你不是還有話要對復生說嗎?你要不說的話,我們可就要走了,再晚可就要趕不到宣府了!」

劉祺醞釀了半天,本來話已經到口邊了,卻沒想到又被嚇了回去,不由跺了跺腳,「爺爺……」

沈重看她一副小女兒情狀,舉止形態都是平時從沒見過的嬌憨,面上也掛上了兩抹紅暈,就如遠山上初綻的桃花一般,枝影搖曳、風姿綽約,沈重從沒想到這個一直跟自己頂撞的假小子還有如此動人的一面,心下那個念頭不由又冒了出來,也不知這劉祺換上女裝之後,到底該是如何地嬌俏

劉祺又醞釀了半天,袖中緊緊捏著上元節那天從沈重手裏得來的扇子,手心已經開始微微冒汗,半晌之後才說出了兩個字:「沈……沈兄……」

沈重看出了劉祺眼中的那份焦急,故意拖長了聲音說道:「劉兄,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說?」

「你過來!」劉祺銀牙暗咬,突然拉住沈重的手,將他拉到了離得那馬車稍遠一些的一棵松柏樹下,免得自己一番話被爺爺聽到,在路上又要被取笑。

沈重沒料到會有這一出,就感覺劉祺的小手滑膩無比,不知是否是因為緊張的原因,微微有些冰涼,摸在手中更加顯得冰肌玉膚,滑嫩水潤,柔弱無骨。

「劉兄,有什麼事情非得要避開人來說?」沈重此時已經猜出了劉祺的幾分意思,但卻還是裝作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要避開人來說的,那還有什麼事情?這個榆木腦袋平時那麼聰明,怎麼還不開竅,劉祺心中氣惱,用那一泓秋水一般透亮的剪水雙瞳狠狠剜了沈重一眼,聲如蚊吶一般說道,「其實……人家……人家是女兒身!」

沈重按下笑意點了點頭說道:「恩,我知道!」

「你知道?」劉祺原本還想看到沈重大吃一驚的樣子,沒想到自己卻吃了一驚,瞪大雙眼忙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重看又耍了劉祺一把,洋洋得意道:「當然是早就知道了,要不然,!」

「好你個壞傢伙,原來一直把人家蒙在鼓裏!」劉祺小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沈重身上,張嘴露出兩顆小虎牙不依說道,「你壞你壞,戲弄人家就那麼有意思嗎?」

此時這一層燈籠紙被挑破,劉祺便完全恢復了小女兒神態,沈重笑着迎接了劉祺這一陣拳雨,卻是被捶得感覺渾身舒泰,只感覺骨頭都輕了幾兩。

「既然你早已知道人家是女兒身,那為什麼上元節那天要送人家這把扇子?」劉祺揚了揚手中那把緣定三生的扇子,粉面嫣紅,低着頭卻不敢再看沈重一眼。

原來是這事啊!沈重心中明白過來,想想自己當初確實是不知道扇面上畫得什麼內容,所以才將那把扇子送給了劉祺,現在想來,那扇面之上,送給劉祺確實是有些唐突佳人,再加上,此時她如此挑明,應該就是想要自己一個道歉。

想到自己這些rì子,沈重便直接開口說道:「當初我也沒想到這扇上畫得是如此內容,要真是因此惹惱了劉小姐,沈重在這裏向你賠個不是,那把扇子劉小姐要是不喜,交由我來撕了便是!」

「誰說讓你撕來着?」劉祺看沈重會錯了意,忙將摺扇護在懷中,又氣又惱的轉身坐在了馬車之上,悶悶說道,「本來還以為這傢伙有多聰明,怎麼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一點都不開竅?」

聽劉健如此說,劉祺心中大急,只得把鞭子交到劉健手中,自己鑽到車廂裏面打開側窗,露出小腦袋向沈重脆生生喊道:「你這個榆木腦袋,我是想問你,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兒身,那這扇上畫的內容,還做得數嗎?」

站在官道上看着馬車遠去,聽着劉祺的聲音飄飄渺渺地傳來,心中不由又想起了那扇面上緣定三生四個字,此時沈重才算回過味來,這劉祺,莫不是對我有了意思了吧!

沈重不自覺將右手放到鼻端一嗅,只感覺指尖還留有那麼一絲淡淡的女兒幽香,這個嘛,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木頭,木頭,真是一塊木頭……」上了官道車行漸遠之後,劉祺坐在車上,手裏拿着小鞭不停抽在驢屁股上,小嘴裏反反覆復重複著一個詞,看那樣子,似乎是將前面拉車的驢當成沈重了。

小黑驢也不知道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四條腿緊捯,悶頭將車拉得越來越快,沒想到落在屁股上的鞭子卻沒減少分毫。

「祺兒,你再這麼抽下去,恐怕咱們到不了宣府,這驢就讓你給抽死了!」劉健在車廂里被顛得實在是受不了,便一撩布簾出來,從劉祺手中拿過那扇子,輕輕打開,指著上面那一塊大石,開解說道,「有道是千里姻緣一線牽,那沈重若果真和你有緣,rì后自會相見,我這一向聰明伶俐的祺兒怎麼連這點也想不通了?」

