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德海

第二章 安德海

畢德勝起身,下了羅床,自己所住的算得上是一個套間,有書房,有客廳,甚至還用屏風隔出一個衛浴空間,全套傢具都屬上乘,門邊,一個銅盆倒扣在地上,想來就是高升見自己醒來激動的打翻了銅盆。

畢德勝慢慢的走到實木雕花洗漱台前,一面銅鏡鑲嵌在木格子欄中,伸頭看去,銅鏡中一位二十三四歲,或許是大病初癒,臉sè蠟白,橢圓臉,高鼻樑,卧蠶眼,八字眉,普一看,實是長的英俊,一雙眼甚是有神。

照着鏡中影像,畢德勝摸了摸前額,岑亮的前額多了些毛茬子,一頭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那摸樣完全和後世一些喜歡玩重金屬的樂手不逞多讓。

「膨」木門再次被人從外推開,這聲音嚇了畢德勝一跳,書童高升一臉慌張的竄進屋子,畢德勝正要擺一擺少爺的譜訓斥一頓,高升身後卻接連進來三人。

一人身穿官服,卻挎著個木箱,一人身穿青sè役服,面白無須,四十多歲,一雙長筒官靴從下襟露出,最後一人同樣身穿青sè役服,腳下卻穿着一雙厚底布鞋。

穿官服的那人從他官帽上的yin文鏤花金頂和胸前的鵪鶉補子,結合自己身體主人的記憶,沐風知道這是一位八品官,考科舉就是為了做官,要是連官員的品級都分辨不出,這不是鬧笑話嗎,自己身體的這位前主人,能一路過關斬將參加殿試,功力可見一斑。

而這位八品官員對身邊那位身穿青sè役服,腳蹬長筒官鞋面白無須的甚是恭敬,從進門起就慢著半個身子。

畢德勝眼神一縮「太監」二字浮出腦海,可這摸樣,不是總管就是首領太監,因為宮內規矩森嚴,只有上述兩種太監才能穿長筒官靴,一般太監只能穿角鞋,就是平底布鞋,最後那一位就是這麼穿的。

「你就是畢德勝?」一道有些尖利的聲音從那位中年太監口中冒出,畢勝趕緊做了一稽「小生正是畢德勝」畢德勝上輩子看過不少清宮劇,知道在清朝這些死太監並沒有歷朝歷代那麼有權,不過也是皇帝身邊的人,輕易得罪不得。

「雜家安德海,現為御藥房掌事太監,皇上恩澤四海,聽說有貢士殿試病倒,特派雜家帶御醫看一看」安德海見畢德勝態度上恭敬,滿足了自己的那點虛榮心,語氣上也緩和了幾分。

「小生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畢德勝趕緊跪下,不是自己喜歡跪,而是身體里有種潛意識讓他不由自主的跪下。

這一跪,畢德勝真有種想哭的衝動,可有什麼辦法,自己可是在清朝,君權神授最為嚴重的時代,自己是進士怎麼樣,要是犯了忌諱一樣咔嚓。

同時腦子裏一震,安德海,上輩子他看過清宮戲,那可是慈禧身邊的親近太監,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這個時候,恐怕慈禧都還沒進宮呢。

畢德勝一跪,站在一邊的書童高升也趕緊跪下,他可沒畢德勝那麼有抵觸,皇帝派太醫給自家少爺看病,那可是多大面子的事情。

安德海點點頭,新科進士跪在自己面前,讓他有種飄飄yu仙的感覺,雖然也知道不是在跪他,是跪他身後的主子,可也全身舒坦。

「王御醫,看病吧」,挎著醫箱的老太醫對着安德海做了個一稽,走到畢德勝身邊,畢德勝心裏那個罵啊,拜都拜了,怎麼不讓他起來,膝蓋嗝著木板,真的很疼。

「畢進士,請你伸出手」對於畢德勝,這位鬍子花白的老御醫依舊不敢怠慢,皇帝的想法不是他能推測了,既然來了,就好好看一看。

跪在地上的畢德勝伸出手,老太醫伸出手幫他把脈,閉眼沉思一會又讓畢德勝張嘴,接着看了看畢德勝的眼睛,一炷香不到的時間,老御醫打開藥箱,刷刷刷的幾筆開出一道方子,那方子上龍飛鳳舞的字體頗有後世醫院開處方的處方體有得一拼,想來後世的處方體是有淵源的。

「王太醫,怎麼樣?」安德海關切的問了一句,這可是他今天出宮的任務,由不得不關心。

「畢進士,yin陽阻三焦,上焦法神,中焦法體,下焦法人,三焦不暢則......」老御醫搖頭晃腦的扯了一通,不要說安德海,就是畢德勝都聽的雲里霧裏,老御醫表演完了,看到安德海面若寒霜,老臉一紅,趕緊說到:

「畢進士體虛,心神耗損太重,再加上睡眠不足,才會突然暈倒,吃上幾幅溫補的湯藥就能好轉,不過要根治,還得慢慢調養」。

畢德勝自己聽了也鬆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稀里糊塗的穿越到清朝,又稀里糊塗的嗝屁,這找誰說理去,安德海臉sè稍緩,好像才想起畢德勝還跪着:

「畢進士請起,好好調養,雜家這就進宮回稟」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從地上站起來的畢德勝緊走兩步,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打大順風銀票。

泉州是大港,大順風在泉州有分號,通存通兌,畢德勝家中也頗有資產,老爹做生意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世面,這次畢德勝進京趕考特意給了他一萬兩的銀票,還一直叮嚀這個讀書讀傻了的兒子不要心疼錢,四處打點。