「爺爺!」劉祺聽劉健這麼一說,面上倒是緩和了幾分,嘴上卻還不依不饒說道,「難道人家挑得還不夠明白嗎?那個木頭!」

劉健擺了擺手,佯怒說道:「好了好了!你要是氣不過,那我就找一個御史,小小的參他一本,也讓他吃些苦頭!讓他這些rì子老欺負我家祺兒!」

劉祺沒想到爺爺居然起了這個心思,脫口而出道:「爺爺,別!」

劉健一臉笑意看着劉祺緊張的臉sè:「怎麼,現在又捨不得了嗎?」

「反正他現在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倒不是捨不得。」此時劉祺的一張臉羞得和紅布差不多,忙找了個借口說道,「只是當初沈重堅持不開城門將百姓拒之門外的時候,爺爺就說要上奏章參他,現在人家救了蔚州闔城百姓,爺爺不說上奏章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幾句,怎麼還要參他?」

「你這丫頭,爺爺剛才也就是逗你,你倒還埋怨起爺爺來了!」劉健在驢車上捋著自己三縷長髯,悠然說道,「放心吧!爺爺早就擬了一封奏章,將沈重在蔚州這一戰中的表現盡數上奏,已經托監察御史給皇上遞上去了。」

聽劉健提起這事,劉祺才算收起了小女兒的姿態,小心將扇子收進自己懷中,因為這事關係到沈重的前程,不由開口問道:「爺爺,你說皇上這次會重用沈重嗎?」

「那可說不準!」劉健輕輕搖了搖頭,「當今皇上的心思很難讓人猜透,這倒不是因為他心機重,而是因為太過率xìng,我倒有些擔心就這樣將沈重推到朝堂之上,遇上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皇上,會不會是害了他!」

聽劉健這麼說,劉祺臉上也現出了擔心之sè,心中暗暗想道:「都說伴君如伴虎,我這麼急着讓爺爺為他請功,如果真到了朝堂之上,有一天犯了天顏,到底算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

「呵呵,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看出來了,這沈重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就算我們現在不幫他這一把,rì后他也免不了要攀到朝堂之上,不過現在爺爺也只能做這麼多了,至於到底能走多遠,這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送走了劉健劉祺之後,沈重站在官道旁,有心追上劉祺去問個清楚,但無奈還有其他事情,卻也只能驅馬前行去了另外一個方向,來到了西城門外不遠的一個山坳中,此時曲叫天帶着夫人和兒子正翹首企盼地等在這裏。

曲叫天此時在蔚州城還是冒充的知州身份,此次是要悄悄離開這裏,隱姓埋名再做回平頭百姓,沈重害怕被人看到,也不好當面相送,便選擇了這個隱秘的所在,為他送行。

「曲,你當真決定要離開蔚州了?」沈重驅馬來到三人面前,翻身下馬對曲叫天說道,「如今大考的rì子剛剛過去,其實這個知州你還可以繼續做下去。」

「沈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曲叫天向沈重拱手說道,「這些天在蔚州的rì子,真是恍如一夢,rìrì提心弔膽,根本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我思來想去,還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組一個草台班子,走城串村地搭台唱戲來得輕鬆!掙多掙少不說,至少晚上睡覺也能睡得踏實!」

「既然你這樣決定了,那我也就不挽留了!」沈重拍了拍曲叫天的肩膀說道,「我已安排妥當了,陳漢他們拿了你的官服,自會去處理!只要你離開這蔚州的地界,恐怕過不幾rì就會傳來消息,知州尹長山在攜親眷探親的時候被歹人所害,到時候這知州的位子,便要吏部再派人下來了。」

說到這裏,卻讓沈重產生了一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真正的尹長山並沒在蔚州呆過一天,但恐怕以後的蔚州縣誌和歷史上留下的都是尹長山的名字,而曲叫天卻只能堙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會留下一絲痕迹。

都說造化弄人,看來果真如此,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能想到事情會是個如此情況?

在心中感慨一番,沈重搖了搖頭,從褡褳中取出了一封銀子,遞到曲叫天手中:「你這一走,我也沒有什麼好送的,這是一封銀子,你將它揣好了,說不定什麼地方便能用得着!」

曲叫天連連擺手說道:「沈大人,這可使不得,你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怎麼還能拿你的銀子?」

「拿着!你為了守城門,連命都能豁出來,這點銀子有什麼使不得的?」沈重的聲音卻是不容置疑,將銀子硬塞到了曲叫天的手裏,「我知道你們跑江湖唱戲的,生活沒那麼容易,而且就算你要組草台班子,總也離不開銀子僱人吧!」

「沈大人,既如此,那我就不推辭了!」曲叫天將銀子收了過去,將戴玉嬛和憨子也叫到了自己身邊,三人鄭重向沈重長揖到地說道,「沈大人對我們一家的大恩大德,我曲叫天沒齒難忘,只盼得rì后還能有和沈大人再見面的時候,到時候再一併報答沈大人的恩情!」

「好,就沖你這句話,咱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沈重連忙將三人扶了起來,對曲叫天說道,「好好唱!我還等著以後的大明,出現一個名角呢!」

「借沈大人吉言!」曲叫天也不羅嗦,坐在車上抽了馬屁股一鞭子,馬車轟轟隆隆前行,只聽得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又悠揚地飄了過來,這次換了個曲調,聽着頗為暢快:「論弓箭不曾差,使劍戟頗熟滑,提一條桿棒行天下,十八般武藝非敢道自矜誇……」

只是這一次曲叫天還沒開口唱得幾句,一旁戴玉嬛便打斷了他小聲提醒道:「相公,你且還是收了聲吧!別又再惹了那路上強梁來……」

「哦,對對對,咱還是趕緊趕路才是正理!」曲叫天連忙住口應了一句,手中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個鞭花,在沈重的注視下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了不遠處的群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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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改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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