要是換做從前這具身體的主人,一定不會想起送錢,可換做畢德勝,在後世那貪官多如狗的時代混過,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無數反腐電視連續劇就教過他怎麼送錢。

銀票全是一百兩一張的,這些ri子不過也才用了四五張,畢德勝心疼的抽出一打,少說也有上千兩,這是多大的一筆數目啊,一個七品縣令一年的正奉不過四十五兩,再加上養廉銀也不會超過一百五十兩,這可是一個縣令二十年的俸祿,當然歷朝歷代當官的也不會靠這點工資過活。

取了銀票,畢德勝走到安德海身邊,先抽出一張遞給那位王御醫,老眼昏花的王御醫看到這百兩面額的銀票眼冒星光,京城居之不易,特別是他們這種八品御醫,完全沒什麼油水,頂着御醫的名頭就算想撈外快也不容易,哪家公卿敢用御用之物,那不是找死嗎。

王御醫想要,可是看了一眼安德海,畢德勝自然知道,這一次上門的三人一個都不能少。

「王御醫但請收下,從宮中到舍下路途遙遠,幾位的鞋子都磨了不少,這點心意就當是小生給幾位買雙鞋子吧」。

說着話,畢德勝又把大頭塞到安德海手中,安德海雖然是首領太監,可架不住是在清水衙門,就算是用蘿蔔換人蔘,又能換多少,也是清貧,這時臉上笑容燦爛:

「那就多謝畢公子了,你看,我這靴子真是破了,呵呵」手腕一翻,畢德勝的銀票就消失在馬蹄袖后,畢德勝也遞給那小太監一張,眼見帶頭的都收了,王太醫和小太監也收下,眾人的表情大不同,王御醫甚至又寫了一張自稱是祖傳的調養方子給畢德勝。

「畢公子,那就暫且別過,他ri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但請開口」沒有太監不貪財的,對於這些五根不全的,錢和權變成了他們唯一的追求,今天畢德勝出手大方,也讓他心中高興。

「有勞安公公」畢德勝又做一稽將幾人送出門外,返身回屋時,畢德勝心痛的要死,上輩子轉業以後就在郵政上工作,是個送快遞的,一千兩白銀,那得是多少錢,高升見人走了,從地方爬起來,畢德勝轉頭問他:

「高升,一千兩值多少錢?」

「那就是一千兩啊!」高升翻了個白眼,銀子就是錢,還問值多少錢,真是讀書讀傻了,心底嘆了口氣。

「我是問一千兩能買什麼?」。

「能買什麼」高升想了想「咱們泉州地少富人多,大約能買十畝上等水澆地,京城大約能買一個兩進的小院子」。

「běijing,兩進,還是小院子」畢德勝嘀咕一句,隨後發出一聲慘叫,整間客棧都聽得清楚,在前廳忙和的客棧老闆聽見這聲音,嘆了口氣:「也是可伶,好不容易考中進士,卻不能參加朝試,是誰都不好過」......。

乾清宮,登基一年的咸豐皇帝閉眼端坐在龍椅之上,祁俊藻和桂良站在下首,大氣都不敢出,就在昨ri傳來軍報,洪楊逆匪攻佔相州,副將托太戰死,知府默鄉阿自殺,這條消息驚動朝野,就連按列不能拖延的殿試圈卷都耽誤下來。

雖然今早皇帝已經下令兵部尚書阿哈奇奔赴湖南統御雲貴川三省援軍剿滅亂匪,可匪勢已成,三省援軍多吃敗仗,軍心浮動,前景如何實在不好說。

門外躡手躡腳的走進一位身穿藍底蟒袍的太監,手裏端著一個小盤,盤中放着一盞茶杯,勾著腰走到御桌邊,盤中的茶盞沒有一絲晃動,太監將茶盞放到御桌上輕聲說道:「陛下,剛煮好的(nǎi)子,你就熱喝一點吧」。

咸豐睜開眼,看着站在殿中的兩位大人,洪楊之亂早在道光三十年就已經爆發,可是到了今ri有了星火燎原之勢,他比誰都清楚,如若再不止住這股勢頭,祖宗基業就會丟在他的手中。

可八旗早已不是聖祖仁皇帝時那個定三藩,收台灣,平葛爾丹時的勁旅,將近兩百年的消磨,滿人的武勇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有一些只知道鬥雞遛鳥的廢物。

登基一年,他愈發知道這個位子的難做,一連串的打擊也讓他失去了最初要重新開創康乾盛世的幻想,他現在要做的只有守住祖宗的這份江山。

「陛下,御藥房掌事太監安德海求見」殿外又走進一名小太監,低聲稟報,「安德海?」咸豐有些困惑,旁邊身穿蟒袍的太監耳語到:「陛下,是你下旨讓御藥房看望殿試中昏倒的貢士」。

經藍底蟒袍太監這麼一提醒,咸豐想了起來,對於老大帝國的諸多政務,這算是小的不能在小的事,這是他聽到有貢生在殿試中昏倒,隨口吩咐的而已。

這也算是做給天下讀書人看的,讓大家看看自己是多麼的珍惜讀書種子,在洪楊之亂越鬧越大的時候,爭人心特別是爭取讀書人的心就尤為重要,這些讀書人出則為官,入則就是地方上的鄉紳,放在歷朝歷代都是十分重要的一股力量。

想到這些,咸豐點點頭,藍底蟒袍太監朝通報太監使了個眼sè,小太監躬身背對大門退了出去,就是跨過那高高門檻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彷彿屁股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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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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